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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九章

  曲音杪坐在摇椅上闭目养神,阳光下的她宛如一缕透明的虚影,给人一种一碰即碎的错觉

  清风每每浮过她憔悴苍白的脸庞,都会带来一股悠然的香气,每天如此,直到有一天,这个香气突然消失了

  “每日院里都会有清香飘来,为何今日没有”

  身旁的丫头一听夫人开口说话了,顿时吓的手足无措,立马上前去问:

  “夫人您您说什么?”

  曲音杪很累,光是说话就极费力,奈何这丫头吃惊过了头,讶异到非要她再说一遍,令她不甚烦恼:

  “我说,院中的那股香气没有了”

  “喔喔回夫人的话,是,是院里的桂树死了”

  曲音杪闻言,淡淡道:“是吗”

  而后她轻声一笑,笑的很是凄苦

  “那真可惜”

  次日

  院里悄悄多出了许多桂树的苗来,小小的苗儿种满了整座落雨轩,曲音杪缓缓走出房间,望着这满院的树苗,只轻描淡写的看它们一眼,什么也没说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春季到来万物复苏,这日里,曲音杪依旧是在摇椅上闭目养神,感受着比平时多出几倍的桂香

  黄献自打她笑过后便不敢再去打扰她,因为他怕她的笑容会再次消失

  他总爱这么远远的注视她,一驻足就是几个时辰,他不求与她见面,不求与她交谈,只求岁月变缓变慢,让他能有更多的时间看看她,每夜如此,直到到深夜,直到曲音杪准备回房睡觉,他才肯离去

  冬季到来,雪花纷飞,这一天曲音杪休息了一下午,想是休息过了头,回榻后竟怎么也睡不着,她辗转几番未眠,便抱了手炉在怀里,来到院中看雪

  “去哪?”

  “去看嫂子”

  “!?”

  安寻逸有些吃惊,捂嘴叹道:

  “你看黄夫人做什么,你知道她住哪吗你就去”

  “笨,黄立不是说漏嘴了吗,落雨轩啊”

  “噢,哎,你别怪我多嘴,就你那师兄,那脾性,能娶媳妇也是神了”

  安寻逸说的嘲讽,七君虽觉他这话无理,可也还是不厚道的笑了

  “黄师兄此次出手相助,于你我有恩,我俩去拜见一下嫂子也是应该的顺便还能打听一下黄师兄的去向不是?”

  安寻逸“嗯”了一声,急急跟上前,二人向着落雨轩院方向而去,隔着十几里就闻到了浓郁醉人的桂花香,桂花是四季花,初冬时还开着不奇怪,可这味道未免也太浓烈了,猛吸一口不觉得香,反而有些呛人,七君讨厌的紧,手凑到口鼻前扇风道:

  “这是种了多少桂树啊”

  曲音杪脚步缓慢,脸色发白,想是有些不舒服,走着走着又坐下了,她向来入睡很早,半夜也不喜唤人服侍,下人们为了不打扰她,便会在她回房睡下后离开院子,紧锁院门不让任何人进出

  曲音杪觉得这样无人的院子很是清静,很是舒坦,她坐在院中的摇椅上看了会星星,看的无聊了,便低头拾了把雪在手里攥着,捏成一个球,捂到它们全数化去,等到凝水成冰后又拾起一把雪,再捏成球,再化去她乐此不疲,直到双手变的雪热,甚至有些灼烧,才肯罢休

  怀里的手炉冷了又冷,冰的她腹部凉凉的,曲音杪发觉后,把手炉抱出来放在一旁,她身子一动,外衣敞开了些,阵阵凉风顿时灌进她腰间,冷的她猛一哆嗦

  不知不觉已是深夜,曲音杪玩雪玩的出神,忘了时间,最后终是困意眷眷,打着呵欠准备回房去睡了

  一阵风鸣声嘶啸而过,所有的叶子都开始颤抖,四周流露出阴暗的气息,弥漫出丝丝缕缕的异样。曲音杪感觉不到这些,在她的感官里,无非觉得风大了点,雪化了些,泥土的气味而已

