正文 第五章 竹马青梅
出了正阳宫，荀白水便面无表情，整张脸好似抹了锅底灰，气氛阴沉的似乎要下大暴雨，连带着荀飞盏也不敢说话不敢有表情，一颗忐忑的心更是像浸足了水的大棉袄一般，沉甸甸的。
回到荀府，下人们急忙出来迎接，早候在府外的嬷嬷见荀白水叔侄回来，行过礼后便要进门。
“先别通传夫人，”荀白水喊住那嬷嬷，“我和飞盏有事要说，一会儿自会去夫人那里。”
荀飞盏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两人一前一后默默走进书房，荀飞盏下意识想按以前那样随手关好房门，手都伸出去了，想想觉得算了，还是开着好。
荀白水摘下官帽，随意搁在书案上，一屁股坐下，长长喘了口粗气。
“唉——”
荀飞盏闻声抬头，正好和叔父四目相对。
汗毛微微倒竖，膝盖一弯，老实的跪下行礼。
“叔父，”他直起上身，双手仍端着礼仪，“侄儿惹您生气了。只是当时”
幸亏平章之前考虑了种种可能出现的情况，提前写了各种说辞并同他背熟，不然此时他真的可能没话说。
荀飞盏由知道自己和平章一起违反军令让叔父生气，自己这样做不对，叔父或许会觉得他这样做有辱荀家门楣，但他当时也有这些担心——接着引出前线战况c对燕渝联盟的分析，当然讲述内容比实际情况稍稍增加了一点难度。
最后总结发言，他们不得不违抗军令c故布疑兵c长途奔袭，希望叔父能够理解；也希望叔父不要让自己身上的担子太重。
最后一句，本是荀飞盏平时常常想说却总找不到机会说的；这次情急之下一并说了出来，他却觉得，本意好像有些变了。
荀白水品着热茶，静静听侄儿解释；等他说完，茶也喝的差不多，荀白水放下青瓷茶盏，又重重叹了口气。
“你，唉”他虽然不赞同此次萧平章的行为手段，但这到底是自己的侄子，“行啦行啦，起来吧，家家有自己的日子，你兄弟那套，在咱家不管用。”起身将飞盏扶起。
“”
“叔父所忧所想，你都知道；可你当时还是那样做了。”将飞盏扶起，两人在案几两侧相对坐下。
“叔父，我”
“没事，”荀白水摆摆手，示意飞盏不必再说，“父亲和兄长两代人攒下的声望，这分量怎么会轻，但这都是叔父分内的事，你才是需要让自己别背负太多的那个啊。”为飞盏添满茶水，“你独自在外，只需照顾好自己，做你认为正确的选择。其他事情，有叔父在，你不必分神担忧；荀氏一族的担子，是叔父应该挑着的。”
“好了，我先回院子了，你也回房沐浴更衣吧，安如可是想你想的急了，”荀白水将茶盏归位，起身道，“在家里就好好休息。今天这顿饭，你婶娘可是花了大心思的。”
荀白水的身形已略显驼背，荀飞盏看着叔父的背影，喉咙有些酸涩，想说却说不出话，只能按礼节恭送。
只是细想方才叔父所说，他的确不满此次违命，只因自己是荀家人，态度才有所不同。
今日朝堂之上争论的朝臣也不全是陛下提前安排好的，由此看来，朝中已有不少人对长林抱有成见。
他重生至今，所做的一切，到底有没有用？
“哥哥！”小女童蹦蹦跳跳闯进书房，后面跟着惊慌的奶娘。
“我和小雪姐姐蒙爷爷都可想你了！”
“安如是不是又长高了。”面对活泼可爱的堂妹，纵然心情低落，荀飞盏也要做出一副开心样子。
前世安如那般结局，荀飞盏悲伤之余，也想起堂妹此前的确有异常之举，他却并未深究。
若自己当时细心一些，至少安如就不会
这一世他当然不会让安如再嫁萧元启，且有意和荀安如亲近，不似前世那样处处恪守荀家家教，只要保证不出大错，便带着她四处玩耍；后来更是带她去了蒙府，让安如和小雪成为闺中密友。所做一切，为的就是将来安如遇事会找自己商量，至少不会因为有所顾忌而隐忍。
结果安如的性子被小雪带的比前世跳脱不少。
应该是好事。
“哥哥还会走吗？”安如扒在荀飞盏身上，眼睛黏在那帅气的铠甲上下不来。
“嗯，年后要去东海，协助国主训练水师。”
“哦”
见妹妹声音低了下去，飞盏笑笑，把安如从身后搬过来。
“东海那里盛产珍珠，哥哥给你带珍珠回来好不好，你喜欢什么样的？”
真正的小孩子都单纯好哄。故而一听到有礼物可得，安如的眼睛便明亮起来。
