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要举行冥婚
两人回到纪家，家具也送过来了，欧阳纤芊让人帮着把家具摆到相应的位置。摆完后，她又将地板打扫干净，这才拿来抹布清洗这些新买的家具。
一番事情忙下来，已经到晚饭时间。
晚饭是管家准备的，味道没权赫峻做的好，但不比外面的餐馆差。
几人对吃食并不是很挑剔的人，中午纪阳也左不过是为了跟女儿抬杠，才要她亲自下厨而已。所以晚餐吃起来，大家照样吃得香。
饭后，纪阳把欧阳纤芊叫到书房。
古香古色的书房里，两父子相对而坐。
纪阳很认真地问自家闺女，“恨过我吧？”
见纪阳一副要跟自己讲故事的架势，欧阳纤芊也乐意好好跟他聊一聊。
“我是三十岁那年才知道，我不是穆振海的亲生闺女，当时也不知道你是谁，更不知道你跟母亲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谈不上恨不恨的。”
“真要说有恨，那也是在知道，你明知我和母亲的存在，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带着自己的闺女，嫁给其他男人，却丝毫无动于衷。再有就是，在母亲过世后，你明知道自己闺女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却从来不出现在我面前，任由我跟一颗野草一样，自生自灭的。”
“二十二岁的我，刚在部队暂露头角，小有成就。当时我抱着自以为是的荣耀归来，本想着能得到一份完美的婚姻，不曾想人家压根就看上不上我一个爹不疼没娘爱的女人。婆家和我那继母继姐一起算计着把我送人，当年要不是运气好碰到权先生，我这辈子大概都不会结婚。”
“被退婚还有未婚生子的双重打击，差点让我崩溃。那段时间要不是有顾慧琴的劝说以及鼓励，还有我自己本身对部队生活的热爱，我估计真撑不过那段时间。”
“所以我是怨你的。”
“一开始听说你还活在世上，我本能地排斥不想知道关于你任何的事情。可权先生他崇拜你，暗戳戳为你说了很多好话，包括你年轻时候的事迹。”
“军人吗，都是崇尚强者的，你一个最强兵王的荣誉称号，还是很吸引我的注意。所以我慢慢试着更多去了解你，了解多了听多了，也就慢慢接受你了。”
“尤其听了王小五说了你的遭遇后，对你我就更心无芥蒂了。”
“不过我很好奇，当年你跟母亲的爱情故事。”
闺女从小到大的事情，纪阳很清楚，可那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比起眼下亲耳听闺女说起，曾经困难的日子，纪阳心疼得不要不要的。
“是我辜负你母亲，也愧对你的成长。”
“现在说这些话，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不是个在抓着过去不放的人，纪阳不提这些事情，她也不愿意说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旧事，徒增烦恼。
“你要想讲，就跟我讲讲你跟母亲的事儿，不想讲就算了。”
“我跟你母亲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的关系，但我是个感情内敛的人，而且我从小就对军事上的事表现得异常感兴趣，如此一来我就会忽略很多东西，包括感情的事儿。而你母亲也是保守的闺阁千金，我们一起长大，可说话的次数却寥寥无几。”
“真正有往来大概是你公婆的亲事定下后，当时你母亲跟你婆婆关系不错，我跟你公公亲如兄弟。你公公婆婆当时虽然订婚，但真要私底下见面，还是不大被允许的。于是，我跟你母亲就成了给他们打掩护的障碍物，见面的时候人家两夫妻要说体己话，我跟你母亲自然不会巴巴往他们跟前凑。”
“约会的地点，都在比较偏的地方，放你母亲一个人待着我也不大放心。我就跟在你母亲身边当护花使者，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两人半天也说不上一句话。后来接触多了，彼此之间话才慢慢多起来的。”
“你母亲是个很通透的人，把时局看得很清楚，跟她聊起天来，既不会枯燥又能有种身处诗歌意境中的感觉。渐渐的我变得喜欢跟她聊天，你母亲平日里能跟人聊得来的人，也不多。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两人都不知不觉对对方产生了情愫。”
“在确定彼此的感情后，我当时已经打算叫你爷爷，安排人上门提亲。可部队临时来了紧急任务，我只能匆匆回了部队，离开前我跟你母亲说了，回来后我会亲自上门提亲。”
“哪里知道在我走后不久，就外公就起了跟顾家联姻的心思，还不顾你母亲的意思，强行把婚订了下来。好巧不巧的，那一年我任务很紧凑，都是这项任务完成，立马新任务又来了。那个年代通讯没像现在这么发达，我跟你母亲的事，并没让外人知道，你母亲也不好跟人打听我的事，更是没办法联系上我。”
“最后一项任务就是倭国那项任务，传言我死了，倭国还特意弄了一个假的尸体送回国。倭国最初囚禁我的时候，并没把我关在笼子里面，也没把我的双腿费了。”
“我讨回来过一次，彼时你爷爷已经不在人世，当时我很伤心，恰好那时你母亲闹逃跑。我担心她一个妇人逃不出去，就偷偷联系上她，把她藏在纪家宅子里。”
“当时其实我没想过藏着她的，但你母亲说你外公是个蛮不讲理的。要是让他知道我们两的关系，一定会想各种能想的法子折磨我们，她死活不愿意让我上门找你外公。”
“我从来没想过结婚之前染指她，可当时她说万一他们被发现，如果他们已经有夫妻之实，就没人能再逼她嫁人。”
“面对心爱女人的撩拨，血气方刚的我，自然没把我住，我们就这样捅破了最后一层纸，有了实质的夫妻关系。”
发生关系后，我就想着如何最好处理眼前的关系。可惜在我还没想到万全的办法时，我又被倭国抓住。这次被抓回去，为防我再次逃跑，他们生生打断我的双腿，又把我关在那个铁笼子里面。从此，我就过上了暗无天日的生活，这一过就是三十几年。”
终于听到父母完整版的爱情，跟古代将军与闺阁千金私定终身，最后将军赴战场的时候，千金大小姐被家里逼婚嫁人。将军归来后，千金大小姐逃婚，两人做地下夫妻，并发生实质性关系。两人若坚持，故事按说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可惜最后将军被敌人给抓走，再也没回来。
“当初你回来的事，难道没报给军部？”有的话，应该不能轻易被人再抓走吧？
“我这不是想着趁机先好好处理跟你母亲的事情，再回部队。”谁知道这一个愣神，又把自己给折腾进去，还一折腾就三十几年，最关键的是心爱女人早已成了一抔黄土。
