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28 美人出浴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地暗了下来，绾婳借助夜色的掩护，轻松地避开了尚阳宫周围来回巡逻的御林军，小心翼翼地追击着二人的身影。
“什么人？”突然，黑暗中传来一阵低低的厉喝声。
闻声，绾婳身子猛地顿住，随即眸光微敛，就在拐过一个漆黑的转角时，她微垂了垂眼睑，瞬间的工夫，人便立刻消失在了黑暗中。
紧接着，就在同样的转角处，一抹矫健敏捷的黑色身影紧追而至，却又同样地在转角处猛然止步，凛凛月色之下，男子眸底神色显得颇为幽暗深沉，他四下里谨慎地留意着周围的动静，眉宇紧蹙，似有几分紧张，又似有几分不确定，手搭在佩剑上，生怕放过一丝错漏之处。
然而，转角处此时已然空空如也，哪里还有方才那人的身影？
“人呢？”
听这话，似乎有人在暗中帮她，是谁？
听到这道从黑影身后清晰传来的声音，隐蔽在树上的绾婳顿时便是微微一怔，身子也突然猛地顿在了原地，她紧抓着枝干的手也下意识地愈发用力起来，枝干之上顿时出现了几道微不可闻的细细抓痕。
树下的男子这时也应声转过了身子，借着清冷皎洁的月色，男子刚毅的面容全然浮现，他拱了拱手，对着来人恭敬道：“太子殿下。”
话落间，他略微犹豫了一下，像是想要说些什么的模样，然而抿了抿唇，最终却还是轻描淡写道：“属下办事不力，请殿下责罚！”
夏侯聿却没看他，只是轻轻地摆了摆手，随即抬眸望向天空中的那一轮明月，叹了口气，道：“罢了，是他命不该绝，你下去吧。”
从夏侯聿抬眸这个角度，只要再稍微偏移一点点，绾婳怕就要暴露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了，天知道她心里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她现在甚至连庆幸白居岐还活着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傻傻的像根木头一样，定定地待在原地，连动也不敢动一下，后背上渗满的全是层层的冷汗！
这时，刀无瑕低沉磁性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那...她该如何处置？”他看着躺在地上那显然昏迷了过去的侍女青裳，迟疑着道。
刀无瑕的声音成功拉回了夏侯聿混沌的思绪，他垂眸淡淡地瞥了一眼昏迷的青裳，眉峰轻蹙了蹙，片刻之后，才冷漠道：“浣衣房。”
对他来说，青裳本就只是一个卑贱的奴婢，根本不具备任何存活下来的价值，若非他当日及时赶到，她怕是早就成为千千万万亡魂中的一个了，可不知怎的，他竟鬼使神差地将人从鬼门关上救了回来。
如今只要看到这张脸，他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两年前悬崖边上绾婳被那群杀手们逼得走投无路，最后只能被迫跳下深渊的画面——
真是讽刺，他堂堂一国的太子，竟什么也做不了！
直至那天，刀无瑕突然不由分说将他带到了花月阁，在见到萧淑的那一刻，他才突然猛地惊醒，这世间竟当真有如此相似的两人——
即便心里明知那个女人不是她，即便他向来便习惯了冷静地对一切事情，可他却还是失态了，只因为那张在梦中无数次出现的面容...