“安如要哥哥亲手采的珍珠，什么模样都行只要是你亲手撬的！”又歪头想了想，“还要给婶娘带珍珠粉，王妃姨姨说过的，这个特别养颜还不算太贵重。给叔父带什么好呢？还有小雪姐姐和蒙爷爷”
荀飞盏看着妹妹的天真，终于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
休息一日，第二天，荀飞盏和安如便要去蒙府拜见蒙挚。
平日荀飞盏独自出门都是骑马或步行，有其他家人时便一同坐马车；若是身量尚小的安如同行，大多都是由他抱上车去。
“哥哥抱你上车。”荀飞盏如往常一般向安如张开臂膀。
但这回安如却看了看他手上的细布，摇摇头，“不，安如是大姑娘了，要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荀飞盏忍住笑，摆手示意仆人也都仔细憋着；眼睛却忍不住看着安如如觅食的蚕宝宝般左扭右扭爬上马车。待她自己站定，扬起得意地笑，这才漏了气似的慢慢笑出来，为安如拍去裙摆上的尘土。
“北燕内斗多年，没想到还会有心思向外。”蒙挚因病已告假多日，不过小雪和平旌一直在旁陪伴；今天萧庭生父子和荀飞盏兄妹一同来探望，谈起天来，倒是精神不少。
“更没想到我大梁还有如此厉害的少年英雄。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这次北燕吃了大亏，必定会安生几年。”
大家围炉团坐，随意聊些家常，自是轻松自在。
“有件事，”说笑一阵，蒙挚便进入正题，“小雪正值年少，我近来自觉不好，恐怕难以受任。”
荀飞盏心里咯噔一声，这几年他常常驻守在外，少与师父见面，没想到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已经要另寻人家照顾小雪了
当事人小雪和萧庭生安慰蒙挚好好养病，平旌自顾自玩着马鞭；平章低着头默不作声，安如举起小手跃跃欲试。
“事关女子教养，自然要找信得过的人家。”荀飞盏道，“荀家家教严苛，长林府——更适合小雪。”
“王妃端庄贤惠，小雪若有幸跟随，必是受益匪浅。”看向萧庭生，“而且飞盏记得王爷说过，待平旌七岁生辰过后便送他去琅琊阁学艺。您和平章又常年在外，小雪正好可以陪伴王妃。”
蒙挚和平章一同看向萧庭生，后者则向上首的长辈行礼，“若老将军信任c小雪愿意，庭生愿担此重任。”
“我当然信你了，”见事情成了一半，蒙挚乐呵道，“小雪，你愿不愿意去长林府住啊？”
小雪虽然开心，却也有些犹豫，“我去了王府，还能常常见到叔祖父c师兄和安如妹妹吗？”
安如也跟着道，“安如可以经常去王府探望姐姐还有王妃吗？”
“当然可以了，”萧庭生笑道，“若荀首辅同意，小住也无妨。”
“那太好了，多谢王爷，王爷真好！”安如兴奋起来，与小雪一同拜谢。
了结一桩大事，蒙挚心头的大石终于放下，闷了一口热水，一抬头却看见平章微微张着嘴傻笑。
这孩子平时做事滴水不漏，这般模样，堪称罕见。
荀飞盏也注意到平章少见的姿态，本想自己偷摸笑笑，没成想师父也发现了。
于是戳戳好友唤起他的意识：“平章怎么不说话，难道不想我师妹去你家啊？”不待他想出借口掩盖窘态，便转身问向自己师妹，“一别数月，小雪功夫长进多少？”
“比试比试不就知道了！”小雪心性单纯耿直，只当荀飞盏只是寻常问起，当即起身拿剑；安如也跟着过去看热闹，带得大家都挪到廊下观战。
“嘿c嘿，”飞盏一扯平章衣袖，将他的注意力引回自己身上，似是郑重其事似是话里有话，道，“看好，我们小雪可不是等闲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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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荀府，下人们急忙出来迎接，早候在府外的嬷嬷见荀白水叔侄回来，行过礼后便要进门。
