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铁面冷男
荣姑娘一走出袁达房间，便加快了步伐，木楼梯被她轻重不一的脚步踩得发出银铃一般的声音，悠悠地随她窈窕的身影而去。
她一下楼，便避开众将士，直接进了厨房。只听见厨房外武士们杀猪宰鸡的叫声，厨房内并无他人。
灶台上热气滚滚，撒了辣椒粉的羊肉香味散溢满屋，使得她一进门便打了个喷嚏。
“哎呀，这真够呛人的！”她抱怨一声。
“成了吗？”坐在灶前小板凳上的男人一边往灶内塞干柴，一边若无其事地悄声问道。
“那当然，他那双贼眼睛直盯在我的脸上，哪里还留心我手上的动作。”荣姑娘洋洋自得地说。
“拿出来瞅瞅，咱们要还给封老先生的。”男人放下火钳，不放心似的伸出手来索要。
“别急啊！让我先仔细瞧瞧。”荣姑娘从袖管里掏出一枚玉佩来，蹲下身子，偎在男人的膝上，仔细打量着。
那男人凑过头来，讶叹道：“还是原来的样子，还是那般精美！”
荣姑娘撒娇地说：“这可是你媳妇冒着生命危险偷来的。”
“别说得这么重！”那男人正经地说，“曾经是迫不得已，现在你独属于我的。”
“知道，放心吧！”荣姑娘笑道，“咱们还清人情债，可得要好好过日子了。”
“说的是，”那男人也欣慰地笑了，“来，坐我腿上，咱们好好看看这块玉。”
荣姑娘并没有看玉，而是脉脉柔情地盯着男人的脸看，那是一张半边被烫伤的脸，被一个铁面具契合地修饰着，只有那高耸的鼻梁透露着曾经的英俊，以及那磁性的声音散发出他曾经的魅力。
他并不是一个乡野莽夫，也不是天生残废，而是赫赫有名的青海冷家的长子——冷子禅。
所谓青海双鹰不过是冷氏旁支的两个后起之秀，这正与冷氏家族的理念有关，凡是直系主支的尽量低调，而旁系旁支的冷氏子弟则需要靠真本事来证明自己，因此也往往容易在江湖上博得盛名。
但是这绝不是说低调得像冷子禅一样沦落成伙夫，他之所以一步步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还得从三年前的一次不幸的经历说起。
那天也像今天一样寒冷，但是冷得很孤寂，在青海南岸的冷氏祖宅，忽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此人突然到来的目的，却不是找冷家的某人，而是专门为临时旅居在冷家的贵客——孤山遗老封希圣。
当时封希圣正在和冷子禅在内室烤火饮茶，突然听说有个英雄来找他，便问此人是谁，仆人吞吞吐吐，说是谢无邪的后人。
封希圣暗自思量，谢无邪还有后人吗？便好奇地起身去会会。
谢无邪谥号“黑龙湖主”，黑龙湖又是九大盐池之一，于是冷子禅也一并追了出来。
只见一片梅花海的芬芳梅红中藏着一个俊秀的脸庞，原来等候他们的不是他人，而是权流响当当的后起之秀谢亮，便问：“竖子好大胆，敢冒充黑龙湖主的后人？”
冷子禅见所谓黑龙湖主的后人竟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心下难免嘲讽，顿时放松警惕，站在边上冷眼旁观。
“他姓谢，我也姓谢，五百年前本是一家，称他的后人有何不可？”谢亮扛着把粗铁剑自顾自乐地说。
“你也算是成名的人物了，怎么这般不知羞耻？”封希圣教训道。
“我不知羞耻？我看某人比我更不知羞吧！”谢亮讽笑道。
“你别指桑骂魁，”封希圣开门见山地说，“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没事儿，听说你在青海做客，就过来转转。”谢亮轻飘飘地说，“然后向你借一样东西。”
“你还真当自己是没事人儿啊！”封希圣破口骂道，“你算老几，说借就会借给你？”
“哈哈不借难道逼我抢吗？”谢亮大笑道。
“好大的口气，你道我们清流不录功名，就真的没有真本事么？”封希圣气恼起来。
“我可没这么想，”谢亮解释道，“封老先生号称清流之魂，自然修为高深，只是也不能欺负小辈吧！”
“看来今日一战在所难免了，那规矩就由你定吧，省得说我以大欺小。”封希圣甩一甩衣袖道。