“每当想起你母亲的死，我就后悔当初没第一时间去苏家提亲。要是我早些把两人的婚事定下来，我们两人绝对能好好相处。”
欧阳纤芊很想说，世上没有后悔药，见纪阳说到这些时，脸上的痛色后，终究把这话咽回肚子。她不是当年的当事人，无权评判纪阳当初这般做是对是错。
她比较好奇的事，“既然你被囚禁着，你是怎么给我整瑞士银行那个账号的？”
“他们的目的无非是想要我传授刀法，起初我一直不答应他们，后来我跟他们说，要教可以，但得给钱还得先预付我五万块钱，然后还要定时每个月都给我固定的培训费。”
“对方答应了我的要求，所以有了这个瑞士银行的账号，还有固定每年存钱进去账号。”
“他们怕我自寻短见，隔三差五就给告诉我你母亲的事情，要不是这些人用这种方法警我，我怕是不知道你的存在。”
“有了你有了念想，加上我本身还有秘密要汇报给国家，我就好好活着，等待人来救我。”
“除了被囚在笼子里，打断双腿外，后面他们没再虐待我，甚至还让纪念专门照顾我。这些年还好有纪念陪在我身边，要不然我估计得被关傻。”
早年的时候纪念会拿报纸给他看，后来网络发展了，他就每天告诉他，都有那些重点新闻，那些国际新闻。这是精神上的照顾，身体上的照顾，也多亏了他，要不然我这会儿估人不人，鬼不鬼了。
人生最美好的三十几年，眼前的男人都被囚禁着，如今再回首，只能无声叹息，这些年的遭遇。
别人的三十年兴许有说不完的故事，可眼前的男人，三十多年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被囚禁，被迫教那些倭国人刀法外，再无其他。
想到此欧阳纤芊难免心疼眼前这个男人。
过去的已经过去，再多的计较都没用，还不如珍惜眼前人，日后好好跟他相处。
再说眼前这男人是她除了几个孩子外，最亲的血脉至亲，她实在做不出跟他疏远的事情来，“我看着他是个厚道的人，日后有他陪在你身边，我能放心不少。”
要不然他腿脚不方便，顾人照顾自是没自己人细心周到。
对这纪念，她虽然不可能像对穆子彦那样，把他当亲姐弟看，却能把他当成纪阳的爱孩子看，给予他足够的尊重。
听闺女主动提及纪念，纪阳这才把自己对纪念的安排告诉闺女，“他还年轻，让他一直在我身边照顾我，太大材小用。把他培养出来，将来多少也能帮衬得你点。”
的确让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小伙子，专门照顾一个残疾人，是有点不厚道。
纪阳这样说，欧阳纤芊就没话说了。
“主要是他个人的发展，我这边你就不用太操心了。”
“我就是跟你说一声，免得你又觉得我比较疼他，不疼你。”
“我像这么幼稚的人吗？”
“也不知道早上是谁在哪里酸溜溜说道，果然不是亲手养大的孩子，就是不亲？”
“那也是你先怼我，我才顶嘴的。”
纪阳笑得不置可否，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亏欠你的，爸爸会用余生慢慢补偿你，让你享受独一无二的父爱。”
欧阳纤芊却是摇头，“对我你也是有心无力，没什么亏不亏欠的。当然，你要疼爱你三十几岁的女儿，我自然没意见。”
“我现在能做的事情，也只有这些了。”
欧阳纤芊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关心地问道，“昨天跟国父一起吃饭，不知您有什么感触？”
“如果我现在还三十几岁四十出头的年纪，肯定会有想法。毕竟，当年我们两人差不多。但我这就要六十岁了，土埋半截身子了，加上三十几年时间的打磨，我早就没了当年的追求，也追求不起。”
“你自己能这样想通，最好。”她只是担心纪阳心里反差太大，不痛快，才问这个问题。
既然不是，那他就没什么好操心的。
“马上就过年，刚好我这段时间有假期，年货我会准备。这些天你有时间，就多往权家走走，多陪陪星星他们几个，顺便帮着照顾着点。”
年底了老爷子应酬比较多，三个小家伙现在会爬了，一下子没注意，就哧溜的不知道爬到哪里去。三个人尚且有些看不过来，老爷子没时间的话，只权博闫夫妻两人，有点看顾不过来。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会做。”他得跟小外孙好好培养感情，回头要把他们带到纪家才有可能。
犹豫了一下，纪阳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你拢共有四个孩子，能不能让当中一个姓纪，无论男女都可以？”
“这事儿当时孩子取名的时候，爷爷就提到，只是被我否决了。”
他还担心权家不肯，没想到人竟然主动提了。可闺女这个态度，他就有些闹不明白，“为什么？”
“我担心因着这事儿给权家带来麻烦。”
闺女整个心都往权家偏了，纪阳表示不高兴，“能有多麻烦？”
“前国父对权家诸多忌惮，再被他知道我是纪家的女儿，不用说你也知道有什么后果吧？再说当初你在我心里，还只是个贡献了一颗精子的陌生男人，自然比不得权家这些实心实意对我好的亲人，来得重要了。”
就这点纪阳无话可说。
只看昨天闺女在权家，那怡然自得的样子，便知她在权家极为受宠。
“这会儿这个问题解决了，爷爷会找时间主动跟你提这事儿的。”
能像权家这样，哪怕在你失势，哪怕你一整个家族都覆灭，却不会忘记你存在过，曾经跟他有过交情的人太少。
权家能做到这样，纪阳不感动是假的，“权家人这般重情重义，咱们也不能太过。回头要改姓的话，就让小月亮改纪姓，你觉得如何？”
“不可能。”
“我有三个儿子，只有一个闺女，你还想跟我抢，你觉得可能吗？”
“还有你这明显重男轻女的想法，我不喜欢。”
“闺女怎么了？我还是闺女呢？你要是看不起咱们闺女，我还不乐意认你当爹呢？”
纪阳一句话，让欧阳纤芊满满的不满。
什么就改姓就让小月亮改，她的孩子个个都顶顶好的，要不是老爷子开口，她谁都不愿意冠上其他姓，哪怕这个姓是个好的。
纪阳没想到一句话，让闺女反应这样大，顿时着急了。
“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就是担心权家觉得男孩子才是传宗接代的。”
“少来，你自己心里要不是有这样的想法，你能第一时间就说出这样的话？”
“哼！我告诉你，权家那边的人，都比较稀罕软萌萌的闺女，你该庆幸这话儿你只在我面前讲，要不然指不定爷爷就不让孩子姓纪了。”
好吧，纪阳承认他的观念，还停留在几十年前，约定俗成觉得男孩子才传宗接代。
但这跟他疼不疼爱女娃没关系，只纯碎是惯性思维。
但见闺女一副不听解释的样子，他也没再解释什么。
