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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一章 曷不委心任去留

  人生一梦,白云苍狗。

  寒来暑往,转眼已是七年后。

  年少时短短的支教生活影响了许多志愿者之后的就业选择。重返结束后,明慧考了教师资格证,成为了一名学老师,雅萍进了一所民办大学从事党务工作,一直坚持着自己选择的阿俐呢,如今已是一名成功的职业经理人。舍友四人中,只有雅茹从事公务员的工作。而当初和她一起到达古潘的三个女孩子中,吴莉莉和罗晓妮也成为了老师,大姐杨落英则成为一家外企的人事经理。

  慢慢平复下见到邮件后躁动的心,坐在电脑前输入回信后,雅茹跟往常一样关机,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往常做这些动作时如行云流水,同机器上流水线一般无二,今天她却有些笨手笨脚,先是把钥匙摔了,之后又把手机给摔了。她吸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今天可是女儿的生日,别把她最爱的猪佩奇蛋糕给摔了。雅茹从单位门口走出,到了对面一家烘焙坊取预先订好的蛋糕。

  回国三年后,她与云飞成婚,婚后第二年,雅茹有了一个女儿,取“云破月来花弄影”的意境,命其名为“云夕月”。带娃的生活日夜颠倒,时光更匆匆,一段憔悴不堪的日子后,如今女儿已是三岁。七年过去,她的五官依旧明晰,脸憔悴了一些,身上也有了肚子,却仍然穿着休闲服,妈妈级别的人了总穿得像大学生。

  她站在柜台前拿起蛋糕,想着夕月看到蛋糕的欣喜,脸上也挂上了笑。到了家门口,掏钥匙的空档,门内又传来争执声,这样的情景是否每天都要上演?她敛了笑,低头叹了口气,转动钥匙打开门。夕月跑着笑着迎了上来,雅茹笑着抱住了她。

  哗啦一个盘子在她面前倒地而碎,云飞扭曲而愤怒的脸朝她怒吼:“你下班到哪里去了!这么晚回家!知不知道我爸妈带娃有多累,下班还不立刻回家做事情!”她没有回答,只默默收拾了碎片防止夕月受伤。

  他继续和父母争执,雅茹并不想过问他们争执的原因。刚嫁到他们家时,她问过c调解过,原因无非是菜太咸了,地板不够干净c东西找不到这类琐碎的事情。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使得家里从未宁静,争吵是家常便饭,一顿饭可以吵三次,一天可以吵五六次。

  雅茹习惯了,不参与不抱怨,只是默默地忍受,继而照顾好夕月。她拿出猪佩奇蛋糕,夕月看到了果然非常开心。可是,一只大手在她面前用力一挥,蛋糕瞬间被打翻在地。他的怒吼声升级:“又买没用的东西!都是因为你这样,孩子都不好好吃饭!你再给我买这些东西回来试试!”

  看到自己心爱的蛋糕落地,夕月“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哭!哭什么哭!你除了哭还会干什么!”他已然控制不住情绪,抬脚便要踢倒女儿。雅茹冲上前挡在了女儿前面,挡住了他用力的一脚。她被这一脚踢翻在地,夕月见状惊恐尖叫,啼哭得更加厉害。

  “你还哭!”他歇斯底里地继续往前。雅茹忍痛站起,立身挡在夕月身前,厉声道:“孩子不是你的出气筒!你给我适可而止!”“啪!”一个巴掌印在了雅茹的脸上,她的半边脸立刻红肿了起来。

  以往面对这种情况她只是默默忍受,或者悄悄的流泪,但是今晚她似乎比平日更加无法忍受。脸上的火辣辣一直烧到心里,尔后在胸腔中熊熊燃起,便再也无法熄灭。

  她沉默地拉起孩子回到里屋,开始一言不发地收拾娃和自己的行李。他只在一旁冷笑:“哼,天天上演离家出走,你能去哪里,还是又回你妈那破房子。”

  他冷眼旁观着,见到雅茹还拉着孩子就想掰开她的手。只是这次,当他拦在门前,与雅茹四目相对时,他清楚地看见了她眼中熊熊燃烧的火焰。那火焰似乎想要烧毁一切,无论是他还是她自己。欺软怕硬的他让步了,让她载着娃回到娘家。

