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失宠
次日，苻坚晨起，绕到怡景宫偏殿想要继续刷男孩好感时，却听里面隐隐约约有哭泣之声。他顿足不语。
“见过陛下！”却是一个小宫女打水路过，见着了他，吓得急忙放下脸盆，匍匐在地。
哭声也是停了。才过了数个呼吸，慕容冲就步履匆匆地迎到了门前，他穿着凌乱眼泪未干，怀中还抱着一株枯黄的盆景。
“因何哭泣？”苻坚神色不渝地看着他微微泛红的眼眶，生硬地问了句。他还是头一回被这孩子迎接，这后头也不知有什么幺蛾子在等着。
“臣怜惜草木，”慕容冲低眉顺眼地答道，“却怎也养不好。”
“呵，白露，可是如此？”苻坚看向他身后跟随的侍女。她原是跟随苻坚的，昨夜就被留下来伺候这小孩。
“回陛下，慕容小公子与草木同饮同寝，确实情深。”白露恭敬答话。
一室无声。
苻坚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在慕容冲身上花了心思，怎会不知道他平日只喝热茶，那这同饮饮的是什么还需要问吗？怜惜草木又怎会如此对待心爱之物，只怕是以草木自喻，故意做给他看的！
“朕对你不薄。”苻坚看着外表柔柔弱弱c谦卑恭顺的男孩，森冷地挤出一句。他的心有些抽痛，仿佛被人生生刺了一刀。这孩子心里就只有被带入后宫的不甘吗？对他掏心掏肺的好，在他看来都是一杯又一杯的“热茶”？那他苻坚的付出又算是什么呢？
“陛下，你对冲儿的好，冲儿都记在心上，可”却见男孩抬头直视他，泪水滟涟，如珠玉般滚落，扁着嘴结结巴巴地说着，“可我情难自禁！”模样不甚美观，却实打实的委屈。
苻坚拂袖而去。
只这一个转身，慕容冲在秦宫的处境便一落千丈，身边新来的几个宫人立即怠慢起来，虽不曾说三道四，做起事来却也拖泥带水。
不到晌午，慕容小公子失宠的消息就传遍了这皇宫。
慕容盈离得近，可知晓情况也是一个多时辰后的事了。他们姐弟在宫中根基浅薄，她虽有心经营，却一时半会难以见效。事到临头，只能急急地把人叫到面前，指着慕容冲大骂。
“阿姊原以为你有些长进，怎的还如此冲动幼稚！我等身在宫中，尊卑贵贱皆系于陛下一人，何苦恶了陛下自讨苦吃？原是我不该护着你，倒让你轻视了这宫中阴暗！”
“阿姊莫要为我气坏了身子。我只是过于想念阿母，昔日在她身边时，我何尝受过这许多苦？”慕容冲只可怜兮兮地抱着姐姐道，“你看这宫里，与母亲骨肉分离不提，妃嫔宫人谁容得我，哪怕面上有个笑脸，背后却是如何说得？熙熙攘攘数千人，可真心待我的不过阿姊与陛下，如今更只有阿姊了”
背后说话若被人听到宣扬开只会扭曲得厉害，远比当面给苻坚难堪更凶险，姐弟俩极是乖觉，宁可在苻坚面前刚正面，私下里却从不放纵自我。
“谁说只有你阿姊了？”一个大嗓门从殿外传来，吓得两姐弟一个哆嗦。
苻坚原本还气怒难消，只是因着这些时日的习惯又走到了怡景宫，不料正好听见了姐弟俩谈话。他有些庆幸自己杀了个回马枪，否则哪会知道两个漂亮宝贝对他是如此尊崇c依赖？
“陛c陛下”两姐弟当真惊吓到了，他们虽总担心隔墙有耳，但从没想过会招出这么大一只“耳朵”来！
姐弟两个磕磕绊绊地声音相和，偏出奇悦耳，喊得苻坚心花怒放。
“过来。”苻坚温和带笑地招呼了一声。下一秒，少女就如乳燕投怀般扑入了他怀中，可男孩却依然定在原处。
苻坚脸色微沉，又缓和了下来，“过来。”
男孩慢慢地挪到了他近前，臻首微垂，默默侍立。从苻坚的角度，还能看到他微蹙的眉，和一脸的委屈不甘。
佳人不肯顺从，却到底也没让他下不了台。苻坚心中一叹，终究还是败给了美色，不忍与他计较，他一伸手揽过男孩，安抚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朕对你还不够好吗？何苦在意那些不相干的人？”
“陛下。”慕容冲弱弱应声，有些炸毛却强忍着不龇牙。苻坚说得轻松，可若两人对调过来，他自己又接受得了？
“朕暂且不逼你，只是你也该好好想个明白。朕等你。”看着美人委屈的样子，听着他柔弱的话语，苻坚的心软化成了一滩。作为一个格外怜香惜玉（色令智昏）的大男人，他最是见不得美人难过，一句承诺脱口而出，跟着脸就黑了。——话说得挺溜，却实打实给自己下了绊子！这都耗了三个月还没能把男孩弄上床，真要等他想通又需要多少时日？
“不过，朕只给你一个月时间。”
“谢陛下恩典。”慕容冲心下一松。一个月就一个月吧，好歹又能拖延一个月了！
他这轻松自在起来的模样又让苻坚莫名烦躁。慕容冲在他面前再自在，也不能掩盖一个事实，他这是被嫌弃了！不，是一直被嫌弃着！
也是赶巧了，苻坚出来只带了寸步不离的黄内侍，这会没说几句又正好内急，两姐弟作为这一宫的主人，自然得恭恭敬敬将人引去了净房，而后还必须毕恭毕敬的在外头候着。
姐弟俩正被秽气熏得不耐，却听前殿纷纷杂杂，一声尖锐的笑语远远就传了过来，“妾等只是想来看看那慕容小公子究竟是何妖孽，也配与我等相提并论，就不必通禀清河夫人了吧？”
“”也不知是怎样狂傲的女子，隔着大老远都让人听得一清二楚。
苻坚已如厕完毕，听见那满含恶意的话语，一边示意众人不要声张，一边招呼了黄内侍就近找了个灌木丛，避了进去。