欧阳纤芊也知道，纪阳他们这一代人，思想受男孩传宗接代的影响多，也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
她看了下时间，到点回家了，“你还有什么事要说没？没有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还有，你等等。”
“什么时候约你养父，我请他吃顿饭，感谢他对你们娘儿两的照顾。”
“他现在就是个闲人，时间随时有。”
“那就明天，明天中午吧，到时候你跟女婿一起作陪。”
“那我晚点给你电话，具体情况我问过他后再说。”
纪阳对这个表示没问题，他这么着急见面，是为了另一件事，“关于你母亲，我这边的安排，先跟你说一声。”
“当年虽来得及给她一场婚礼，是为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如今她早已仙逝多年，我没机会补偿她。但欠她的那场婚礼，我想补偿她。所以，我希望能跟她举行一场冥婚。”
欧阳纤芊没想到纪阳有这个想法，不过——
“他很爱母亲，你这个提议我估计他不会答应的。”
“他现在已经再娶妻，你母亲要是占据他媳妇的位置，那他现在的媳妇，将来搁哪里？”
“反正我觉得他不会答应的，你自己掂量着。再有，说句大不敬的话，母亲已经过世这么多年，指不定早投胎去了，你做这个她也不知道，何来补偿不补偿之说？”
“你想做的事情，说白了只是想慰藉你自己那颗愧疚的心。”
“对你母亲我是愧疚的，但若不是真的爱她，我不会做这种事情。”
“所以这事儿无论你怎么想，我都会照着我自己的想法来。提前告诉你，只是想你有个心里准备，别回头被我吓到就好。”
“既如此那你就自己看着办吧，我不参与。”
要说对两个父亲，哪个情分更深点，那非穆振海莫属。毕竟，她跟穆振海有几十年的感情。但，诚如她刚刚所说，再做这些事儿，她母亲也不会有知觉，顶多是安抚纪阳自己的心而已。
反正她盖表达的意思表达了，其他的她无意参与太多。
从纪家回权家的路上，欧阳纤芊大概把父母亲两人的爱情跟权赫峻说了。对这长辈的爱情，权赫峻只是听听，并没多做评价。
最后欧阳纤芊听到冥婚的事儿，他多少还是理解的，“岳父的说法无可厚非，毕竟当年他没如约回来娶母亲，才有母亲后来的悲剧，以及你悲剧的童年。”
“这事儿虽然听着不靠谱，但他要了却自己的心愿，咱们就不要参与，让他自己解决吧。”
“我知道。”
当年的事儿纪阳也没错，毕竟他是军人，身上有他不可推卸的责任。
再说他也不知道自己后头，会有那样你的遭遇。
没能跟她母亲走到一块儿，欧阳纤芊并不恨他。
她只是觉得举行冥婚，没多大的必要。
对长辈的事儿，权赫峻也不好多做评价，只能这般简单说了句。
欧阳纤芊也没在多问。
回到家里，三胞胎已经睡了，老爷子他们还在堂屋，见他们到家，便问了纪阳的情况。
欧阳纤芊一一答应了，冥婚的事情暂时还没说，因为他料想穆振海不会同意的，想着这件事肯定有得磨。而且也不是什么好事，她觉得不值当提。
倒是老爷子这边提了孩子改姓的事儿，他是这么说的，“小太阳是长孙，断然不可能让他改姓。小星星他们几个，虽然同一时间生，但小星星是三人中的大哥，也算长，就把他改成纪姓吧。”
小太阳是两夫妻第一个孩子，他们自然也不会让他改姓。其他三胞胎反正他们早有准备，当中有一人要改姓，哪个改他们都无所谓，便应允了老爷子的话。
事情决定，老爷子就让他们趁着年前，去把这件事给办了。
两夫妻记下老爷子的话，跟老爷子道了晚安，便回了他们自己的院子。
次日，一大早两人起床锻炼后，帮着给三胞胎穿衣服洗嗽，照顾他们吃早饭。
七八个月的小家伙，已经开始吃辅食，一人一个水煮蛋，外加蔬菜汁，还有排骨小粥，三者拌一起，一人半碗的量。
小星星和小月亮胃口好，吃得快，小宇宙却是个挑剔的主，不大爱吃辅食。除了奶粉外，其他食物一进入他的嘴巴，他就含在嘴里，就是不吞。无论搞多少的花样，人家大少爷就是不吃，每次喂他，欧阳纤芊都得被气得直冒火。
因为挑食的原因，这位仁兄的个头，明显比哥哥妹妹小了好多。
欧阳纤芊看不过去，想饿他个一辆顿，可小家伙饿肚子的时候，哭的样子，又让她忍不下心。实在是小家伙还太小，完全没道理跟他讲，讲了也不懂。
最后无赖妥协的还是她。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特备垂头丧气。
今天也不例外。
权赫峻好笑地看着跟孩子较真的小女人，“你可真够出息的，跟个啥都还不懂的小孩，也能闹脾气。”
“我就想着这孩子当真是越有功夫带，越不好带。没时间的话，整顿给他吃一顿，不吃的话就等着饿肚子等下一餐，每天都这样子，我就不信他还不吃。”
“行了，人孩子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喜饿，很正常，慢慢来呗。”
“看你这样子，我就无比庆幸，还好当年怀小太阳的时候，只有一个孩子。要是像姐那样生双胎，或者像星星他们一样三胞胎，我估计你也是抓狂。”
在三胞胎之前，他很少看小女人生气。可有了三胞胎之后，小女人时不时就得跟三胞胎生气，最后常常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看着她难得孩子气的样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的。
不过，比起冷静自持的她，这种时候的她，让人觉得更加接地气。
毕竟是人就会有情绪。
欧阳纤芊也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跟个孩子较真。
“我发现随着我年龄的增长，我这脾气也在跟着涨。估摸着现在闹脾气有人哄，就变得矫情。”
“喜怒哀乐是人最基本的情绪，只是你以前把这些情绪都隐藏起来。如今有这些情绪，多少说明跟我在一起，你活得是自在的。”
“生活中我更喜欢这般鲜活的你。”
“所以我现在这样都是你的功劳。”
“如果不是工作需要，我倒很希望把你宠得跟小女生一样。”
“男子汉心思开始作祟了？想要我当个傻白甜的女人，整天就知道缠着你？”
“你别说，我还真是希望你这样呢。”一年多忙忙碌碌的生活下来，权赫峻觉得跟媳妇和孩子在一起的时间实在太少，“我有时候会想，咱们明明什么都不缺了，为什么还要选择这么一条一年见不到几面的日子？”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有时就会想，这会儿要是媳妇在怀抱，那得多好。那时候，我就渴望咱们当个普通人，每天早上一起出门，晚上一起回家，一起入睡。假日的时候，能带着孩子们出去玩一玩。”
“这才一年多的时间，你就过腻了刀尖上的生活？”