“这可是你说的哦，别的要求也没有，我只说一点，那就是一对一比试，谁都不能插手。”谢亮机智地说。
“哼，就依你，我们清流光明磊落，绝不会以多欺少。”封希圣难免怒从中起。
“那好，假如你打得过我，那玩意儿我就不要了，假如你打不过我，那你就得把那宝贝送给我。如何？”谢亮讲的条件并不过分，因为封希圣认为那谢亮并无丝毫胜算。
“哼，真是不自量力！”封希圣说着就要飞身打去。
恰在这时，冷子禅突然冷笑道：“如此小辈，何须封老先生出手，传出去反而说你欺负小辈，不如让我去会会他。据说还是个黑龙湖主的后人。”
“晓得就好！”谢亮目光转向冷子禅，摆出一副傲慢不羁的样子说：“你是哪个？别被我三拳两脚就打倒了，可是很没面子的。”
“哈哈哈”冷子禅不禁哑然失笑，而且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忘了形，而为了表示附和，那封希圣也一并大笑不止。
两人就这样前仰后合地笑着，却浑不知谢亮是个不讲套路的主，他左转右挪，悄然循树前进，待靠近封冷两人，忽然扬剑高跃，嗖嗖连挥两剑，只见两道剑气如怒火横飞，分别朝封冷两人袭来。
到底封希圣修为高深，尽管得意忘形得目中无物了，竟立即反应了过来，一挥袖便轻而易举地担去了剑气。
可叹那冷子禅，虽然武力也高，也轻松地阻挡住谢亮挥出的剑气，然而防得了敌人，却难防自己人，不料方才封希圣那轻轻一挡，却把那道剑气挥到冷子禅脸上，霎时，冷子禅只觉左脸发烫，似是被灼热的铁块烫住，一眨眼就毁了容貌。
谢亮却是不慌不乱，趁乱在封希圣腰间用力一拔，取来一枚玉佩，便飞快地往梅林深处奔去，在这危难之际，谢亮仍不忘初心，运气传声道：“封老莫怪，只是借来一观，三日之后定当完璧归还。”
果然，三日之后，这枚玉佩真的完完整整地还了来，不知什么时候安然放进了封冷二人饮茶的黑色案几上，但是他们至今仍不知道谢亮拿去作何用处。
冷子禅端着卷尾龙纹玉佩，追思良久，当年唾手可得之物，如今只能偷偷观赏，令他叹惋起来，一串冰泪流过脸颊，滴在荣姑娘的手上，却寒在她的心中。
“又想起那件事了？”
“嗯，我总是无法彻底忘记。”
“那不怪你，那是意外。”
“可是我父亲并不这么认为。”
“可是你父亲也没把你逐出家门，是你自己”
“对，是我自己主动让贤的。”
“不过，你三弟冷子儒确实很优秀。”
“没错，他确实很优秀，二弟子道也比不过他。”
“子道跟他不一样，他们志向差别太大了。”
“但是终究可能要让三弟继承家业了。”
“不，你不应该这样想，你应该学会放下。”
“对不起，我放不下！就好像我能放下我的脸吗？它只不过是一块冰冷的铁皮。”
“哦，你怎么能这么想，这是大孤山最好的铁矿锻造成的，任何武器都伤不了它。”
“可是我终将因此失去一切。”
“不会的，你永远不会失去我，哪怕袁达”
“他只是得到你的人，并没有得到你的心，对吗？”
“对，我告诉你一万次了，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可是你会因为身体的愉悦而爱上一个人吗？”
“不会哦，会，当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是最愉悦的，我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是最愉悦的。”
“真的吗？你不许为了安慰我而这样说。”
“真的，我是真心真意地这样觉得，这是我真真切切的体验，是任何人都无法给与的。”
“好，我相信你，但是这块玉佩即将离我而去了。”
“还给他吧，毕竟是封老先生给你三弟的。”
“还？可是当初封老先生是许诺给我的。”
“对不起，是我说错了，你应该学会接受命运。”
“命运，我不是正在接受吗？我已经无数次地接受了。”
“但是，你还没有真正地放下你那高傲的心。”
“可是你不明白，当你曾经站得很高，是很难再下来的。”
“所以这正是你痛苦的来源，你一定要明白这一点。”