他倒想知道，自己捧在手心的宝贝儿，在背地里都受了什么委屈。
慕容姐弟交换了一个眼神，既而眼观鼻c鼻观心，默默等着恶客找来。今天有苻坚在这儿，断然不会叫他们吃亏。
“哟，这不是净房吗？妾还以为慕容小公子这等绝世美人，定然餐风饮露纤尘不染呢，原来也是个俗人。”一股臭气扑面而来，一个妃子厌恶地捏起了鼻子。
这是哪个宫的妃子，回头一撸到底！苻坚看着她嫌弃的样子，心里记了一笔！
“怎是俗人？瞧这花容月貌，就连我这小女子看了都要动心。只不知于那房中术又是何等精通，才能迷得天王数月不见我等姊妹。”
苻坚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的被人这么露骨道来，也有些难堪，至于被当面讥讽的那人又该是何心情？他眼看着慕容冲撇过了脸，看不到半点表情，只骨节苍白的拳头可窥见一二。
他若不曾来这一趟，倒真不知道这姐弟俩过的是这日子！怨不得男孩这般排斥他，被这些贱婢这般调笑挑拨，能不恼了吗？只是，他心里也有些不舒服：“慕容冲啊慕容冲，侍候朕就那么丢人？你的脸面下不来，朕的脸就不要了？且说三道四的是这些人，怎的就怪在朕头上了？”
“是极。传说慕容小公子逃过几次侍寝，今日一见便知流言不可信，似这等绝色陛下怎可能放过？且古时烈女为守节尚且宁死不屈，慕容小公子金尊玉贵，若当真不情愿，何需闹这些幺蛾子，早早投湖便一了百了！”
“诸位姐姐慎言！”慕容盈怒道，她虽想让阿弟得些教训，却见不得他被人如此轻贱羞辱，更不愿见他被人撩拨着寻死觅活。
“咿呀，清河夫人也在呀！这怡景宫贱婢甚多，我等眼拙，一时竟没认出你来。”
一群莺莺燕燕你一言我一语，含沙射影地将两人损到了谷底。
“够了！你们辱我便罢了，我阿姊是陛下亲封的夫人，论位份仅在皇后之下，谁给你们胆量如此牙尖嘴利不分尊卑？莫非自认比陛下更具慧眼？”慕容冲怒喝道。他的声音颤抖，带着孩子特有的尖锐。
这傻孩子，还记得能依靠他，可怎么就不知道为自己分辨两句？苻坚又欣慰又痛惜。
“大胆，我们说话哪轮得到你插嘴？不过一个无名无份的娈宠，真还把自己当王子王孙？”
“话里话外都是陛下，当陛下还会护着你？”
“想是慕容小公子别有特长，笃定陛下离不了‘身’呢！”
“呵，我可不管你是特长特短，区区一个！长歌，好生教慕容小公子规矩。”
“喏”一个粗壮婢女从人群后走出，两步就走到了慕容冲面前，抬手就扇。
“啪”一声脆响。
“住手！”慕容盈花容失色地扑了上前，搂着弟弟瑟瑟发抖。
“住手！冲儿莫怕，朕为你做主。”苻坚怒不可遏地走了出来，一声呼喝吓得众女连连问安。他几步跨到慕容冲面前，把人转过来，心疼地托起小脸，正待好好怜惜一番却卡壳了，“额”
粉雕玉琢的小脸光滑白皙，哪有半点挨了打的样。
“陛下？”男孩儿眨了眨眼，泪光渐退，纯然无辜。
“”苻坚木然看了一眼离慕容冲不过一步之遥的宫女，哦，红印在这儿呢！这孩子连他的话都敢不听，哪会站着挨打，他是白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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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陛下！”却是一个小宫女打水路过，见着了他，吓得急忙放下脸盆，匍匐在地。
哭声也是停了。才过了数个呼吸，慕容冲就步履匆匆地迎到了门前，他穿着凌乱眼泪未干，怀中还抱着一株枯黄的盆景。
“因何哭泣？”苻坚神色不渝地看着他微微泛红的眼眶，生硬地问了句。他还是头一回被这孩子迎接，这后头也不知有什么幺蛾子在等着。
“臣怜惜草木，”慕容冲低眉顺眼地答道，“却怎也养不好。”
“呵，白露，可是如此？”苻坚看向他身后跟随的侍女。她原是跟随苻坚的，昨夜就被留下来伺候这小孩。
“回陛下，慕容小公子与草木同饮同寝，确实情深。”白露恭敬答话。
一室无声。
苻坚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在慕容冲身上花了心思，怎会不知道他平日只喝热茶，那这同饮饮的是什么还需要问吗？怜惜草木又怎会如此对待心爱之物，只怕是以草木自喻，故意做给他看的！
“朕对你不薄。”苻坚看着外表柔柔弱弱c谦卑恭顺的男孩，森冷地挤出一句。他的心有些抽痛，仿佛被人生生刺了一刀。这孩子心里就只有被带入后宫的不甘吗？对他掏心掏肺的好，在他看来都是一杯又一杯的“热茶”？那他苻坚的付出又算是什么呢？
“陛下，你对冲儿的好，冲儿都记在心上，可”却见男孩抬头直视他，泪水滟涟，如珠玉般滚落，扁着嘴结结巴巴地说着，“可我情难自禁！”模样不甚美观，却实打实的委屈。
苻坚拂袖而去。
只这一个转身，慕容冲在秦宫的处境便一落千丈，身边新来的几个宫人立即怠慢起来，虽不曾说三道四，做起事来却也拖泥带水。
不到晌午，慕容小公子失宠的消息就传遍了这皇宫。
慕容盈离得近，可知晓情况也是一个多时辰后的事了。他们姐弟在宫中根基浅薄，她虽有心经营，却一时半会难以见效。事到临头，只能急急地把人叫到面前，指着慕容冲大骂。