  自她武功被废后便重病缠身,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乃至这么浓烈的杀气她都感觉不到了

  曲音杪刚想回头,耳中风声还未弱下,刀割破血肉的声音便应接而来,鲜血以箭羽般的姿态从她眼前飞速而过,尽数浇洒在地上

  曲音杪只觉的肩上一沉,活像是被一把重重的弯刀砍中,她低头看到左肩鲜红一片,果不其然是刀伤,伤口很深很痛,痛到她没有力气叫喊,痛到她双腿发软无法站稳,一不留神就摔了个皮破血流

  砍中她的这一刀又狠又深,无疑致命。血狂涌,让她本就苍白的脸越发透明,她努力让自己睁着眼,竭尽全力想要看清来人的脸,她想,死没什么,死不可怕,死对她来说是成全,所以为表成全之恩,至少让她看一眼来人的模样

  她这一看,颇为意外

  来人是个生面孔,竟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娘

  小姑娘一脸骄傲,嗓门颇尖:

  “什么高手,连这么简单的一击都挡不下?”

  曲音杪心说不认识就不认识吧,自己的命轻贱,无所谓死在谁手里,也无所谓怎么死,活着既然无趣,下一世便不再为人

  曲音杪认命的闭上双眼,不做任何反抗,不说任何遗言,面对死亡,何其有幸,她庆幸自己这可悲的一生,终于迎来了结束

  小姑娘把刀抗在肩上,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道:

  “明明已为人妻了,那个傻大个儿为什么还要对你念念不忘呢”

  傻大个儿?

  !!!

  曲音杪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就蹬地而起,一双眼死死将女孩盯着,步步逼近。她不认识这个女孩,也不知女孩说的人是否就是她心中想的那个人,可她不管这些,直觉告诉自己,女孩口中的傻大个儿,一定是他!

  ——曲长决

  曲音杪心想:这个女孩,一定认识长决师兄!

  曲音杪只觉头皮发麻,激动到不能呼吸,口中吐词模糊不清,只一味说着:

  “是长决师兄让你来的吗”

  这句话不是问句,显然,她只想问那女孩,你到底认不认识曲长决

  女孩悠悠一笑,道:

  “抱歉了曲姑娘,听闻你是高手,我便擅作主张想要试你一试,不曾想伤到了你”

  她嘴里虽说着道歉的话,可眼中的杀意却未褪丝毫

  “是长决师兄让你来的,是不是?”

  曲音杪不在乎她是怒是愤,执着问着,小姑娘见状,皱起眉头想了想,忽而点头道:

  “是啊,他受伤了,所以我才有机会偷跑出来杀你,虽然他肯定不同意我这样做,可我不甘心啊,因为只有你死了,才不会有人妨碍我和傻大个儿在一起呀”

  她后面说的一大段话曲音杪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唯独听清了那句“他受伤了”

  他没有死!

  他只是受伤了而已!

  曲音杪心里这样想着

  “你说的是真的?”

  曲音杪激动的连声音都变了,全然不顾伤口的疼痛,艰难走上前去,一把握住了小姑娘的手

  “你是谁”

  “我”小姑娘被曲音杪的眼神吓的直往后退

  “我叫冰糖”

  “快,快带我去见师兄,我求你”

  “他不能见你”

  冰糖被曲音杪疯狂的模样给吓傻了,结结巴巴答话道:

  “他他不能,因为他他受伤了”

  冰糖心虚的看着曲音杪,不敢有太多动作,两个人就这样对视了很久,夜里寒风凛冽,曲音杪的身体有些吃不消,眼眶一圈发红,也不知是哭红的还是冻红的

  安寻逸和雁七君蹲在楼顶的屋檐边冻得瑟瑟发抖,他俩观看这出戏已经很久了

  冰糖杀气深重,很明显她就是要杀曲音杪,然而不管谁杀谁那都是黄献的家事,七君和安寻逸不好出手,毕竟事情是个什么状况他们一概不知,贸然出手只会惹麻烦

  安寻逸看的焦急,皱眉问道:

  “我说七君,你觉不觉得,这个黄夫人有些眼熟?”

