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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回:明前茶香吴秀镇(4)

  幕天垂,月上柳梢头。

  吴秀镇茶园里的师傅正赶着杀青。采下的茶叶需得得当天炒制才足够新鲜。

  倾漪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或许是认床的缘故,又或许是她一下午都没见着的公子。

  掀开被子,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屋子里立了半天。窗外吹着凉风,她翻出一件艾青对襟上衣穿在身上,拿着一盏油灯,出门去了。

  拐个角,便是公子的房间。光晕从纸糊的窗子里透出来,她站在庭院里,依稀可见公子伏案的身影,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的敲向了门。

  公子打开门看见是她,神色微怔,想是出乎意料。

  倾漪找了张小凳子坐在公子旁,公子继续翻着账本,玉雕似的手指划过一条款目。

  倾漪忽然想到了他的眼睛,却又不好意思开口再问。

  “我自小目盲,却并非无药石可医。幸遇一高僧,而今双目已有好转。”公子瞧出了她的纠结,竟耐心解释道。

  “我眼睛不好,可也能辨得险恶诡诈,识得谄媚奉承。”

  “倾漪~”这是公子第一次认认真真的叫她的名字。

  “识人要清。”

  夜里静,公子略带担忧的嗓音似了跨越滚滚红尘。

  “清明节前,我便会回谢家。里面人心难测,待谢邶休整好后,他会是一个很难缠的对手,你要记得离九重天阁远点。”

  倾漪笑的乖巧,“听公子的话。”

  公子满意的点点头,“大晚上,来我房里做什么?”

  倾漪双手撑着下巴,两个小酒窝绽开,“陪公子喽。”

  公子明显不信,眼角眉梢却也染上了笑意。

  看账本是无聊的,看公子看账本的倾漪更加无聊,趴在书桌上。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公子轻轻的拍了一下她的头,“睡吧。”

  莲华落定魂梦牵,枕怀茶香听雨眠。

  次日,倾漪在柳山的赞叹和留墨的嫉妒之下走出了公子房门。

  “倾漪姑娘,前途无量。”

  “哼!公子才不稀罕送上门的女人。”

  倾漪故意捏起兰花指,嗲嗲道:“公子更不喜欢乱嚼舌根的男人。”

  “你你你你”留墨气的要冲上去打一架。

  “大清早的,如此吵闹,成何体统。”公子及时出现镇住留墨,“既然清闲,那就去茶园里帮忙。”

  公子发话,三人不得不从。

  “你走什么?”公子瞥了眼乖乖跟着去茶园的倾漪。

  “?”

  吵架她也有份啊。

  公子用看白痴的眼神儿看着倾漪,“去吃早饭。”

  自己的丫头太傻,可怎么办?心累。

  “哦。”

  倾漪低着头,藏住嘴角的微笑。

  留墨委屈,“公子偏心。”

  “又不是第一次了。”柳山一语道出真谛。

  虽公子未明说,但倾漪吃了饭后也去茶园里帮忙了。

  谢家最好的茶叶是从吴秀镇的景润居出来的,以春茶为优,其中明前茶为上上之品。景润居种的明前茶名唤“佛动心”。芽叶初展时开采,采完便要立即杀青,揉捻,搓团显毫,烘干,炒制。根据采摘时间,佛动心又分为特品,一等品,二等品等等。

  倾漪瞧采茶的妇人挂着竹楼,手指像鸡啄米般划过一排排茶树,心下来趣,亦想试试,还没碰到茶树,就被另一只手捉住了。

  公子摇摇头,“佛动心产量本就少,可不能给你浪费。”

  倾漪悻悻然收回手,正想找其他事做时,耳畔又响起那清朗如珠玉的声音。

  “手心向下,大拇指和食指夹住嫩茎,轻轻向上一提。切忌用指甲掐,会留痕的。”说着,放慢动作给倾漪示范了一遍。

  公子,说好的不要给我浪费呢?

  留墨:还没进门就开始败家!

  在吴秀镇茶园里的日子舒心自在,像水一样流过。倾漪白日里在茶园采茶,晚上陪着公子在油灯下看账本,任窗外连夜雨,惟他与灯伴亦足矣。

  景润居原是谢邶打理,因他中饱私馕,故连年亏空。公子接手后,每一个流程皆亲自监察,倒也无偷工减料,以次充好之事。公子又凭着与一位贵人的关系,将佛动心卖给了官府,收益颇丰。

  转眼,已至清明前,公子要启程回谢家了。船在暮色里驶向临仙镇,倾漪站在船板上看着越来越模糊的吴秀风景,忽悠忆起那晚公子的嘱咐“离九重天阁远点”。她苦笑不已。

  “临仙镇,曲江山,梧桐树下,葬汝年华。”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梦魇。

  远方曙光唤醒着古镇,谢家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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