欧阳纤芊很意外男人的想法，要知道这男人晋升的速度，可是相当的快。这才一年多点的时间，已经是少校军衔。当时这意味着，他执行的都是高危任务，才会屡次破格提拔。
“就是想你的时候，会有这样的感慨。当初进部队，我最大的心思，就是为你撑起一片天地，叫你不能轻易被人欺负了去。那时候我以为咱们跟顾家会有一场恶斗，怕我护不住你，拼了命就往前奔。”
“后来没想到顾家就这样被玩崩了，我这边没使上多少力气。”
“说好的并肩作战呢？”
“是啊，并肩作战。”只是，这次执行任务时，多次见到小女人从枪口下逃生，他已然没有当初这般渴望，所谓的并肩作战了，“你有没有想过，转做幕后，毕竟咱们的年纪摆在那里。”
“要说之前我有想着达到一个其他人鲜少企及的告诉，那咱们婚后这一年多的分隔两地，以及不能陪在孩子身边。再有如今新的一般领导班子，都是杠杠的。已经让我当初那个想法，慢慢消退。”
“虽然跟着你一起练那个呼吸，身体各项机能的确跟变年轻一样。但其实年纪摆在那里是不争的事实，我也考虑着咱们该从一线退下来了。”
可能是上了年纪少了争强好胜的心思。
也可能是家庭太温暖，她想好好享受一番家庭生活。
又或者是十几年高强度的生活，让她想停下来歇一歇。
还可能是亲眼看了纪阳，权博闫两夫妻，年轻时执行任务出现意外。虽然命还在，可三十几年的囚禁生活，让他们回来后，再想有正常的生活，都有点难。
总之，她现在也没有想接着混迹一线的想法。
“不过从一线退下来后，要么继续留部队，要么下放到地方。具体要如何，咱们从长计议吧。”
“到咱们这个年纪还留在一线的军人，几乎没有。咱们退下来，只是回到适合咱们的位置。能争取的话，咱们就争取到一个地方。到时候要把孩子接到咱们身边，才比较有可能。”
孩子虽然有人带，但父母陪伴他们的时间，也是不可少的。
他们现在这个情况，三胞胎跟留守儿童，都有得一拼了。
当初要孩子的时候，他是希望自己能陪着孩子们长大，可从孩子们还在肚子里开始，他拢共在他们身边的时间，加起来都不超过一个月。
权赫峻觉得这样不行。
“你这个提法好，咱们就朝这个方向努力。”
老爷子他们时常拿着他们两夫妻，还有小太阳的照片，给三个孩子看。
孩子才不至于对他们两夫妻，太过生分。
但没能跟在他们身边，看着他们长大，终究还是遗憾的。
无论父母的经历，还是公婆的经历，都在告诉她，没什么比骨肉亲情来得很重要的。荣誉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到他们这种程度也差不多了。
她离将官还有一步，虽然从一线退下来，军衔比较难再升上去。但只要不从部队退出来，哪怕转文职，也是有机会升到将官的，只是时间的长短而已。
只要最后能到这一步，哪怕到时候她已经五十岁，这辈子其实也无憾了。
她十七岁就进部队，马上十七年了。
这十七年她的奋斗，完全不输于人家三十四年的奋斗。人这一辈子能奋斗的时间，大概也就这么些年，按这样算她其实已经到可以退休的年龄。
如今只是减缓前进的速度，多分一些时间给家人给孩子，欧阳纤芊还是很乐意的。
“其实我很庆幸自己早早开始奋斗，要是我太迟钝事业太迟起步，这会儿大概会不甘心就这样退下。”
“部队也是个吃青春饭的地方，容不得你起步太晚。”
“说到这个其实我听感谢的顾阿姨的，当年要不是她，我兴许就变得一个爱而不得，相整天怨天尤人的样子，那样我的人生将会完全不一样。”
当年的欧阳家虽然也是世家大族，但他的底蕴主要在商场上，军政两方有人脉，却没氛围。在加上后头穆振海压根不管她，她的视野其实能看到的东西非常有限。
她记得当初她认真读书，无非也只是想着考所好的大学，让自己足够优秀，好配得上沈君昊，从来没想到自己还能有属于自己的事业。
哪怕当初顾慧琴给她指了一条明路，她其实也是抱着趁早谋一份好工作的心思去的部队。真正喜欢上部队那个地方，是在那里不断接受到正面的能量，让她的思想越来越积极，让她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快感。
“所以教育孩子，别的先不说，视野很重要。”
“咱们就从小就让他们知道，这个世界上各种职业，以及每个职业做的是什么事情。这样他们才会依着自己的性子，选择适合他们自己的职业。”
“当初生小太阳的时候，在这一方面我还是挺注重的。眼下三胞胎这边却没怎么顾得上，接下来要在这方面多加努力。”
“能陪在孩子们身边的时间，主要也就上学前这几年，等他们上学后，咱们就算想跟他们多相处都没有了。就像小太阳这样，小小年纪的，想回家一趟都难，咱们想见他一面也不容易。现在尚且如此，等他进了部队，更是如此。”
“所以咱们还是趁这几年多陪陪他们吧。”
相继回来的父母亲，还有老岳父，回家后对家的渴望，对亲人对子孙的渴求，也让权赫峻在这方面有着很深的感触。
另外还有近年来关于那些留守儿童，在他们父母离家时，各种情况的报道，也让他深刻反思自己的生活。那些留守儿童是经济过不下去，只能狠心将孩子放在家里，外出打拼。
他们完全不是这种状况，没必要过这般的日子。
所以他想通了，放缓脚步，走平常路就好，不搞太特殊。
“咱们算是高龄了，要从一线退下来，想来不会难。难的是咱们，能不能退到同一个地儿。”
“就咱们这情况，申请递上去，应该是没问题的。”
“想来上头对咱们要从一线退下来的事情，应该有所准备了。”
欧阳纤芊自怀孕期到如今，上一线的时间倒是少了，勉强算三十二岁从一线退下。像权赫峻权赫朗两兄弟这般，三十五六岁还在一线的军人，当真少之又少。
他们如今退下来，各方都说得过去。
退下来不代表就不能继续为国家效命，就凭他们丰富的一线战斗经验，当个幕后作战指挥人员还是很够格的。作战指挥人员虽不亲临战场，却能全局掌控一线战场的情况，做出战略部署，是另类战斗。
他们退下来会谋这样的职务。
两人边置办年货，边聊着他们接下来的一个工作准备。
一个早上下来，基本把他们接下来的工作重心，确定了。
详细怎么做那还得从长计议，不是三两句就能解决的。
一个早上的年货都还替纪阳置办的，买完他们直接把东西送到纪家。
一起吃过午饭，再稍稍休息了一番，欧阳纤芊两夫妻就带着纪阳，直奔穆振海的家。
昨晚跟穆振海说，纪阳想见他，跟他道谢，问他在哪里见面合适。穆振海直接让他把人带到家里，欧阳纤芊也觉得在家里见面，比在外面合适。
在车上，欧阳纤芊跟纪阳说，冥婚的事，穆振海应该没那么容易答应。
叫他态度不要太强硬，给穆振海一个接受的过程。
闺女话里话外都是对穆振海的关心，纪阳表示深深的嫉妒。
但他也知道这男人对闺女好，自己没资格嫉妒他。