  七君默不作声,多看了黄夫人几眼,还真觉得眼熟,加之方才又隐约听见了曲长决的名字,心下一琢磨,恍然大悟

  这黄夫人,不就是当年大名鼎鼎的曲神仙吗

  曲小姐奇思妙想,八面玲珑,以聪明出名,以才华出众,封魂师中显少有女子精绝,郭晓排其一,曲音杪排其二,与郭晓不同的是,曲小姐的封魂术自成一派,一套独门催魂咒,其功效能使人产生灵魂出窍之感,此外,曲小姐不仅颖悟绝伦,长相也是极美,笑起来温婉动人如同仙子,故而人送外号:奇思妙想曲神仙

  曲音杪的师兄曲长决也是一位能人,素有阳春白雪曲长决一称,二人当年双宿双飞,惹人艳羡,虽之后不再有过他们的音讯,但也不曾想曲神仙竟在黄府,还成了黄献的妻子!?

  黄献也观看这场好戏很久了,他听到曲长决名字时的表情不比曲音杪好到哪去,曲长决这个名字是他心中永不磨灭的阴霾,对于这个人他曾经无比愤恨,愤恨到连信奉追随他的人都想要屠戮殆尽,黄献这个人表面不张不扬,看起来与阴狠狡诈最不沾边,可谁曾想,就是这样一个爱说爱闹,孩子一样的少年人,在他平淡的外表下,藏的竟是一颗残酷毒辣的心,他万般确信,曲长决不可能还活着,因为人是他亲手杀死的,活没活着,他最清楚

  “曲长决?”

  安寻逸记起来了,惊呼道:“那个阳春白雪曲长决?喂喂喂,你没听错吧”

  “绝没听错,她刚才一定说了‘长决师兄’这四个字”

  七君笃定非常,安寻逸也不是真的怀疑她听错了,只是这曲长决和曲音杪双宿双飞是世人皆知的事,俩人郎才女貌登对的过分,不知羡煞了多少鸳鸯,佳话美谈一传至今,哪里肯相信曲音杪其实是嫁给了黄献这种事,况且还是被锁在这,神仙都成病秧子了

  七君感叹不已,心说黄师兄真是深藏不漏,他和曲长决曲音杪二人究竟有什么关系,怎么看这氛围,越来越像是棒打鸳鸯强抢民女的戏码了?

  黄献自认,曲长决该死,因为只有他死,曲音杪才会乖乖待在黄府,而当他以为一切都已结束,一切都回归原本,一切都将变的美好时,却忽然发现,曲长决,没有死!

  这不可能!

  黄献心里这样想

  他有些手足无措,心中的慌张大于惊讶,脑海中不断回忆着杀死曲长决的那个夜晚,人是他亲手杀的,死或没死他很清楚,可是可是他还是怀疑了,怀疑自己亲手做的事情。是他太大意,还是曲长决太狡猾,是他想多了,还是当时真的漏下了什么

  月色朦胧,照应在人的脸上诡异非常,曲音杪与冰糖僵持的太久,一个不说话,另一个也不动,黄献思前想后越来越愤怒,他起初还是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但由于曲长决生死未知的事情久久折磨着他,着实令他无法冷静。黄献几乎没有犹豫,当机立断决定要杀了这个擅闯黄府且胆敢打伤曲音杪的臭丫头,趁早了结当下混乱的局面,至于曲长决的死活还是由他黄献来亲自告诉曲音杪,彻底断送她可笑又可悲的念头吧

  一道黑气闪电般窜出,在月下光影般交错,那黑气像极一把锋利的利刃,飞速穿越了朦胧光线,不偏不倚的直逼冰糖而去,其速度之快力量之强劲,完全不是一个小丫头能招架对付的了的。曲音杪看的心惊肉跳,甚至都没来得及看一眼黄献,便胡乱冲着那道黑色利刃疯狂喊道:

  “住手!住手!住手!”