  唐妈妈现在居住的地方是个老旧的两居室,她原先并不赞成雅茹经常带娃跑回家,但是当她打开门,看见满面泪痕的女儿和哇哇啼哭的外孙女,只能叹着气地把她们迎进房间。唐妈妈顾不上悲伤的雅茹,只能先去哄孙女,又是糕点又是玩具,好一会儿夕月才止住哭泣。雅茹不想刺激到夕月,躲到阳台默默流泪。唐妈妈给夕月洗了个澡,哄着她睡下了。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黑幕中点缀着点点繁星,窗内的人儿已不复年轻时的烂漫,无法欣赏到那样的美景。雅茹伏在栏杆,一声一声低低呜咽,平稳地度过人生为什么这么难?她想到她留在家乡,考公c结婚c生娃,唐妈妈脸上满溢的笑容。可是自己的表情呢,当时也是在笑着吗?泪水弥漫了思绪,日复一日的争吵,头脑早已无力思考,现在她对于“回家”这件事情本身充满了恐惧,连一顿正常的晚饭都不能好好咽下,又为什么要回去呢?自己又该回到哪去?天地之大却无处容身。

  唐妈妈轻轻关上门,走到阳台做思想工作:“我知道你的愤慨,但是无论找哪个男人当老公,都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她停顿片刻:“他,脾气是坏了点。”“妈妈,”雅茹轻声唤了一声唐妈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气,但是大家都会压制着c包容着,但是他没有,理直气壮地坚持着自己的坏脾气,这已经不是性格的问题了,他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说完这句话,她停止了。

  唐妈妈发现女儿此刻正看着天上的那轮月亮,泪水在月光的倒映下更加冷冽。“妈妈,我知道你的愿望,希望女儿一生平稳安宁,我也一直依照您的希望这样做着,”雅茹的声音沙哑却坚定,“但是他们一直看不到我,他们的眼中只能看到金钱c房子c关系,我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只是已对现今的生活绝望。希望您,不要再阻止我离婚,放您的女儿一条生路”话至最后已泣不成声,唐妈妈心疼地抱住雅茹:“妈妈没有想到,一再的阻止已经剪断了你的翅膀。妈妈对不起你啊,其实你要做什么妈妈都支持,妈妈只希望你能坚强快乐地活下去”

  话毕,母女二人在月下相拥而泣。

  当雅茹躺回儿时的床,望着窗外的明月,她握紧手心,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遍遍地在心中默念:“曷不委心任去留曷不委心任去留曷不委心任去留”这样不断的重复终使她沉沉睡去。

  第二天,唐雅茹找到自己在法院的同学,请她帮忙申请离婚,最大的诉求是留下夕月。同学非常震惊,但是仍然出手帮忙。收到法院的传票时,他有些惊讶,更多的是困惑不解,他自恋地觉得自己一直非常好,雅茹跑回家不过跟以往一样只是威胁他的手段。即使相处多年,他依旧看不到雅茹的倔强和隐忍。她本就不屑使用任何威胁的手段,她只是一直在忍受,希望忍受能换来安稳平静的生活。如果长期的忍受换不来她的愿景,当她对他完全不报任何希望时,就到了分别的时候。

  他找唐妈妈,希望她像往常一样继续劝解,可是大门紧闭,手机关机,唐妈妈不知去向。他不知道的是,在向法院提交申请后,唐雅茹火速订了一个十几日的旅行团,让唐妈妈去旅行了。这样的果断速度让他始料未及,他一向觉得脾气坏不是什么大事,不能理解自己对雅茹造成的伤害。所以他也震怒了,同意离婚,但不肯让夕月跟着雅茹。

  这早在雅茹的计算之内,她太了解他了。一段时间后,法院的判决书下来了:夫妻双方感情确已破裂,调解无效,准予离婚。独生女夕月因年幼归女方抚养,男方每月给予一定的抚养费。

  看到判决结果后,雅茹软倒在地,这段时间的提心吊胆终于落下来帷幕,不幸中的万幸,她保住了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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