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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 京剧课堂

  学习第二语言,如何提高学生的兴趣很重要。自从买到丙烯颜料后,雅茹就一直琢磨着要开一堂中国文化兴趣班,她想让学生们画画脸谱,听听京剧,可是具体该怎么开展也是一个问题。

  又一个备课煎熬的晚上。雅茹拿着丙烯颜料心翼翼地在一块石头上画q版脸谱。石头面实在太了,颜料控制不好一下子就毁了。

  “唉,不行不行,太难画了,”雅茹沮丧地丢下画笔和石头,在木头房子里晃来晃去,“这连我都画不好,那些学生就更不会了。”

  木头房子里,四个女孩子的“办公桌”和床铺一样,都是“大通铺”。吴莉莉和雅茹的桌子相连,她抬眼看着雅茹一会儿聚精会神画画,一会儿唉声叹气走来走去。

  “雅茹,你是不是要想开个京剧课堂?”吴莉莉试探地问。

  “我估计开不起来了。脸谱实在太难画了!”雅茹深深觉得自己不适合当老师,教师的职责实在太重,当初选择对外汉语这条路就是个大错误。

  莉莉翻开着雅茹的“作品”,摇摇头:“我们每天在幼儿园里都要教那些孩子画图。虽然你教的是学生,但是让他们用丙烯颜料在石头上画脸谱难度实在是太大了!想法是好的,但是实际上不可行!”

  雅茹点点头:“我也发现了,可是我还不想放弃。”

  “也不是让你放弃,我只是在想,一年级的学生其实和我们大班的学生差不了太多。他们刚从幼儿园出来,仍旧喜欢唱歌跳舞画画,”莉莉拿出她抽屉里的一叠白纸,“不过不能在石头上画,在白纸上画还有可能性。”

  孔子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雅茹现在就深有体会,她夸张地抱住莉莉:“我知道了,就参考你们的教学模式来教!莉莉,我爱死你了。”

  “哪凉快哪边去,肉麻死了,”莉莉拾起雅茹丢掉的笔,嫌弃道:“你的绘画功底实在太差了,画石头还是交给我吧,我给你画几个脸谱到时可以展示,你赶紧去备课。”

  次日上午,一年级a班的学生正在吃点心,他们吃惊地看到z文老师提着笔记本电脑进入了教室。fa(雅茹给她的z文名是林菲娜)跑到雅茹的身边,忽闪着大眼睛提醒:“老师,还没到您的课呢!”

  雅茹点点头:“谢谢你,菲娜,我知道的。”

  “那为什么您现在就进来了呢?”

  雅茹神秘地对她眨眨眼:“为了让你们听点音乐哦。”她打开笔记本电脑中的音乐,欢快的音乐声传出。

  “那一天爷爷领我去把京戏看

  看见那舞台上面好多大花脸

  红白黄绿蓝咧嘴又瞪眼

  一边唱一边喊哇呀呀呀呀

  好像炸雷叽叽喳喳震响在耳边”

  果然,一年级的鬼们沸腾了,原先在走廊上打打闹闹的鬼们拥挤着跑进门,跟着《说唱脸谱》里的腔调“咿咿呀呀”地叫起来,平时最让雅茹头痛的李文龙c苏可安c艾思哲三个鬼头各自跳上一张桌子,一个假装打鼓,一个假装弹吉他,一个假装拿着麦克风唱歌,既各自为政又彼此配合地“演唱”起来。雅茹好笑地看着这群好动活泼的鬼头们,把音量调以防他们吵到隔壁班级。

  开始上课了,依照往常惯例,雅茹先用z文和他们问好,之后点名。千万不要看“点名”这个环节,第一个月时雅茹依照他们的英文名给他们取了z文名,每天重复的点名至少可以让他们记住自己的z文名,增加对z文的亲切感。雅茹从包中取出莉莉给她准备的“展示品”,六块颜色各异的京剧脸谱。莉莉的手很巧,石头在她的摆弄下,拥有了风情各异的表情。

  雅茹先简单复习了下昨日的课程,便让学生传看这些“石头脸谱”。鬼头们果然非常有兴趣,他们在下面继续叽叽喳喳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来,雅茹见状也不阻止,她干脆地播放起刚才的《说唱脸谱》,只是注意了音量。

  片刻后,见鬼头high得有些累了,雅茹要求他们坐下,问他们:“想知道歌曲里在唱什么吗?”鬼头们纷纷点头,她这才简单地向他们介绍起脸谱的由来。介绍之后,她带着他们学唱了几句歌词,之后挂出挂图,一人发一张白纸,让他们动手用蜡笔画脸谱。就这样,一堂一个时的“京剧课堂”,鬼头们不吵不闹,全程无“尿点”地结束了。