只是心里暗搓搓的想，他一定要争取在闺女心中，第一位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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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是管家准备的，味道没权赫峻做的好，但不比外面的餐馆差。
几人对吃食并不是很挑剔的人，中午纪阳也左不过是为了跟女儿抬杠，才要她亲自下厨而已。所以晚餐吃起来，大家照样吃得香。
饭后，纪阳把欧阳纤芊叫到书房。
古香古色的书房里，两父子相对而坐。
纪阳很认真地问自家闺女，“恨过我吧？”
见纪阳一副要跟自己讲故事的架势，欧阳纤芊也乐意好好跟他聊一聊。
“我是三十岁那年才知道，我不是穆振海的亲生闺女，当时也不知道你是谁，更不知道你跟母亲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谈不上恨不恨的。”
“真要说有恨，那也是在知道，你明知我和母亲的存在，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带着自己的闺女，嫁给其他男人，却丝毫无动于衷。再有就是，在母亲过世后，你明知道自己闺女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却从来不出现在我面前，任由我跟一颗野草一样，自生自灭的。”
“二十二岁的我，刚在部队暂露头角，小有成就。当时我抱着自以为是的荣耀归来，本想着能得到一份完美的婚姻，不曾想人家压根就看上不上我一个爹不疼没娘爱的女人。婆家和我那继母继姐一起算计着把我送人，当年要不是运气好碰到权先生，我这辈子大概都不会结婚。”
“被退婚还有未婚生子的双重打击，差点让我崩溃。那段时间要不是有顾慧琴的劝说以及鼓励，还有我自己本身对部队生活的热爱，我估计真撑不过那段时间。”
“所以我是怨你的。”
“一开始听说你还活在世上，我本能地排斥不想知道关于你任何的事情。可权先生他崇拜你，暗戳戳为你说了很多好话，包括你年轻时候的事迹。”
“军人吗，都是崇尚强者的，你一个最强兵王的荣誉称号，还是很吸引我的注意。所以我慢慢试着更多去了解你，了解多了听多了，也就慢慢接受你了。”
“尤其听了王小五说了你的遭遇后，对你我就更心无芥蒂了。”
“不过我很好奇，当年你跟母亲的爱情故事。”
闺女从小到大的事情，纪阳很清楚，可那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比起眼下亲耳听闺女说起，曾经困难的日子，纪阳心疼得不要不要的。
“是我辜负你母亲，也愧对你的成长。”
“现在说这些话，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不是个在抓着过去不放的人，纪阳不提这些事情，她也不愿意说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旧事，徒增烦恼。
“你要想讲，就跟我讲讲你跟母亲的事儿，不想讲就算了。”
“我跟你母亲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的关系，但我是个感情内敛的人，而且我从小就对军事上的事表现得异常感兴趣，如此一来我就会忽略很多东西，包括感情的事儿。而你母亲也是保守的闺阁千金，我们一起长大，可说话的次数却寥寥无几。”
“真正有往来大概是你公婆的亲事定下后，当时你母亲跟你婆婆关系不错，我跟你公公亲如兄弟。你公公婆婆当时虽然订婚，但真要私底下见面，还是不大被允许的。于是，我跟你母亲就成了给他们打掩护的障碍物，见面的时候人家两夫妻要说体己话，我跟你母亲自然不会巴巴往他们跟前凑。”
“约会的地点，都在比较偏的地方，放你母亲一个人待着我也不大放心。我就跟在你母亲身边当护花使者，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两人半天也说不上一句话。后来接触多了，彼此之间话才慢慢多起来的。”
“你母亲是个很通透的人，把时局看得很清楚，跟她聊起天来，既不会枯燥又能有种身处诗歌意境中的感觉。渐渐的我变得喜欢跟她聊天，你母亲平日里能跟人聊得来的人，也不多。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两人都不知不觉对对方产生了情愫。”
“在确定彼此的感情后，我当时已经打算叫你爷爷，安排人上门提亲。可部队临时来了紧急任务，我只能匆匆回了部队，离开前我跟你母亲说了，回来后我会亲自上门提亲。”
“哪里知道在我走后不久，就外公就起了跟顾家联姻的心思，还不顾你母亲的意思，强行把婚订了下来。好巧不巧的，那一年我任务很紧凑，都是这项任务完成，立马新任务又来了。那个年代通讯没像现在这么发达，我跟你母亲的事，并没让外人知道，你母亲也不好跟人打听我的事，更是没办法联系上我。”
“最后一项任务就是倭国那项任务，传言我死了，倭国还特意弄了一个假的尸体送回国。倭国最初囚禁我的时候，并没把我关在笼子里面，也没把我的双腿费了。”
“我讨回来过一次，彼时你爷爷已经不在人世，当时我很伤心，恰好那时你母亲闹逃跑。我担心她一个妇人逃不出去，就偷偷联系上她，把她藏在纪家宅子里。”
“当时其实我没想过藏着她的，但你母亲说你外公是个蛮不讲理的。要是让他知道我们两的关系，一定会想各种能想的法子折磨我们，她死活不愿意让我上门找你外公。”
“我从来没想过结婚之前染指她，可当时她说万一他们被发现，如果他们已经有夫妻之实，就没人能再逼她嫁人。”
“面对心爱女人的撩拨，血气方刚的我，自然没把我住，我们就这样捅破了最后一层纸，有了实质的夫妻关系。”
发生关系后，我就想着如何最好处理眼前的关系。可惜在我还没想到万全的办法时，我又被倭国抓住。这次被抓回去，为防我再次逃跑，他们生生打断我的双腿，又把我关在那个铁笼子里面。从此，我就过上了暗无天日的生活，这一过就是三十几年。”
终于听到父母完整版的爱情，跟古代将军与闺阁千金私定终身，最后将军赴战场的时候，千金大小姐被家里逼婚嫁人。将军归来后，千金大小姐逃婚，两人做地下夫妻，并发生实质性关系。两人若坚持，故事按说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可惜最后将军被敌人给抓走，再也没回来。
“当初你回来的事，难道没报给军部？”有的话，应该不能轻易被人再抓走吧？
“我这不是想着趁机先好好处理跟你母亲的事情，再回部队。”谁知道这一个愣神，又把自己给折腾进去，还一折腾就三十几年，最关键的是心爱女人早已成了一抔黄土。