他当时是真的存了要将那个叫做萧淑的女人带回皇宫的心思，说他是自欺欺人也好，或是其他更愚蠢的也罢，即便明知对方是替身也可以不顾了，只要她还在自己身边，其他的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想到萧淑，夏侯聿眸底掠过一抹暗沉，幽深得叫人心惊。
这盘棋已然布好，萧淑有幸作为他手下的一颗合格的棋子，的确替他解了不少疑惑，司礼监查到的证据多属伪造，白居岐果然没死！
他从一开始就不信绾婳已经死了，既然没有办法从上官两兄弟入手，那就只能将她的好师父引出来，主动将人带到他面前来了——
他的目光蓦地一凛，视线落在远方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眸色愈发深沉难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随即垂眸，冷冷地扫了一眼昏倒在地的青裳，眼底不带半丝波澜，这个婢女已经不再具有任何价值了。
然而一想到她是绾婳心上所重视之人，残酷如他，竟也有些下不去手，思来想去，便只好将她打发到浣衣房去，只要萧淑一日见不着她，便会以为她已死，如此，她便能多保一日小命，全看造化罢。
夏侯聿唇角露出一抹苦笑，何时，他这种人也变得这么善良了？
刀无瑕领命，默不作声地扛起青裳，恭敬地退了下去。
绾婳隐蔽在树上，分明隔着层层枝叶，她却还是清楚地捕捉到了夏侯聿脸上的那一抹恍惚之色以及二人言语中的敏感字眼，是青裳？
方才她追着两人的身影好不容易才来到了这里，不想跟丢了不说，竟然还被刀无瑕给盯上了，她心下正烦躁，本想干脆冒险去找萧淑要人的，可如此一来，她的身份难免不会被人怀疑，实在不划算。
此刻听到两人这样的一番谈话，她也多少明白了个大概，她本就猜到了这一切不过只是夏侯聿设的一个陷阱，只是没有十足的把握。
可现在......
她眸光一沉，这个男人太善于算计人心了，也许不论是白居岐，还是青裳，甚至包括于她自己，其实都在他所掌控的范围之内——
这个男人，他心里究竟在打着什么如意算盘，他已经将所有人玩得团团转了，可他脸上的恍惚却又分明不似作假，到底是为了什么？
正当绾婳想得出神之际，底下却隐隐传来一阵水流的声音，她下意识地看去，水雾缭绕，温泉湖中咕噜咕噜地往上冒着白色的气泡。
池边怪石参差如林，遮住了大半个温泉湖，四周一片静谧，只有风吹过树梢的轻响，以及那袅袅上升飞散的烟雾，夹杂着草丛中偶然响起的蟋蟀的低鸣，衬得这温泉湖愈发地如梦如幻，仿佛人间仙境。
只是绾婳此时却没了欣赏这番精致的心情，她的目光掠过天空点点的繁星，最终落在湖中男子颀长绝美的背影上，不由得呼吸一滞。
清冷的月光，盈盈如玉，照着他背上正一颗一颗滚落下来、璀璨得如同一粒粒宝石的水珠，雪白的肤色在他身上，并不会显得阴柔。
相反，这样的他，看起来反而有几分苍冷，好似沉淀了千年的杀伐之气，沉甸甸的，让人只觉得那定是刀锋割喉一般的凌厉和冷酷。
看容貌也不过二十年华，俊秀的剑眉，狭长的眸子，高直的鼻梁，淡红而薄削的唇，只是与方才的他不一样，此时的他脸色略显苍白。
头上束着的金冠早已经取下，墨发披散，泻了他一身。肌肤如玉，线条紧致，既有练武之人的饱满有力，也有属于王室贵胄的矜美华贵。
这般容貌，这般气势，美则美矣，然而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从那人的背影，她看不出来一丁点儿的人情味，只一味地让她觉得惧怕。
温泉池边几名侍女乍一看见他，脸上分明染了几分惊喜之色，然而这种惊喜瞬间便彻底消失不见了，转而变成一副胆战心惊的表情。
水花作响，是人走动的声音，那人缓缓从池子中走上岸来，无视那些如履薄冰的侍女的目光，似乎他根本就不担心会被人偷看。
因为——
没人有那个胆子！
“太子殿下，请着衣。”听不见动静，一名侍女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恭敬地将长袍披在他的身上，然后便垂着眼睛，迅速地退了下去。
夏侯聿拉起袍子的衣襟，向后挥了一下手，包含着无上的威严，让人无从反抗，不用过多的言语，一个简单的动作足以说明一切。
几名侍女立刻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
绾婳猝然地别开眸子，心里暗暗低咒一声。
“嗯......”底下突然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
声音虽不大，但听在绾婳耳中却分明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她下意识地转眸一看，只见夏侯聿不知何时已开始在水中载沉载浮，却并未沾染半滴水珠，正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势，中规中矩地坐在上面上。
他一只手掌在水中快速翻转，另一只手则直接点在自己眉心的位置，绾婳惊讶地发现，竟有淡淡的黑气自他的眉心处缓缓冒了出来。
奇怪，这是什么邪门功夫，为何她闻所未闻？
绾婳又看了他一眼，心中忽然微微一动。
细看时，不难发现夏侯聿身上肌肤里似有一道淡淡的青线正随黑气的冒出而沿着他的脉络游走，像是有一个小虫在里面奔忙......
