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独处一夜

  （1）

  日子一天又一天过去，皮夹克没有回到他的位置。最终纸包不住火，他的事好像一场瘟疫一样在校园里爆发了。校园里对皮夹克的流言蜚语开始不断，只要我一遇到说皮夹克坏话的人，我便上前痛斥一顿，然后再自己黯然神伤。可是痛斥得多了，就再也没有痛斥的力气和勇气。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累。一些人离我越来越远，而一些人却悄悄地靠近了我。世界上的有些事真的很难说，就像枝头的花儿，很有可能因为强风的摇撼而滑落枝头，也很有可能会因强风而变得更加坚强与牢固。

  这是一个失落的下午，我懒洋洋地坐在校园的喷池边，手里拨弄着手机，却没有打出一个电话，只是侥幸地按下了皮夹克的号又一一删除，又一次按下，又一次删除。。。。。。还没有等我厌倦这个游戏，一个熟悉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你的手机只有两个键吗？”我缓缓抬起头，目光正好与他相对，是小王。他的目光很安静，但那安静之后又隐藏着一股难以言明的睿智。只见他嘴角上扬，是一个很好看的弧形。看到这儿，我也忍不住笑了笑：“你这么闲啊？”他淡淡一笑，在我身旁坐下。“是啊，我和你一样闲。”“我可和你不一样。”我反驳道。他倒变得饶有兴趣，盯着我问道：“哦，有什么不一样？”我懒得回答，或者根本是不会回答，便掩饰道：“哎呀，你自己想啦。”“我自己想。。。。。。”他好像真的开始思考起来，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

  “闲就是闲啊，能有什么不一样。”他的脑子终于转弯了。我不禁感叹道：“哎，原先我还以为你不一样，想不到还是和灭绝师太一样默叽。”“噢，原来你们班主任的绰号是你起的啊。”我不禁一惊，忙问道：“喂——你怎么知道——怎么知道灭绝师太就是她啊？”他哈哈大笑起来：“哇塞，原来我蒙对了。”“蒙？你说你是蒙的？”我估计此时我惊讶的程度应是差点就把眼珠瞪出去了。他得意地大笑：“怎么会有这么天真的孩子。”我不满道：“我才不是孩子咧，我马上就要成年了。”他又是大笑道：“哎，我问你，别人说的话你是不是都以为是真的，他们不会骗你吗？”我看着他认真地说道：“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了，所以我不会考虑别人是不是在骗我。”他转换了一个很可爱的表情说道：“哦，虽然这个想法很怪，不过也有点歪理。”我看了他一眼，吐了吐舌头：“哎！”“什么？”他淡淡地笑着，眼神里很是狡猾。“如果以你的思维，我的绰号应该是什么？”我疑惑地看了看他，提高警惕地说道：“诓我？”“不要轻易考虑别人是不是在骗你。”这家伙还真会活学活用。我只能说道：“让我想想。”

  我扯着头发想了一会儿，突然大喜道：“死了都要爱。”“什么？”小王十分不解，张大嘴竟一时合不上了。“我怎么就叫‘死了都要爱’了，我一下子成了歌名了。”我笑了笑，继而解释道：“这叫‘谐译’。你想啊，王连心，都死了还要连心，当然是死了都要爱啦。“小王听后“扑哧”一笑，用怪怪的眼神看着我说道：“我真的好纳闷，你这个小丫头的脑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我略有得意地说道：“怎么，知道我的脑袋有多么与众不同了吧。”他又是狡猾一笑，点了点头说道：“是值得研究。”“哎，你不要打我脑袋的注意，它在我脖子上可是长得很牢固的。”他大笑起来，我也跟着笑了起来。“这样多好。”他突然冒出来一句，我迷惑地看着他。他淡淡地说道：“一个人拥有笑容的时候永远是那么美。”我看着怪怪的他，他也看着怪怪的我，我们再次大笑起来。等停止了笑声，我们似乎都筋疲力尽了。“哎，告诉你一个秘密。”他突然说道。“什么？”我猜想他一定又有什么感言了。他慢慢凑过身来，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别人笑起来确实很美，但你是——傻。”在憋足很大劲儿后他终于吐出了关键性的字眼，而就是它们彻底激发了休眠火山的火种。“啊——”这个家伙就像一只灵敏的猴子，早先预知了我下一步的行动，早早地躲到了一边，当然我也有自己的秘密武器。“死——了——都——要——爱！”我以世界第七女高音的分贝将这个绰号公布下去，那家伙只好乖乖地回来俯首称臣了。“拜托，我的大小姐，我服了你啦，行吗？”小王一边紧张地和我说话，一边环顾着四周。看着他那滑稽的表情，我哈哈大笑起来。小王只能干干地站在那里，无奈地摇摇头。

  他用笑声陪我度过了那个失落的下午。我很容易被感染，也很容易感染人，也许他明白直差而入的说话方式，一切会像黑夜的幽灵一样沉静。而他像一滴无形的甘泉，慢慢地吸引我走入了他的乐园。那里是一切我所怜爱的东西，我不会忍心用自己的失落去破坏它们，更会被它们深深迷住，忘记那份失落。事实上，他真的做到了，而他好像得到的欢愉比我还要多。那是“授人玫瑰，手留余香”的满足，还是某种情结的颤动，我不愿再去多想。