“不，我不痛苦，我一点都不痛苦，我一定要夺回这一切，我可是我父亲的长子！”
“我的郎君，你难道还不醒醒吗？”
“我的娘子，我醒着，我一直不都醒着吗？”
“不，你不过是装醒而已，就像有些人一直装睡。”
“谁一直在装睡？”在他们的哭哭啼啼中，厨房里突然走进一个人来，正是孤山遗老封希圣。
荣姑娘看见那人，立马跳着站直身子，恭敬地说：“父亲，我们”
“好了，别解释了。”封希圣伸出手来，接着说，“把玉佩给我吧！”
“不，我要再看看。”冷子禅晃了晃肩膀说。
“当初你不就已经看够了？”封希圣冷眼道，“可没见你这般珍视。”
“人只有在失去之后才懂得拥有的宝贵。”冷子禅深含哲理地说。
“失去也罢，拥有也罢，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封希圣规劝道，“这还用我来唠叨吗？”
“是，你总是这么势利，我又岂会不知呢？”冷子禅失望地说。
“哼，整日里怨天尤人！”封希圣一把夺过玉佩来，鄙夷的眼光全落在冷子禅身上。
“父亲”荣姑娘拉住封希圣衣袖，哀怜地说，“您就适当给他点尊严吧！他现在真的很可怜。”
“荣儿，”封希圣怔怔地望着她，“连你也不体谅我吗？”
“我答应你的事情我都做了，可是你一定要做到答应我的事情。”荣姑娘哭着说。
“放心，我会给他一个交代的。”封希圣把目光转向冷子禅道，“谁叫我当初把你嫁给了他呢？”
冷子禅自嘲道：“当初谁不想嫁给我”
“好了，不多说了，”封希圣叹息道，“眼下仇人就在眼前，看怎么处理吧？”
“谁？”冷子禅突然眼冒金光，亢奋地说：“谢亮也在？”
“没错，”封希圣若有所思地皱眉道，“但是他并不是贵客，而是一个囚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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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下楼，便避开众将士，直接进了厨房。只听见厨房外武士们杀猪宰鸡的叫声，厨房内并无他人。
灶台上热气滚滚，撒了辣椒粉的羊肉香味散溢满屋，使得她一进门便打了个喷嚏。
“哎呀，这真够呛人的！”她抱怨一声。
“成了吗？”坐在灶前小板凳上的男人一边往灶内塞干柴，一边若无其事地悄声问道。
“那当然，他那双贼眼睛直盯在我的脸上，哪里还留心我手上的动作。”荣姑娘洋洋自得地说。
“拿出来瞅瞅，咱们要还给封老先生的。”男人放下火钳，不放心似的伸出手来索要。
“别急啊！让我先仔细瞧瞧。”荣姑娘从袖管里掏出一枚玉佩来，蹲下身子，偎在男人的膝上，仔细打量着。
那男人凑过头来，讶叹道：“还是原来的样子，还是那般精美！”
荣姑娘撒娇地说：“这可是你媳妇冒着生命危险偷来的。”
“别说得这么重！”那男人正经地说，“曾经是迫不得已，现在你独属于我的。”
“知道，放心吧！”荣姑娘笑道，“咱们还清人情债，可得要好好过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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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算是成名的人物了，怎么这般不知羞耻？”封希圣教训道。
“我不知羞耻？我看某人比我更不知羞吧！”谢亮讽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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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就依你，我们清流光明磊落，绝不会以多欺少。”封希圣难免怒从中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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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总是无法彻底忘记。”