  她声响那刻,黄献旋即收手,与此同时黑刃在距离冰糖约一拳之隔的地方陡然停住了。杀气藏在劲风中遇声消散,如一团无形的烟火爆炸在冰糖的眉目跟前,威力弱的连她的鬓发都没撼动丝毫

  冰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一双大眼死死瞪着曲音杪,当真是没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曲音杪,你干什么啊!”

  冰糖吼的都快破音了,眼睁睁看着眼前的黑刃突然弯曲成团,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变换着形状

  “曲音杪你疯了吗,你这弄的什么啊”

  七君在远处看的清楚,心里只替冰糖干着急:那哪是曲音杪干的,那分明是黄献的独门法器象形皇极啊

  象形皇极千变万化,通身黑色,常是无形之形,出招必见血,黄献方才收手乃是因为曲音杪的极力阻止,可谁知冰糖那丫头愚笨,看不懂情况不说,反还冲着曲音杪抱怨一番,黄献冷冷发着火,默然催动象形皇极化成一团雾气散开,雾散之后黑气复又出现,立马化作一条手臂粗细的铁锁链,生猛捆住了还没搞明白状况的傻冰糖,小姑娘被吓的险些窒息,还没开始挣扎就体力透支了,曲音杪像个疯子,毫不犹豫的一头扎进雾中,任由锁链束住自己手脚,她在雾中一通胡拉硬拽,倒真被她扯着了冰糖的袖子

  她哭的费力,撕心裂肺道:

  “他在哪!他在哪!他到底在哪!!!”

  周围充斥着死亡的气息,黑色锁链就像地狱使者一样逐渐吞噬了她们,在那片沼泽般的束缚中,曲音杪泪水狂涌,眸色凄凉,冰糖还在那片昏暗中艰难寻视出路,不曾想被曲音杪抓了个正着,当下二人四目相对,久久不移,冰糖望见那双充满苦涩的眼睛时,不知怎的心就突的一沉,硬是吞了口口水

  这一刻,她迷茫了

  她不懂,这是怎样一个女人,竟能为某一个人执着到如此

  黄献轻轻转动手腕,缓缓从空中降落地面,他不紧不慢的走过来,冷冷看着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一语不发。至始至终曲音杪都紧紧抓着冰糖,眼神执着,却又哀伤,也许她是不顾生死,一心想知道曲长决的下落,亦或是她要救冰糖,即便这丫头是想她死的可不管曲音杪是如何打算的,她都始终拉着冰糖的手,始终保证她在自己的视线之内,因为她知道,只有这个女孩在自己身边,只有她护着她,黄献才没有机会下手杀她

  黄献走到曲音杪身边,什么也没做,单一个眼神便收回了象形皇极。冰糖像个冲出水面的溺水者,迷雾刚一消散她便开始大口呼吸新鲜空气,曲音杪抓住冰糖的手自始至终就没有松开过,黄献看她一眼,皱起眉头,伸手就去握她的手臂,狠狠将她拽了过来。曲音杪瘦弱娇小,黄献拎起她就像拎起个孩子一样轻松,他粗鲁的将曲音杪限制在自己身后,转而低头直勾勾盯住地上的冰糖

  他的眼神冰冷至极,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险,冰糖看的毛骨悚然,只拼了命的压低脑袋,再不敢去直视他的眼

  远处楼顶

  安寻逸拍了拍七君的背,眼神示意她道:你黄师兄要杀人啦

  黄献身姿挺拔,居高临下的望着弱小的冰糖,缓缓伸出了右手,只见他掌中鲜红光芒闪亮,像血又像雾,给人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悚感

  冰糖知道,黄献这一掌绝对能够要了自己的命,可奈何她既没力气逃跑也没能力反抗,现在的她不过是头待宰羔羊,上天入地皆无门,自杀都尚且做不到,就不奢求有谁能来救自己了

  冰糖心想,即使时光无法倒回,岁月流逝,生命殆尽,她也认了,这一生能够遇见那个人是她最大的幸运,如今她就要死了,死前所求也不过是想再抱他一次,那个她一生中最挚爱的人,虽然此生没能与其走过一段感情岁月,可在她而言,遇见,已是弥足珍贵

  曲长决,此生过了,烦请你下一世,能初见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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