“先别通传夫人，”荀白水喊住那嬷嬷，“我和飞盏有事要说，一会儿自会去夫人那里。”
荀飞盏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两人一前一后默默走进书房，荀飞盏下意识想按以前那样随手关好房门，手都伸出去了，想想觉得算了，还是开着好。
荀白水摘下官帽，随意搁在书案上，一屁股坐下，长长喘了口粗气。
“唉——”
荀飞盏闻声抬头，正好和叔父四目相对。
汗毛微微倒竖，膝盖一弯，老实的跪下行礼。
“叔父，”他直起上身，双手仍端着礼仪，“侄儿惹您生气了。只是当时”
幸亏平章之前考虑了种种可能出现的情况，提前写了各种说辞并同他背熟，不然此时他真的可能没话说。
荀飞盏由知道自己和平章一起违反军令让叔父生气，自己这样做不对，叔父或许会觉得他这样做有辱荀家门楣，但他当时也有这些担心——接着引出前线战况c对燕渝联盟的分析，当然讲述内容比实际情况稍稍增加了一点难度。
最后总结发言，他们不得不违抗军令c故布疑兵c长途奔袭，希望叔父能够理解；也希望叔父不要让自己身上的担子太重。
最后一句，本是荀飞盏平时常常想说却总找不到机会说的；这次情急之下一并说了出来，他却觉得，本意好像有些变了。
荀白水品着热茶，静静听侄儿解释；等他说完，茶也喝的差不多，荀白水放下青瓷茶盏，又重重叹了口气。
“你，唉”他虽然不赞同此次萧平章的行为手段，但这到底是自己的侄子，“行啦行啦，起来吧，家家有自己的日子，你兄弟那套，在咱家不管用。”起身将飞盏扶起。
“”
“叔父所忧所想，你都知道；可你当时还是那样做了。”将飞盏扶起，两人在案几两侧相对坐下。
“叔父，我”
“没事，”荀白水摆摆手，示意飞盏不必再说，“父亲和兄长两代人攒下的声望，这分量怎么会轻，但这都是叔父分内的事，你才是需要让自己别背负太多的那个啊。”为飞盏添满茶水，“你独自在外，只需照顾好自己，做你认为正确的选择。其他事情，有叔父在，你不必分神担忧；荀氏一族的担子，是叔父应该挑着的。”
“好了，我先回院子了，你也回房沐浴更衣吧，安如可是想你想的急了，”荀白水将茶盏归位，起身道，“在家里就好好休息。今天这顿饭，你婶娘可是花了大心思的。”
荀白水的身形已略显驼背，荀飞盏看着叔父的背影，喉咙有些酸涩，想说却说不出话，只能按礼节恭送。
只是细想方才叔父所说，他的确不满此次违命，只因自己是荀家人，态度才有所不同。
今日朝堂之上争论的朝臣也不全是陛下提前安排好的，由此看来，朝中已有不少人对长林抱有成见。
他重生至今，所做的一切，到底有没有用？
“哥哥！”小女童蹦蹦跳跳闯进书房，后面跟着惊慌的奶娘。
“我和小雪姐姐蒙爷爷都可想你了！”
“安如是不是又长高了。”面对活泼可爱的堂妹，纵然心情低落，荀飞盏也要做出一副开心样子。
前世安如那般结局，荀飞盏悲伤之余，也想起堂妹此前的确有异常之举，他却并未深究。
若自己当时细心一些，至少安如就不会
这一世他当然不会让安如再嫁萧元启，且有意和荀安如亲近，不似前世那样处处恪守荀家家教，只要保证不出大错，便带着她四处玩耍；后来更是带她去了蒙府，让安如和小雪成为闺中密友。所做一切，为的就是将来安如遇事会找自己商量，至少不会因为有所顾忌而隐忍。
结果安如的性子被小雪带的比前世跳脱不少。
应该是好事。
“哥哥还会走吗？”安如扒在荀飞盏身上，眼睛黏在那帅气的铠甲上下不来。
“嗯，年后要去东海，协助国主训练水师。”
“哦”
见妹妹声音低了下去，飞盏笑笑，把安如从身后搬过来。
“东海那里盛产珍珠，哥哥给你带珍珠回来好不好，你喜欢什么样的？”
真正的小孩子都单纯好哄。故而一听到有礼物可得，安如的眼睛便明亮起来。
“安如要哥哥亲手采的珍珠，什么模样都行只要是你亲手撬的！”又歪头想了想，“还要给婶娘带珍珠粉，王妃姨姨说过的，这个特别养颜还不算太贵重。给叔父带什么好呢？还有小雪姐姐和蒙爷爷”