“阿姊原以为你有些长进，怎的还如此冲动幼稚！我等身在宫中，尊卑贵贱皆系于陛下一人，何苦恶了陛下自讨苦吃？原是我不该护着你，倒让你轻视了这宫中阴暗！”
“阿姊莫要为我气坏了身子。我只是过于想念阿母，昔日在她身边时，我何尝受过这许多苦？”慕容冲只可怜兮兮地抱着姐姐道，“你看这宫里，与母亲骨肉分离不提，妃嫔宫人谁容得我，哪怕面上有个笑脸，背后却是如何说得？熙熙攘攘数千人，可真心待我的不过阿姊与陛下，如今更只有阿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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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只有你阿姊了？”一个大嗓门从殿外传来，吓得两姐弟一个哆嗦。
苻坚原本还气怒难消，只是因着这些时日的习惯又走到了怡景宫，不料正好听见了姐弟俩谈话。他有些庆幸自己杀了个回马枪，否则哪会知道两个漂亮宝贝对他是如此尊崇c依赖？
“陛c陛下”两姐弟当真惊吓到了，他们虽总担心隔墙有耳，但从没想过会招出这么大一只“耳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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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苻坚温和带笑地招呼了一声。下一秒，少女就如乳燕投怀般扑入了他怀中，可男孩却依然定在原处。
苻坚脸色微沉，又缓和了下来，“过来。”
男孩慢慢地挪到了他近前，臻首微垂，默默侍立。从苻坚的角度，还能看到他微蹙的眉，和一脸的委屈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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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轻松自在起来的模样又让苻坚莫名烦躁。慕容冲在他面前再自在，也不能掩盖一个事实，他这是被嫌弃了！不，是一直被嫌弃着！
也是赶巧了，苻坚出来只带了寸步不离的黄内侍，这会没说几句又正好内急，两姐弟作为这一宫的主人，自然得恭恭敬敬将人引去了净房，而后还必须毕恭毕敬的在外头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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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是俗人？瞧这花容月貌，就连我这小女子看了都要动心。只不知于那房中术又是何等精通，才能迷得天王数月不见我等姊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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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傻孩子，还记得能依靠他，可怎么就不知道为自己分辨两句？苻坚又欣慰又痛惜。
“大胆，我们说话哪轮得到你插嘴？不过一个无名无份的娈宠，真还把自己当王子王孙？”
“话里话外都是陛下，当陛下还会护着你？”
“想是慕容小公子别有特长，笃定陛下离不了‘身’呢！”
“呵，我可不管你是特长特短，区区一个！长歌，好生教慕容小公子规矩。”
“喏”一个粗壮婢女从人群后走出，两步就走到了慕容冲面前，抬手就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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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慕容盈花容失色地扑了上前，搂着弟弟瑟瑟发抖。
“住手！冲儿莫怕，朕为你做主。”苻坚怒不可遏地走了出来，一声呼喝吓得众女连连问安。他几步跨到慕容冲面前，把人转过来，心疼地托起小脸，正待好好怜惜一番却卡壳了，“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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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男孩儿眨了眨眼，泪光渐退，纯然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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