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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宗绫下一次遇到杀手之后, 她没有再跑,而是躲在一旁看着打在一起的杀手与暗卫。若她猜的没错, 这次也是施明絮找来的人。

  看来她那个二表姐是无论如何也得杀了她。

  “是不是在想自己该如何对付施明絮?”秦洬的声音突然从她身后响起, 吓得她下意识转过身后退了起来。

  秦洬立刻伸手拉住她的小手, 将她拉近自己的胸膛,他搂住她, 继续道:“我不是说了我来解决她?”

  宗绫垂眸不语。

  秦洬牵着她朝施府的方向走, 二人皆是沉默着。

  去到施府, 没有人敢拦秦洬光明正大与宗绫一起进风萍院,毕竟这说不合理, 却又合理。

  老夫人得知下面传来的消息, 也只能是叹了口气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秦洬这孩子, 她是一点都不想再多见一面, 连带着这个外孙女她都不想见了。

  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 她实在是心塞膈应。

  因为有秦洬在,本是满身汗的宗绫想沐浴都不能,只能硬着头皮对他道:“你今晚别在这里可以吗?”她并不想与他说话, 却没法。

  秦洬低头看着宗绫腰带上的死结, 问她:“想沐浴?”

  她不比他, 她就是个普通人,甚至连普通人都不如,一多活动便就容易满身都是汗。不像他,身上仍是清清爽爽的。

  他伸出拇指拭了拭她额头的薄汗,道:“只要你不做事情逼我, 我说不要你,便不要你,去吧!”

  宗绫抬眸看着他的眼睛:“也不会看么?”

  “不看,看了也是徒增欲火。”这话说的似乎很有信服度。

  宗绫想了下,便抽出被他握住的手,转身走出风萍院安排了人给她弄水去了偏房,她用剪刀剪开了腰带,脱了衣服飞快的洗了个澡,就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她的新腰带仍旧是绑了死结的,就算明知他若想做什么,她阻止不了,可这样也能让她安心些。

  想到正在等着她的秦洬,她攥了攥拳头,双脚仿若被定住一般。

  她不想过去找他。

  只是容不得她多犹豫,秦洬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她立刻抬眸看去,下意识露出惊恐的模样。在看到他踏入缓缓走过来后,她垂眸敛了神色。

  秦洬不动声色的将她刚才那副看他如洪水猛兽般的神色收入眼底,过去牵着她朝外走,去到正房里头。

  她如一个木偶般,任他按在了床上,就在他欲亲上她的嘴时,她没忍住自己,别过了头,温热的触感落在了她的脸上。

  他没有强求她,侧身从她身后将她搂入自己的怀里闭上了眼。

  静谧的黑夜里,宗绫睁着没有情绪的眼睛看着前方,眼里并无半点睡意。

  她知道,他心情不好了。可她不知道这样的相处到底图个什么,处处是殇,他又何必死抓不放。

  无声无息间,她的眼睛被他伸过来的大掌轻轻的覆住,本是模模糊糊的视线,这回彻底归于黑暗。

  他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脑袋,温柔了语气:“睡吧!”

  宗绫乖乖闭上了眼,轻柔的眼睫轻轻的刷过他的手心,一丝丝痒意晕开,他心里的那点被压抑住的怒气瞬间归于虚无。

  他搂紧她,也闭了眼。

  耀都城西北角有一条人流稀少的小道,道上有一家比较冷清的小本买卖的客栈。辰时刚到,才零零星星的有宿客走出来。

  施明絮就在这家客栈里头昏迷不醒,高烧不止,噩梦不断。

  秦子蔺负手站在床边眸色深深的看着这位自己等了多年的姑娘,脸上没他惯有的微笑。如今这模样,倒是比平时更让人看不懂了。

  “你太丑你太丑你太丑”哪怕是意识不清,施明絮的脑海仍旧不断飘着这如魔咒般的三个字。冷汗浸透了她的头发与衣裳,爬满了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如刚被从水里打捞出来一般。

  秦子蔺从椸枷上取下备用毛巾正要给她擦拭汗水,却见她陡的睁开腥红湿润的眼睛,模样凄厉狰狞的让他都觉得吓了一跳。

  那个在他眼里素来端庄清雅的女子,乍一变成这个样子,他有些愣。

  施明絮身心都是伤,转头见到他以后,她渐渐平静了下来,无力的闭了闭眼,她什么话都不想说。感受到疼的仿若不属于她的身体,眼泪瞬间从她的眼角溢了出来。

  多年的痴念,竟是以这种残忍的方式来结束。

  她几乎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秦子蔺知道有些事情就算他好奇,也不该去问,他便没有说话。他也知道她素来讨厌任何喜欢她的人接近她,既然她醒了,且他也留了人照顾她,他便转身离去。