“每当想起你母亲的死，我就后悔当初没第一时间去苏家提亲。要是我早些把两人的婚事定下来，我们两人绝对能好好相处。”
欧阳纤芊很想说，世上没有后悔药，见纪阳说到这些时，脸上的痛色后，终究把这话咽回肚子。她不是当年的当事人，无权评判纪阳当初这般做是对是错。
她比较好奇的事，“既然你被囚禁着，你是怎么给我整瑞士银行那个账号的？”
“他们的目的无非是想要我传授刀法，起初我一直不答应他们，后来我跟他们说，要教可以，但得给钱还得先预付我五万块钱，然后还要定时每个月都给我固定的培训费。”
“对方答应了我的要求，所以有了这个瑞士银行的账号，还有固定每年存钱进去账号。”
“他们怕我自寻短见，隔三差五就给告诉我你母亲的事情，要不是这些人用这种方法警我，我怕是不知道你的存在。”
“有了你有了念想，加上我本身还有秘密要汇报给国家，我就好好活着，等待人来救我。”
“除了被囚在笼子里，打断双腿外，后面他们没再虐待我，甚至还让纪念专门照顾我。这些年还好有纪念陪在我身边，要不然我估计得被关傻。”
早年的时候纪念会拿报纸给他看，后来网络发展了，他就每天告诉他，都有那些重点新闻，那些国际新闻。这是精神上的照顾，身体上的照顾，也多亏了他，要不然我这会儿估人不人，鬼不鬼了。
人生最美好的三十几年，眼前的男人都被囚禁着，如今再回首，只能无声叹息，这些年的遭遇。
别人的三十年兴许有说不完的故事，可眼前的男人，三十多年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被囚禁，被迫教那些倭国人刀法外，再无其他。
想到此欧阳纤芊难免心疼眼前这个男人。
过去的已经过去，再多的计较都没用，还不如珍惜眼前人，日后好好跟他相处。
再说眼前这男人是她除了几个孩子外，最亲的血脉至亲，她实在做不出跟他疏远的事情来，“我看着他是个厚道的人，日后有他陪在你身边，我能放心不少。”
要不然他腿脚不方便，顾人照顾自是没自己人细心周到。
对这纪念，她虽然不可能像对穆子彦那样，把他当亲姐弟看，却能把他当成纪阳的爱孩子看，给予他足够的尊重。
听闺女主动提及纪念，纪阳这才把自己对纪念的安排告诉闺女，“他还年轻，让他一直在我身边照顾我，太大材小用。把他培养出来，将来多少也能帮衬得你点。”
的确让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小伙子，专门照顾一个残疾人，是有点不厚道。
纪阳这样说，欧阳纤芊就没话说了。
“主要是他个人的发展，我这边你就不用太操心了。”
“我就是跟你说一声，免得你又觉得我比较疼他，不疼你。”
“我像这么幼稚的人吗？”
“也不知道早上是谁在哪里酸溜溜说道，果然不是亲手养大的孩子，就是不亲？”
“那也是你先怼我，我才顶嘴的。”
纪阳笑得不置可否，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亏欠你的，爸爸会用余生慢慢补偿你，让你享受独一无二的父爱。”
欧阳纤芊却是摇头，“对我你也是有心无力，没什么亏不亏欠的。当然，你要疼爱你三十几岁的女儿，我自然没意见。”
“我现在能做的事情，也只有这些了。”
欧阳纤芊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关心地问道，“昨天跟国父一起吃饭，不知您有什么感触？”
“如果我现在还三十几岁四十出头的年纪，肯定会有想法。毕竟，当年我们两人差不多。但我这就要六十岁了，土埋半截身子了，加上三十几年时间的打磨，我早就没了当年的追求，也追求不起。”
“你自己能这样想通，最好。”她只是担心纪阳心里反差太大，不痛快，才问这个问题。
既然不是，那他就没什么好操心的。
“马上就过年，刚好我这段时间有假期，年货我会准备。这些天你有时间，就多往权家走走，多陪陪星星他们几个，顺便帮着照顾着点。”
年底了老爷子应酬比较多，三个小家伙现在会爬了，一下子没注意，就哧溜的不知道爬到哪里去。三个人尚且有些看不过来，老爷子没时间的话，只权博闫夫妻两人，有点看顾不过来。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会做。”他得跟小外孙好好培养感情，回头要把他们带到纪家才有可能。
犹豫了一下，纪阳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你拢共有四个孩子，能不能让当中一个姓纪，无论男女都可以？”
“这事儿当时孩子取名的时候，爷爷就提到，只是被我否决了。”
他还担心权家不肯，没想到人竟然主动提了。可闺女这个态度，他就有些闹不明白，“为什么？”
“我担心因着这事儿给权家带来麻烦。”
闺女整个心都往权家偏了，纪阳表示不高兴，“能有多麻烦？”
“前国父对权家诸多忌惮，再被他知道我是纪家的女儿，不用说你也知道有什么后果吧？再说当初你在我心里，还只是个贡献了一颗精子的陌生男人，自然比不得权家这些实心实意对我好的亲人，来得重要了。”
就这点纪阳无话可说。
只看昨天闺女在权家，那怡然自得的样子，便知她在权家极为受宠。
“这会儿这个问题解决了，爷爷会找时间主动跟你提这事儿的。”
能像权家这样，哪怕在你失势，哪怕你一整个家族都覆灭，却不会忘记你存在过，曾经跟他有过交情的人太少。
权家能做到这样，纪阳不感动是假的，“权家人这般重情重义，咱们也不能太过。回头要改姓的话，就让小月亮改纪姓，你觉得如何？”
“不可能。”
“我有三个儿子，只有一个闺女，你还想跟我抢，你觉得可能吗？”
“还有你这明显重男轻女的想法，我不喜欢。”
“闺女怎么了？我还是闺女呢？你要是看不起咱们闺女，我还不乐意认你当爹呢？”
纪阳一句话，让欧阳纤芊满满的不满。
什么就改姓就让小月亮改，她的孩子个个都顶顶好的，要不是老爷子开口，她谁都不愿意冠上其他姓，哪怕这个姓是个好的。
纪阳没想到一句话，让闺女反应这样大，顿时着急了。
“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就是担心权家觉得男孩子才是传宗接代的。”
“少来，你自己心里要不是有这样的想法，你能第一时间就说出这样的话？”
“哼！我告诉你，权家那边的人，都比较稀罕软萌萌的闺女，你该庆幸这话儿你只在我面前讲，要不然指不定爷爷就不让孩子姓纪了。”
好吧，纪阳承认他的观念，还停留在几十年前，约定俗成觉得男孩子才传宗接代。
但这跟他疼不疼爱女娃没关系，只纯碎是惯性思维。
但见闺女一副不听解释的样子，他也没再解释什么。
欧阳纤芊也知道，纪阳他们这一代人，思想受男孩传宗接代的影响多，也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