  （2）

  那天我回家很早，出人意料的是老爸和老妈却早已回到了家。像是事先排练好的一样，他们坐在沙发上，抬起头，一起露出了甜蜜的笑容。如果是平常，我一定会上前去撒撒娇，然后贫几句，而此时我却尴尬地愣住那里。过了很久，我才慢慢反应过来，挤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说道：“爸，妈，你们今天回来的真早。”老爸接过话，道：“哦，今天单位工作不太忙，回来给你们娘俩露一手厨艺。”“哦，今天台里也不太忙，我闲着没事嘛，回来和你爸切磋一下厨艺。”老妈说话时表情很不自然，语气也是吞吞吐吐的。我也不愿追根问底，便说道：“那需要我帮忙吗？”“噢，不用，你回屋吧，我们俩就行啦，做好再叫你。”“那我回屋啦。”老爸把我撵回了屋。

  我在屋里却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于是忍不住打开门。还未等迈出一步，就听到了老妈和老妈此起彼伏的手机铃声。这边老妈压低声音说：“你先帮我顶着，我一会儿再过去。好，拜拜。”那边老爸小声解释道：“我今天有事，你帮我把事先拖一下吧。”。。。。。。我缩回身子，后背往门上一压，将门紧紧地扣上了，伴随着的竟是眼泪漱漱地落下。我紧紧地闭上了双眼，只感觉脸上有一股股烫热的液体流过，一直流到嘴角，渗入嘴唇，只留下丝丝咸咸涩涩的感觉。我是怎么了？我在心底不断地问着自己。从前的乔佳慧是那么天不怕，地不怕，不知眼泪为何物，而此时她变得那样脆弱，脆弱得不堪一击。她到底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最终，爸爸和妈妈陪我吃完饭，还是赶回了单位。尽管他们是一千个不舍，一万个不放心，我还是用微笑将他们送出了门。空荡荡的房子里，又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关掉了所有的灯，静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怀里的慕海已经进入了甜甜的梦乡，偶尔嘴角的蠕动像是在回味美味的晚餐。月光照进来，很亮，差不多将半个客厅都洒上了银光，分外柔和的月光在此时却变得异常强烈。我的心头突然涌上了一股莫名的冲动，随着那月光的不断侵入，那种冲动变得愈加强烈。于是，我挎起包，踏上了公交的末班车。

  公交的末站正是离金泰永的秘密花园不远处的一个小镇。我下了车，一步步向那儿移动。郊区的风有点大，我不禁打了几个寒颤。原以为晚上这里会让人感到恐惧，但置身其中却没有丝毫恐惧，只觉风的味道都是清新异常的。走了几里路，有些累了。刚想半途而废，那一片小野菊便扑面而来。看到了它们好似看到了救星，我竟傻傻地笑起来。我慢慢摸索着又来到了那间木屋。木屋没上锁，似乎主人认定除了他再不会有其他人来这儿了。

  我忍不住推开了屋门，就在门打开的那一霎那，月光也顺势洒了进来，将屋里的东西照得雪亮。也就在此刻，从门后窜出一个人，一把将我的右胳膊扭到了后面。“啊！”我惊讶地喊起来。“怎么是你？”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悬着的心就此放下，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木屋的主人。“我。。。。。。，先把我放开。”金泰永轻轻放开了我的胳膊。我揉着疼痛的胳膊，埋怨道：“干嘛这么狠啊，胳膊长我身上容易嘛，差点被你扭断啦。”金泰永没有回答，依旧是冷冰冰的表情。许久，他才轻轻问道：“没事吧？”我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还算有良心，便答道：“还好啦，没有断。”这时，金泰永突然冲我大吼道：“这么晚一个女孩子独自跑到郊区来，难道不怕有危险吗？”我张大眼睛看着他，却无从反驳。只听他接着说道：“还有，刚才如果不是我很快认出你，你的胳膊就真断啦，这个游戏很好玩吗？”他皱起了眉头，一向冷冰冰的金泰永突然有了表情，竟让我一时未反应过来。但我马上又一肚子委屈地说道：“什么游戏？我哪有当这儿是游戏？”“那是什么？”金泰永的目光直直射过来，咄咄逼人却又很是忧虑。我忍不住迎上他的目光，一时竟忘记了答话。金泰永似乎被我看的不自在了，慢慢移开了目光。。。。。。

  那一晚，拥有月光的晚上，我和金泰永静静地坐在木屋外的台阶上，周围的一切好像也是静的。我们肆意地将目光抛洒到远处，那一刻，我有种特别的感觉，就好像整个世界的美好东西都属于我。这种感觉很怪，自从沙曼出事以后，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自信了。“乔——佳——慧。”一股冲动让我“唰”地站起来，痛快地喊道。金泰永没有被我吓到，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我。我的泪却没有预兆地流了下来，最后我竟完全像个孩子“哇哇”大哭起来。好像很神经质，好像很蛋白质，但却是最真实的发泄。但这一次好像真把金泰永吓蒙了。他嗫嗫嚅嚅地说道：“喂，你没事吧，你。。。。。。”他无语了，我也不答话。于是他只能半蹲着认真地看我在那哭泣，而我不由自主地靠到了他的肩膀。他的肩膀很坚实，很安全。原来安全感并不是宽阔就够的，而是永不慌乱的气味。。。。。。

  第二天来的很快。当我醒来时，阳光已经很充足，更让我感到意外的是金泰永还保持着昨天晚上被我靠的姿势。我赶忙把头从他肩膀上挪走，金泰永这才动了一下，但显然准备站起来时，表情很是痛苦。“你怎么啦？”我小心地问道。“没——事。”金泰永随意答道，但见我还盯着他看，便大声嚷道：“还磨蹭什么呢？赶快去洗一下脸，还要上学呢。”“哦。”我闷闷一应，转过头去，却无意间瞥到了“苦苦”挣扎站起来的金泰永，看来他的腿是麻了。这家伙，非得硬撑着。我坏坏一笑，没去管他。很不幸，这一天上学坐上了金泰永的飞车，比皮夹克的要恐怖的多。皮夹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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