  随着秦子蔺离开后不久,有一位略莫三十来岁的素衣女大夫端着药进来去到了床边坐下,她轻轻的喊了声:“姑娘,该喝药了。”

  施明絮没动,苍白如纸的小脸,略显凹陷的眼窝,若非她的鼻翼随着因为呼吸急促而蠕动着,基本上看起来就是个死人。她的呼吸急促,是因为想起秦洬,想起那个绝情的人。她的胸口就好像被人紧紧的攥住,让她窒息,让她像缺了水一般努力喘气。

  女大夫是秦子蔺留下来伺候施明絮的,她见过施明絮后腰的伤,触目惊心,伤及腰骨。真不知道什么人能对一位娇滴滴的姑娘这般狠心,她叹息了声,又轻轻道了句:“姑娘,该喝药了。”

  “你喂我。”施明絮突然虚弱沙哑的出声了。

  她并不想死。

  女大夫这下放心了不少,只要病人肯配合,没有什么伤是不会好的。知道施明絮坐不起来,她便用勺子就着施明絮平躺的姿势将药一口一口的送入其嘴中。速度虽慢,但一滴未洒。

  喝完药,施明絮便尝试着想动,浑身仿若散架般的疼痛却让她根本无法操纵自己的身体,只轻轻一动,她便疼的目眦欲裂,几欲昏过去。

  “秦洬”她喘着气,怨恨道,“我恨你”

  她在这家客栈的床上躺了多日,就像一个废人一样,吃喝拉撒都是让这个女大夫伺候着。这样的日子每多过一刻,她对秦洬与宗绫的恨意便就更深一分。

  施明絮的失踪,满城都有人在寻,施家乱成一团。多日后,施明絮在女大夫的搀扶下孱弱的走出了客栈,有人认出了她。

  “这不就是最近失踪的施家二姑娘么?怎成了这副鬼样子?”

  “管她成了哪副样子,最近施家在重赏寻人,你跟着她,我去施府找人。”

  鬼样子

  上了马车,施明絮摸了摸自己那张黯淡无光的脸。她明明上了妆的,可是仍旧恢复了不了昔日的光彩。仿若枯萎的花,如何浇灌也不能再盛开。纵使她努力告诉自己要活的明艳照人,可身心的折磨让她仍旧日渐憔悴。

  她深深吸了口气,攥紧了骨节泛白的拳头,胸腔的怨恨浪潮几欲将她逼疯。

  她吩咐了车夫将她送去了蔓阳长公主府,下了马车,她便泪流满面的踉踉跄跄跑去寻蔓阳长公主。一路上她摔了好几次,直到摔在了蔓阳长公主面前。她无力的趴在地上向面露震惊之色的蔓阳长公主伸出了手:“公主救我”

  蔓阳长公主何曾见过她有这等凄惨的模样,心惊之余,赶紧过去扶起她,问道:“这都是怎么回事?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施明絮无力的抓住蔓阳长公主的手,哭道:“是凊王爷,他要杀我,我不想死,公主救我。”

  “杀你?”蔓阳长公主诧异,“他怎么会想要杀你?”

  施明絮悲痛的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当下她要做的便是保住自己的命。

  秦洬行事素来让人摸不到道,蔓阳长公主没再多问,连忙派人将施明絮送去了一处独院中伺候着,让府里的府医过去后,她沉着脸又派了人去喊秦洬过来。

  在小事上,秦洬一般都会迁就这个姐姐,便就过来了。

  看着眼前不紧不慢坐下接过茶慢品的秦洬,蔓阳长公主冷问:“你要杀了明絮?”

  秦洬闻言眉眼未抬,仿若早就料到她喊他来就是为了这个。他漫不经心的淡问:“她逃到这里来了?”

  “你果然要杀她。”蔓阳长公主一拍身旁的茶几,喝道,“阿洬最近是着魔了?连个老实本分的内阁姑娘都要欺负?”

  秦洬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接道:“她三番两次雇杀手追杀我媳妇。”

  蔓阳长公主闻言却是冷笑了,她道:“阿洬是被那宗绫迷昏了头?明絮素来深居闺阁,性子端庄本分,乖巧漂亮。她去哪里三番两次雇杀手?又怎能做的出这种事?”