这时，周围静寂得惊人，只有微风拂过树梢的飒飒轻响，越想心中越是不安，她胆子自认一向不小，但此刻竟也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只是她可不敢妄动，只能凝住心神，细心观察着下方的动静。
她的武功本就不敌夏侯聿，即便用毒最多也只能与他打个旗鼓相当，可如今她中了七星海棠的毒，对付普通人或许还可以，但眼前这位明显是个高手，她只怕稍稍弄出一丁点儿声响就能让他立时察觉。
如此一来，到时候不知道会生出多少事端。
绾婳性懒，她不想无缘无故地惹麻烦，能不打绝对不打……
“看够了？”正当绾婳思考得出神之际，夏侯聿阴冷诡谲的声音冷不丁地在身后响起，她能清楚地看到背后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影投射在地面的影子，修长而鬼魅，气势惊人，几乎完全覆盖住了她的影子。
话落间，她甚至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瞬间只觉身后一股凌厉的掌风便毫不留情地猛然朝自己攻了过来，力道强劲至极，不留分毫余地。
绾婳心下一惊，暗暗咒骂了一声，她不过就是出了一会儿神罢了，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这个男人能准确地找到她的藏身之处不说，居然还能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身后，到底是他太强了还是她太弱小？
然而，此时此刻她根本没有精力再多想这些，电光火石间，她凭着直觉艰难地避开了夏侯聿那毫不留情的一击，随即快速翻身落地。
绾婳捏住银针正待发出，忽见夏侯聿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她当即不由得心下大惊，堪堪避开他的第二次攻击，就在这稍一停顿间，回身就见夏侯聿双脚踩踏着枝干，迅捷如豹，悄然逼近——
“你怎么......会武功？”夏侯聿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月光渗入，照着她气势逼人的面容，颊边一道血痕十分显眼，他才一闪神，就见她手持银针，已然近在眼前，那银针眼看就要往他胸口狠狠扎入，夏侯聿几乎是直觉反应，凝起内力一掌便朝她推了过去。
清冷的月光落下来，照在夏侯聿冷峻的面容上，太过熟悉，几乎就让绾婳失了杀意，略一失神间，腹部就中了他一掌，重重的一掌！
绾婳只觉喉头一猩，鲜血霎时从口中喷涌而出，溅在他的衣袍上。
夏侯聿见状心下便是一惊，然而收手已是来不及，他只得怔在原处，看着她纤瘦的身体飞了出去，然后重重地撞在石壁上，星眸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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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就在同样的转角处，一抹矫健敏捷的黑色身影紧追而至，却又同样地在转角处猛然止步，凛凛月色之下，男子眸底神色显得颇为幽暗深沉，他四下里谨慎地留意着周围的动静，眉宇紧蹙，似有几分紧张，又似有几分不确定，手搭在佩剑上，生怕放过一丝错漏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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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落间，她甚至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瞬间只觉身后一股凌厉的掌风便毫不留情地猛然朝自己攻了过来，力道强劲至极，不留分毫余地。
绾婳心下一惊，暗暗咒骂了一声，她不过就是出了一会儿神罢了，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这个男人能准确地找到她的藏身之处不说，居然还能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身后，到底是他太强了还是她太弱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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