她看了下时间，到点回家了，“你还有什么事要说没？没有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还有，你等等。”
“什么时候约你养父，我请他吃顿饭，感谢他对你们娘儿两的照顾。”
“他现在就是个闲人，时间随时有。”
“那就明天，明天中午吧，到时候你跟女婿一起作陪。”
“那我晚点给你电话，具体情况我问过他后再说。”
纪阳对这个表示没问题，他这么着急见面，是为了另一件事，“关于你母亲，我这边的安排，先跟你说一声。”
“当年虽来得及给她一场婚礼，是为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如今她早已仙逝多年，我没机会补偿她。但欠她的那场婚礼，我想补偿她。所以，我希望能跟她举行一场冥婚。”
欧阳纤芊没想到纪阳有这个想法，不过——
“他很爱母亲，你这个提议我估计他不会答应的。”
“他现在已经再娶妻，你母亲要是占据他媳妇的位置，那他现在的媳妇，将来搁哪里？”
“反正我觉得他不会答应的，你自己掂量着。再有，说句大不敬的话，母亲已经过世这么多年，指不定早投胎去了，你做这个她也不知道，何来补偿不补偿之说？”
“你想做的事情，说白了只是想慰藉你自己那颗愧疚的心。”
“对你母亲我是愧疚的，但若不是真的爱她，我不会做这种事情。”
“所以这事儿无论你怎么想，我都会照着我自己的想法来。提前告诉你，只是想你有个心里准备，别回头被我吓到就好。”
“既如此那你就自己看着办吧，我不参与。”
要说对两个父亲，哪个情分更深点，那非穆振海莫属。毕竟，她跟穆振海有几十年的感情。但，诚如她刚刚所说，再做这些事儿，她母亲也不会有知觉，顶多是安抚纪阳自己的心而已。
反正她盖表达的意思表达了，其他的她无意参与太多。
从纪家回权家的路上，欧阳纤芊大概把父母亲两人的爱情跟权赫峻说了。对这长辈的爱情，权赫峻只是听听，并没多做评价。
最后欧阳纤芊听到冥婚的事儿，他多少还是理解的，“岳父的说法无可厚非，毕竟当年他没如约回来娶母亲，才有母亲后来的悲剧，以及你悲剧的童年。”
“这事儿虽然听着不靠谱，但他要了却自己的心愿，咱们就不要参与，让他自己解决吧。”
“我知道。”
当年的事儿纪阳也没错，毕竟他是军人，身上有他不可推卸的责任。
再说他也不知道自己后头，会有那样你的遭遇。
没能跟她母亲走到一块儿，欧阳纤芊并不恨他。
她只是觉得举行冥婚，没多大的必要。
对长辈的事儿，权赫峻也不好多做评价，只能这般简单说了句。
欧阳纤芊也没在多问。
回到家里，三胞胎已经睡了，老爷子他们还在堂屋，见他们到家，便问了纪阳的情况。
欧阳纤芊一一答应了，冥婚的事情暂时还没说，因为他料想穆振海不会同意的，想着这件事肯定有得磨。而且也不是什么好事，她觉得不值当提。
倒是老爷子这边提了孩子改姓的事儿，他是这么说的，“小太阳是长孙，断然不可能让他改姓。小星星他们几个，虽然同一时间生，但小星星是三人中的大哥，也算长，就把他改成纪姓吧。”
小太阳是两夫妻第一个孩子，他们自然也不会让他改姓。其他三胞胎反正他们早有准备，当中有一人要改姓，哪个改他们都无所谓，便应允了老爷子的话。
事情决定，老爷子就让他们趁着年前，去把这件事给办了。
两夫妻记下老爷子的话，跟老爷子道了晚安，便回了他们自己的院子。
次日，一大早两人起床锻炼后，帮着给三胞胎穿衣服洗嗽，照顾他们吃早饭。
七八个月的小家伙，已经开始吃辅食，一人一个水煮蛋，外加蔬菜汁，还有排骨小粥，三者拌一起，一人半碗的量。
小星星和小月亮胃口好，吃得快，小宇宙却是个挑剔的主，不大爱吃辅食。除了奶粉外，其他食物一进入他的嘴巴，他就含在嘴里，就是不吞。无论搞多少的花样，人家大少爷就是不吃，每次喂他，欧阳纤芊都得被气得直冒火。
因为挑食的原因，这位仁兄的个头，明显比哥哥妹妹小了好多。
欧阳纤芊看不过去，想饿他个一辆顿，可小家伙饿肚子的时候，哭的样子，又让她忍不下心。实在是小家伙还太小，完全没道理跟他讲，讲了也不懂。
最后无赖妥协的还是她。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特备垂头丧气。
今天也不例外。
权赫峻好笑地看着跟孩子较真的小女人，“你可真够出息的，跟个啥都还不懂的小孩，也能闹脾气。”
“我就想着这孩子当真是越有功夫带，越不好带。没时间的话，整顿给他吃一顿，不吃的话就等着饿肚子等下一餐，每天都这样子，我就不信他还不吃。”
“行了，人孩子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喜饿，很正常，慢慢来呗。”
“看你这样子，我就无比庆幸，还好当年怀小太阳的时候，只有一个孩子。要是像姐那样生双胎，或者像星星他们一样三胞胎，我估计你也是抓狂。”
在三胞胎之前，他很少看小女人生气。可有了三胞胎之后，小女人时不时就得跟三胞胎生气，最后常常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看着她难得孩子气的样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的。
不过，比起冷静自持的她，这种时候的她，让人觉得更加接地气。
毕竟是人就会有情绪。
欧阳纤芊也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跟个孩子较真。
“我发现随着我年龄的增长，我这脾气也在跟着涨。估摸着现在闹脾气有人哄，就变得矫情。”
“喜怒哀乐是人最基本的情绪，只是你以前把这些情绪都隐藏起来。如今有这些情绪，多少说明跟我在一起，你活得是自在的。”
“生活中我更喜欢这般鲜活的你。”
“所以我现在这样都是你的功劳。”
“如果不是工作需要，我倒很希望把你宠得跟小女生一样。”
“男子汉心思开始作祟了？想要我当个傻白甜的女人，整天就知道缠着你？”
“你别说，我还真是希望你这样呢。”一年多忙忙碌碌的生活下来，权赫峻觉得跟媳妇和孩子在一起的时间实在太少，“我有时候会想，咱们明明什么都不缺了，为什么还要选择这么一条一年见不到几面的日子？”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有时就会想，这会儿要是媳妇在怀抱，那得多好。那时候，我就渴望咱们当个普通人，每天早上一起出门，晚上一起回家，一起入睡。假日的时候，能带着孩子们出去玩一玩。”
“这才一年多的时间，你就过腻了刀尖上的生活？”
欧阳纤芊很意外男人的想法，要知道这男人晋升的速度，可是相当的快。这才一年多点的时间，已经是少校军衔。当时这意味着，他执行的都是高危任务，才会屡次破格提拔。