荀飞盏看着妹妹的天真，终于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
休息一日，第二天，荀飞盏和安如便要去蒙府拜见蒙挚。
平日荀飞盏独自出门都是骑马或步行，有其他家人时便一同坐马车；若是身量尚小的安如同行，大多都是由他抱上车去。
“哥哥抱你上车。”荀飞盏如往常一般向安如张开臂膀。
但这回安如却看了看他手上的细布，摇摇头，“不，安如是大姑娘了，要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荀飞盏忍住笑，摆手示意仆人也都仔细憋着；眼睛却忍不住看着安如如觅食的蚕宝宝般左扭右扭爬上马车。待她自己站定，扬起得意地笑，这才漏了气似的慢慢笑出来，为安如拍去裙摆上的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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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没想到我大梁还有如此厉害的少年英雄。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这次北燕吃了大亏，必定会安生几年。”
大家围炉团坐，随意聊些家常，自是轻松自在。
“有件事，”说笑一阵，蒙挚便进入正题，“小雪正值年少，我近来自觉不好，恐怕难以受任。”
荀飞盏心里咯噔一声，这几年他常常驻守在外，少与师父见面，没想到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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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事人小雪和萧庭生安慰蒙挚好好养病，平旌自顾自玩着马鞭；平章低着头默不作声，安如举起小手跃跃欲试。
“事关女子教养，自然要找信得过的人家。”荀飞盏道，“荀家家教严苛，长林府——更适合小雪。”
“王妃端庄贤惠，小雪若有幸跟随，必是受益匪浅。”看向萧庭生，“而且飞盏记得王爷说过，待平旌七岁生辰过后便送他去琅琊阁学艺。您和平章又常年在外，小雪正好可以陪伴王妃。”
蒙挚和平章一同看向萧庭生，后者则向上首的长辈行礼，“若老将军信任c小雪愿意，庭生愿担此重任。”
“我当然信你了，”见事情成了一半，蒙挚乐呵道，“小雪，你愿不愿意去长林府住啊？”
小雪虽然开心，却也有些犹豫，“我去了王府，还能常常见到叔祖父c师兄和安如妹妹吗？”
安如也跟着道，“安如可以经常去王府探望姐姐还有王妃吗？”
“当然可以了，”萧庭生笑道，“若荀首辅同意，小住也无妨。”
“那太好了，多谢王爷，王爷真好！”安如兴奋起来，与小雪一同拜谢。
了结一桩大事，蒙挚心头的大石终于放下，闷了一口热水，一抬头却看见平章微微张着嘴傻笑。
这孩子平时做事滴水不漏，这般模样，堪称罕见。
荀飞盏也注意到平章少见的姿态，本想自己偷摸笑笑，没成想师父也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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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试比试不就知道了！”小雪心性单纯耿直，只当荀飞盏只是寻常问起，当即起身拿剑；安如也跟着过去看热闹，带得大家都挪到廊下观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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