“那不怪你，那是意外。”
“可是我父亲并不这么认为。”
“可是你父亲也没把你逐出家门，是你自己”
“对，是我自己主动让贤的。”
“不过，你三弟冷子儒确实很优秀。”
“没错，他确实很优秀，二弟子道也比不过他。”
“子道跟他不一样，他们志向差别太大了。”
“但是终究可能要让三弟继承家业了。”
“不，你不应该这样想，你应该学会放下。”
“对不起，我放不下！就好像我能放下我的脸吗？它只不过是一块冰冷的铁皮。”
“哦，你怎么能这么想，这是大孤山最好的铁矿锻造成的，任何武器都伤不了它。”
“可是我终将因此失去一切。”
“不会的，你永远不会失去我，哪怕袁达”
“他只是得到你的人，并没有得到你的心，对吗？”
“对，我告诉你一万次了，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可是你会因为身体的愉悦而爱上一个人吗？”
“不会哦，会，当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是最愉悦的，我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是最愉悦的。”
“真的吗？你不许为了安慰我而这样说。”
“真的，我是真心真意地这样觉得，这是我真真切切的体验，是任何人都无法给与的。”
“好，我相信你，但是这块玉佩即将离我而去了。”
“还给他吧，毕竟是封老先生给你三弟的。”
“还？可是当初封老先生是许诺给我的。”
“对不起，是我说错了，你应该学会接受命运。”
“命运，我不是正在接受吗？我已经无数次地接受了。”
“但是，你还没有真正地放下你那高傲的心。”
“可是你不明白，当你曾经站得很高，是很难再下来的。”
“所以这正是你痛苦的来源，你一定要明白这一点。”
“不，我不痛苦，我一点都不痛苦，我一定要夺回这一切，我可是我父亲的长子！”
“我的郎君，你难道还不醒醒吗？”
“我的娘子，我醒着，我一直不都醒着吗？”
“不，你不过是装醒而已，就像有些人一直装睡。”
“谁一直在装睡？”在他们的哭哭啼啼中，厨房里突然走进一个人来，正是孤山遗老封希圣。
荣姑娘看见那人，立马跳着站直身子，恭敬地说：“父亲，我们”
“好了，别解释了。”封希圣伸出手来，接着说，“把玉佩给我吧！”
“不，我要再看看。”冷子禅晃了晃肩膀说。
“当初你不就已经看够了？”封希圣冷眼道，“可没见你这般珍视。”
“人只有在失去之后才懂得拥有的宝贵。”冷子禅深含哲理地说。
“失去也罢，拥有也罢，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封希圣规劝道，“这还用我来唠叨吗？”
“是，你总是这么势利，我又岂会不知呢？”冷子禅失望地说。
“哼，整日里怨天尤人！”封希圣一把夺过玉佩来，鄙夷的眼光全落在冷子禅身上。
“父亲”荣姑娘拉住封希圣衣袖，哀怜地说，“您就适当给他点尊严吧！他现在真的很可怜。”
“荣儿，”封希圣怔怔地望着她，“连你也不体谅我吗？”
“我答应你的事情我都做了，可是你一定要做到答应我的事情。”荣姑娘哭着说。
“放心，我会给他一个交代的。”封希圣把目光转向冷子禅道，“谁叫我当初把你嫁给了他呢？”
冷子禅自嘲道：“当初谁不想嫁给我”
“好了，不多说了，”封希圣叹息道，“眼下仇人就在眼前，看怎么处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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