“就是想你的时候，会有这样的感慨。当初进部队，我最大的心思，就是为你撑起一片天地，叫你不能轻易被人欺负了去。那时候我以为咱们跟顾家会有一场恶斗，怕我护不住你，拼了命就往前奔。”
“后来没想到顾家就这样被玩崩了，我这边没使上多少力气。”
“说好的并肩作战呢？”
“是啊，并肩作战。”只是，这次执行任务时，多次见到小女人从枪口下逃生，他已然没有当初这般渴望，所谓的并肩作战了，“你有没有想过，转做幕后，毕竟咱们的年纪摆在那里。”
“要说之前我有想着达到一个其他人鲜少企及的告诉，那咱们婚后这一年多的分隔两地，以及不能陪在孩子身边。再有如今新的一般领导班子，都是杠杠的。已经让我当初那个想法，慢慢消退。”
“虽然跟着你一起练那个呼吸，身体各项机能的确跟变年轻一样。但其实年纪摆在那里是不争的事实，我也考虑着咱们该从一线退下来了。”
可能是上了年纪少了争强好胜的心思。
也可能是家庭太温暖，她想好好享受一番家庭生活。
又或者是十几年高强度的生活，让她想停下来歇一歇。
还可能是亲眼看了纪阳，权博闫两夫妻，年轻时执行任务出现意外。虽然命还在，可三十几年的囚禁生活，让他们回来后，再想有正常的生活，都有点难。
总之，她现在也没有想接着混迹一线的想法。
“不过从一线退下来后，要么继续留部队，要么下放到地方。具体要如何，咱们从长计议吧。”
“到咱们这个年纪还留在一线的军人，几乎没有。咱们退下来，只是回到适合咱们的位置。能争取的话，咱们就争取到一个地方。到时候要把孩子接到咱们身边，才比较有可能。”
孩子虽然有人带，但父母陪伴他们的时间，也是不可少的。
他们现在这个情况，三胞胎跟留守儿童，都有得一拼了。
当初要孩子的时候，他是希望自己能陪着孩子们长大，可从孩子们还在肚子里开始，他拢共在他们身边的时间，加起来都不超过一个月。
权赫峻觉得这样不行。
“你这个提法好，咱们就朝这个方向努力。”
老爷子他们时常拿着他们两夫妻，还有小太阳的照片，给三个孩子看。
孩子才不至于对他们两夫妻，太过生分。
但没能跟在他们身边，看着他们长大，终究还是遗憾的。
无论父母的经历，还是公婆的经历，都在告诉她，没什么比骨肉亲情来得很重要的。荣誉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到他们这种程度也差不多了。
她离将官还有一步，虽然从一线退下来，军衔比较难再升上去。但只要不从部队退出来，哪怕转文职，也是有机会升到将官的，只是时间的长短而已。
只要最后能到这一步，哪怕到时候她已经五十岁，这辈子其实也无憾了。
她十七岁就进部队，马上十七年了。
这十七年她的奋斗，完全不输于人家三十四年的奋斗。人这一辈子能奋斗的时间，大概也就这么些年，按这样算她其实已经到可以退休的年龄。
如今只是减缓前进的速度，多分一些时间给家人给孩子，欧阳纤芊还是很乐意的。
“其实我很庆幸自己早早开始奋斗，要是我太迟钝事业太迟起步，这会儿大概会不甘心就这样退下。”
“部队也是个吃青春饭的地方，容不得你起步太晚。”
“说到这个其实我听感谢的顾阿姨的，当年要不是她，我兴许就变得一个爱而不得，相整天怨天尤人的样子，那样我的人生将会完全不一样。”
当年的欧阳家虽然也是世家大族，但他的底蕴主要在商场上，军政两方有人脉，却没氛围。在加上后头穆振海压根不管她，她的视野其实能看到的东西非常有限。
她记得当初她认真读书，无非也只是想着考所好的大学，让自己足够优秀，好配得上沈君昊，从来没想到自己还能有属于自己的事业。
哪怕当初顾慧琴给她指了一条明路，她其实也是抱着趁早谋一份好工作的心思去的部队。真正喜欢上部队那个地方，是在那里不断接受到正面的能量，让她的思想越来越积极，让她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快感。
“所以教育孩子，别的先不说，视野很重要。”
“咱们就从小就让他们知道，这个世界上各种职业，以及每个职业做的是什么事情。这样他们才会依着自己的性子，选择适合他们自己的职业。”
“当初生小太阳的时候，在这一方面我还是挺注重的。眼下三胞胎这边却没怎么顾得上，接下来要在这方面多加努力。”
“能陪在孩子们身边的时间，主要也就上学前这几年，等他们上学后，咱们就算想跟他们多相处都没有了。就像小太阳这样，小小年纪的，想回家一趟都难，咱们想见他一面也不容易。现在尚且如此，等他进了部队，更是如此。”
“所以咱们还是趁这几年多陪陪他们吧。”
相继回来的父母亲，还有老岳父，回家后对家的渴望，对亲人对子孙的渴求，也让权赫峻在这方面有着很深的感触。
另外还有近年来关于那些留守儿童，在他们父母离家时，各种情况的报道，也让他深刻反思自己的生活。那些留守儿童是经济过不下去，只能狠心将孩子放在家里，外出打拼。
他们完全不是这种状况，没必要过这般的日子。
所以他想通了，放缓脚步，走平常路就好，不搞太特殊。
“咱们算是高龄了，要从一线退下来，想来不会难。难的是咱们，能不能退到同一个地儿。”
“就咱们这情况，申请递上去，应该是没问题的。”
“想来上头对咱们要从一线退下来的事情，应该有所准备了。”
欧阳纤芊自怀孕期到如今，上一线的时间倒是少了，勉强算三十二岁从一线退下。像权赫峻权赫朗两兄弟这般，三十五六岁还在一线的军人，当真少之又少。
他们如今退下来，各方都说得过去。
退下来不代表就不能继续为国家效命，就凭他们丰富的一线战斗经验，当个幕后作战指挥人员还是很够格的。作战指挥人员虽不亲临战场，却能全局掌控一线战场的情况，做出战略部署，是另类战斗。
他们退下来会谋这样的职务。
两人边置办年货，边聊着他们接下来的一个工作准备。
一个早上下来，基本把他们接下来的工作重心，确定了。
详细怎么做那还得从长计议，不是三两句就能解决的。
一个早上的年货都还替纪阳置办的，买完他们直接把东西送到纪家。
一起吃过午饭，再稍稍休息了一番，欧阳纤芊两夫妻就带着纪阳，直奔穆振海的家。
昨晚跟穆振海说，纪阳想见他，跟他道谢，问他在哪里见面合适。穆振海直接让他把人带到家里，欧阳纤芊也觉得在家里见面，比在外面合适。
在车上，欧阳纤芊跟纪阳说，冥婚的事，穆振海应该没那么容易答应。
叫他态度不要太强硬，给穆振海一个接受的过程。
闺女话里话外都是对穆振海的关心，纪阳表示深深的嫉妒。
但他也知道这男人对闺女好，自己没资格嫉妒他。
只是心里暗搓搓的想，他一定要争取在闺女心中，第一位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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