  秦洬知道她不会信,也只是说说而已。若他说施明絮不仅雇了杀手,而且还是数百号江湖顶级杀手,她定然更不会信。毕竟雇一个两个的普通杀手,只要有钱谁都可以办得到,但像施明絮这样的,却不是谁都可以办得到。

  他只淡问:“姐是不打算把人交出来?”

  “交出来让你杀?”蔓阳长公主沉声训斥道,“阿洬行事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就算她要杀人,把她交到衙门便是,何必私用死刑?”

  “嗯!”秦洬搁下茶杯,道,“那姐把她交出来,我带她去衙门。”

  “你”蔓阳长公主只是说说。若她真把施明絮交出去,就算他是真把其交到衙门,照样有的是方法将对方灭口。

  蔓阳长公主命令他:“本宫不相信你的话,放过她。”

  秦洬知道谈下去也是无意义,便站起身道:“姐若真有本事,可以让她一辈子住在你的府里。”

  言罢他迈步就走。

  “阿洬!”蔓阳长公主站起身喊住他。

  秦洬停下脚步,负手背对着她。

  蔓阳长公主压下心头的怒气,努力平和了语气,道:“咱们姐弟俩就别再为了个宗绫闹不愉快了,一人退一步。本宫允许你娶宗绫为侧妃,但你得娶明絮为正妃。”

  秦洬闻言转过身意味不明的上下打量起这个姐姐,就在蔓阳长公主拧眉不悦他这轻佻的态度时,他懒懒的伸出食指指了指她,再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然后转身离去。

  待蔓阳长公主明白他的意思时,他已经施施然的走远。

  他这是在说她脑子有病,气的她脸色铁青,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就砸了出去,这小子对她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在场的婢女与嬷嬷都吓得噤若寒蝉,头低的都快埋入胸口。

  施府中,因为女儿的失踪而病得更厉害的施二夫人得知施明絮在蔓阳长公主,便不顾体虚的走路都打晃的身子去了蔓阳长公主府。除了她之外还有施家其他人,例如老夫人,慕容琴他们都陆陆续续的来了。

  碍于蔓阳长公主的嘱咐,施明絮并未将秦洬要害她的事情说出去,因为蔓阳长公主不想给秦洬招来麻烦。其实她也不敢说出去,毕竟纸里包不住火,事情闹得越大,真相越易被挖出。

  施家人见到她的样子,免不了心疼极了,尤其是施二夫人,差点当场栽了下去。抱住自己那本是娇艳动人如今却虚弱不堪的女儿,她与其他人都直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都被施明絮敷衍了去。

  蔓阳长公主站在门外,神色有些严肃。

  她会寻个由头将施明絮搁在蔓阳长公主府,一来是为了保护这丫头,二来也是看在与施二夫人从小的关系,而看住这丫头。

  据她所知,她那个心高气傲的弟弟,不该会诬赖一个女子。

  若这丫头真雇了杀手杀人

  柳府。

  秦子蔺一手提着一壶酒,一手拿着一把折扇轻轻摇动着。他站在柳府大门口等了通传,才入了大门,被引去柳府的练武场。

  当下柳无风正拿着自己的烟杆武器练武,烟杆的挥舞苍劲有力,操纵自如,脚下的移动如移形换影般迅速利落。不过看他的神色,倒不像是个受了情伤的人,星眸似乎只专注于眼前的一切可攻击的事物,靶子c飘落的树叶c哪怕只是一个细小的苍蝇。

  秦子蔺倚着一棵树,单手潇洒的收起折扇插入腰间,拿起手里的那壶酒抬起下巴喝了一口。他目光颇觉有趣的看着收招朝他走来的柳无风,笑问:“柳将军被未婚妻抛弃,怎不难过?”

  柳无风夺过其手里的酒壶,直接不嫌弃的就着壶嘴也给自己灌了几口,咕嘟咕嘟几声后,他一擦嘴角,随意道:“她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我何须难过。”

  秦子蔺看着他,欣赏道:“拿的起放的下,不愧是豪杰。”

  柳无风跳到树上坐下,一边喝着那壶酒,一边问道:“世子怎又来找我?”三番两次莫名其妙找他,有些稀奇。

  秦子蔺倚着树,漫不经心道:“我也有情伤,所以找同样有情伤的你聊聊,不过似乎找错人了。”

  他本该查查秦洬为何那么对待施明絮,但不知怎地,他不大想去查。这些日子他有暗暗关注施明絮在客栈的种种,所以也知道她去了蔓阳长公主府求助。

  柳蓝玉端着一盅爹娘给柳无风熬制的生鱼补身汤朝演武场走来,却见到了秦子蔺,她垂了垂眸,端着这盅汤,转身又走了。

  秦子蔺抬眸见到来了又走的柳蓝玉,挑了挑眉,问柳无风:“柳姑娘怎来了又走?”