  走出教室,菲律宾毒辣的日头已挂在半空。今时不同往日,雅茹看着火辣辣的太阳第一次觉得它十分亲切。她的耳朵里听到的仍是练习z文歌曲的学生声音,生平第一次,她觉得自己也可以是个好老师。

  她蹦蹦跳跳地跳到楼下的幼儿园,透过大大的玻璃窗,莉莉此时正抱着一个大约四五岁的菲律宾学生。雅茹轻轻地敲敲玻璃,莉莉的视线朝她看来,她兴奋地挂上一个大大的笑,朝着莉莉比了个俗气的剪刀手。看到她的神情,莉莉也夸张地张大嘴巴,笑得合不拢嘴。

  那一整天,雅茹的心里都跟灌了蜜似的开心,见到每一个人都恨不得跟他说:“我今天上的课很成功!”可是在学校里她遇见的都是老师,对他们而言上好课是稀松平常的,雅茹不好意思开口。好不容易挨到下午,她就迫不及待地跑出校门,准备找康宇说说。

  她跑进康宇的店里时,他正在柜台旁的桌子上书写着。他的睫毛很长,随着写字的节律轻轻颤动着,微长的黑发没有束起,只松散地搭在浅蓝色的恤上。雅茹不想干扰他,忙屏住紊乱的呼吸,可是他已抬起了头,给了她一个悠闲自得的笑。

  雅茹讪讪地笑:“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康宇看着她红扑扑的脸颊和带笑的眼睛,“你看起来好像很高兴?”

  “啊,我讨厌你总是看穿我,”雅茹自顾自地找了把椅子坐下,嘴巴却忍不住地蹦出:“我今天上的课很成功哦。”

  康宇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嘴笑了,爽朗的笑声在店铺里回荡。雅茹被笑得有些尴尬:“不要嘲笑我。”

  “哈哈,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开心。”

  雅茹赶紧转移话题,指着他握笔的左手:“你是左撇子?”

  康宇依然笑看着她:“很奇怪吗?”

  “我的学生里也有好多个左撇子,菲律宾是不是很多左撇子?”

  “按照比例,中国的左撇子更多吧。只是在中国,家长如果有左撇子的孩子就会让孩子进行调整。在菲律宾,人们不会这样要求。”

  雅茹思索着说:“因为中国是很讲究统一和规矩的,街道房屋要规划整齐,学生的衣服头发要讲究整齐,做操时最好也要整齐划一。如果不和其他人一样,就会担心。家长担心孩子和其他人不一样,即使是左撇子也要改正过来和其他人一样。”

  “你喜欢这样吗?”

  “我觉得有好有坏吧,我还是喜欢菲律宾五颜六色的房子,甚至花里胡哨的吉普车。”

  “雅茹,你是喜欢自由的。”康宇没有用疑问句,而是用了肯定句。

  “我们家的莉莉同学是心理学家,我看你也差不多是了。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离开康宇的店没多远,雅茹听到了声的猫叫,远远地见到人行道上,趴着一只的花猫。她走过去,只见这只花猫只有她手掌大,鼻子受了伤,耳朵上也伤痕累累。雅茹家里一向养猫,猫在她家一向生活舒适,看到这只猫的惨状,雅茹动了恻隐之心,双手抱起她便往回走。

  她将猫放在屋内的盒子中,找来碘伏和棉签给猫消毒,之后拿出从国内带来的鱼干,拌上稀饭放在碗内。没想到花猫不怎么领情,从盒子里跳出来,打翻了碗躲了起来。

  雅茹叹气:“估计你还不会吃鱼。”说完她拿来她作为早餐的奶粉,泡了一碗牛奶放在盒子旁。花猫闻到香味,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蹭蹭蹭地跑回盒子旁喝起牛奶。看它一副狼吞虎咽的模样,雅茹笑了起来。

  莉莉听到猫叫,好奇地从宿舍里走出来,她问:“你要养猫吗?”

  “嗯,不然它不是被欺负死,就是饿死。”

  “我咋觉得,你对猫比对人好呢。给它个什么名字好?”

  “花如何?”

  “这也太土了吧?”莉莉抗议,她用手摸摸花猫的背,“叫它旺财吧。”

  “什么?那不是狗的名字吗?而且也很土啊。”雅茹摇摇头。

  “旺财,旺财,牛奶好喝吗?”莉莉不管雅茹,自顾自地叫起来。

  后来,这只猫被人叫“花”时,毫无反应,可一旦雅茹呼唤“旺财”,不管多远,它一定飞奔到雅茹的身边,当然,这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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