  柳无风看向柳蓝玉的背影,把手里的酒壶扔给了秦子蔺,躺在树上翘着二郎腿,道:“我不知道。”

  近段时间的他,还真没心思关注那些。他觉得他得练好武,让阿绫需要他的保护。

  施府。

  没有跟其他人一道去蔓阳长公主的宗绫,独自一人坐在风萍院的亭下趴在桌子上茫然的看着天空。

  她不知道爹娘有没有在看她,她不知道爹娘有没有生气。

  这一坐,她便坐到了施府那些去蔓阳长公主府的人回来。她隐约听到远远的传来混乱的嘈杂声,她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也不想知道是因为什么。直到施明雀过来把她讽刺了一顿,她才知道施二夫人还未走到自己的院中就晕倒了。

  施明雀倚着红柱抱胸问她:“你知道叔母为何晕倒么?”知道无动于衷的宗绫不会问,施明雀笑了笑,继续哼道,“因为我二姐,她不知是受了谁的虐待,满身是伤,正在蔓阳长公主养伤呢!叔母这是一次接着一次饱经打击,以后也不知下不下得了床。”

  施明雀看着宗绫虽脸色苍白,却不减风姿的小脸。

  她就不明白了,施明絮虚弱起来,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黯淡无光,难看了不少。可这宗绫,明明常年体弱,却仍旧动人。那瘦弱的体质,反而让其更显娇嫩,只想让人搂在怀里呵护着。

  还真是让人嫉妒。

  施明雀吃味的扔下一句:“姑父姑母都因为你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执着感情没了,你还有脸再嫁给凊王爷。”便就走了。

  她这句话对宗绫来说确实有致命的打击,她本是淡漠的脸色有了裂痕,不由阖上了眼。

  “对不起。”秦洬的声音突然从她旁边响起。

  她身子微颤了下,没有睁眼去看突然出现的他。但心里却因为他的道歉而更难受了,她知道他定是听到了施明雀的话。没想到他这种人还会愿意说出这两个字,真是稀奇又沉重。

  默了一会儿,她道:“别伤害施明雀。”她知道施明絮的事情定是他做的,施明絮能从他手里活了下来已是不易。但施明雀除了喜欢说些话让人家不痛快,却从来没有害过人。

  “好。”秦洬坐在她旁边,伸手过去覆住她的小手。感受到她小手的凉意,他问道,“冷了?”

  宗绫从不会与他说多余的话,便没理。

  秦洬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了她的身上,身子也靠近过去从她身后包裹住了她,他的脑袋搭在她的背上。

  现在的她是不会与他闹了,却让他觉得更加无力。

  他们两个人相处时,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的。许久后,他才再出声:“大婚的日期定在年底立春时。”

  秦洬继续轻声道:“剩下的时间给你喘气。”顿了会,他又幽幽道,“只要大婚别再推迟,只要你别离开我,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他真的很想与她跨越那道巨大的鸿沟c很想她能愿意接受他c很想看到她对他笑

  宗绫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直到感觉他无声无息的离去了,她才起身去让人准备了水沐浴。

  秦洬回凊王府,也是要沐浴的。每次天将近黑时,他都会早早的沐浴,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去宗绫那儿。

  离开浴池间去到书房时,头发半干的他见到了柳无风正在他的书房晃晃悠悠的走动着,时不时拿起一件东西把玩把玩。

  他的王府戒备素来都不森严,柳无风这种高手能进来也不意外。

  柳无风自来熟一般拿起案桌上的老坑洮砚稀罕的打量着,道:“你这书房的东西似乎都挺名贵。”不像他的书房,空旷不说,里面的东西还都是便宜货。

  秦洬不喜欢柳无风,看柳无风的神色比较冷淡。

  柳无风抬眸见到他的神色,抱胸道:“你抢了我的媳妇,你还给我摆脸色?”

  秦洬眸子微眯了眯,压下心头对柳无风这话的不喜,去到案桌后头姿态懒散的倚着扶手椅,淡道:“有话直说。”

  柳无风是宗绫的再世恩人,他再不喜欢人家,也得留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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