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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41 春宵一刻

  “还是这么爱撒娇。”夏侯彻唇角微勾,没有理会她,只轻轻伸手将绾婳拉到了自己身侧,随即细心地退回了身子好让她坐得舒适些,这一番举动当事人觉着别扭,可叫旁人看来却是夫妻间恩爱非常。

  闻言绾婳心底不由得狠狠地恶寒了一把,微挑了挑眉,瞧他说的什么话,什么叫‘这么爱撒娇’,何必说得好像真有其事一样!

  夏侯彻看着她,唇角不由微微勾起,眸底里的宠溺之色顿时溢于言表,他好似压根就没看到房中那蓝衣少女愈发阴沉了的脸色一样,一边饶有兴致地把玩着绾婳的长发,一边莫名其妙地笑得枝花乱颤。

  绾婳顿时不由有些无语,她抬眸看着夏侯彻,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在打着什么如意算盘,嘴巴张了张,到底还是没有问出一句话来。

  夏侯彻心下了然,倒是面色不变,似乎对她的反应还挺满意的模样,轻挑了挑眉,道:“对了,王妃不是说想要在饮合卮酒前吃上桂花糕的么,本王方才忙着应酬,实在抽不得空,竟忘了这点......”

  他顿了顿,眸光冷冷地扫了一眼不远处的红衣少女,也不带多余的情绪,只是语气淡淡地开了口:“赫连小姐若是得闲,不如替本王到膳房跑这一趟,权当赠予我夫妻二人的新婚礼物了,如何?”

  赫连月难以置信地看向夏侯彻,怔愣了片刻,随即才有些牵强地扯了扯唇角,压抑着声音,浅笑着道:“当...当然没问题......”

  夏侯彻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挥挥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王爷可还有其他吩咐,我......”赫连月不死心,又问了一句。

  “出去。”夏侯彻突然开口,眉宇紧蹙,明显带了怒气,绾婳并没有放在眼里,她知道他这话不是对她说的,所以没有介意的必要。

  可显然,赫连月似乎也这么认为,所以仍旧站在屋内一动不动。

  隐身在屋外的暗卫皱眉,小眼神来回地瞥向赫连月:这姑娘也忒没有眼力劲了,杵在那里半天也没有发现他们家爷已经不高兴了么?

  屋内的气氛就这么僵住了,绾婳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脑袋微侧,看上去就像是靠在夏侯彻怀里一般,说不出来的亲昵,赫连月离夏侯彻只有几步远,这时冰冷的表情也终于出现了一条裂缝。

  她知道,夏侯彻这话是对她说的。

  不甘!

  她长这么大,还从没有被人赶出去过。

  赫连月握紧拳头,无视进来的嬷嬷给她使的眼神,狠了狠心,猛地上前一步,说道:“王爷,连月只是想能不能帮上忙而已。”

  声音和方才的她简直判若两人,态度倨傲得让人喜欢不起来。

  也许,有些男人偏偏就喜欢征服这样的冰美人,可很显然,这里面绝对不包括夏侯彻。

  夏侯彻没有理会赫连月,绾婳则抬头看了她一眼,不禁莞尔失笑:按理要帮忙并不是什么过错,她错就错在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武王府又不缺下人,赫连月又何必说得好像没了她,万事都办不成了呢?

  只是,眼下她初来乍到,还不适合公然得罪这位赫连姑娘,绾婳看了一眼夏侯彻,眨巴着眼睛,无声询问道: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赫连月也是不知事的,竟像是完全不懂眼色一般,仍同根木桩子似的杵在那里一动不动,那模样显然就没有要主动出去的打算。

  绾婳无奈了,只得看向夏侯彻,希望他能出言摆平赫连月,可人家夏侯彻傲娇惯了,压根就不想和赫连月说话,极不配合地别过了脸。

  赫连月也坚定地站在夏侯彻面前,夏侯彻不开口她就不动,大有和夏侯彻耗到死的架势。

  局面一僵再僵,夏侯彻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绾婳只觉得自己的腿僵了,想要站起来却碍于夏侯彻的气势,怎么也不敢起身。

  这时嬷嬷也不好开口,这做下人的,开口劝谁都是错。

  良久,绾婳才无奈地摇了摇头,给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只能硬着头皮上前,“爷,夜色已深,不如奴婢给您更衣?”

  “王妃在。”夏侯彻开口了,却只吝啬地说了三个字。

  被点名,绾婳不好装乌龟,便顺势站了起来,摆摆手,道:“对,我就在这里,还能让王爷受委屈不成,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吧。”

  嬷嬷紧忙点头:“是!是!是!”

  绾婳轻轻点头,转头看向赫连月,眉头微蹙。

  她知道那些赶人出去的话必须由她说出口,不然这赫连氏的面子可没地方摆,可她一点也不想卷入这场莫名其妙的局面里当坏人啊!

  绾婳心中腹诽,面上却带着恰到好处的笑:“赫连姑娘,本王妃知道你是出于一片好意,可王爷毕竟是皇室中人,素来重视礼教,尤其尊重女子的名声,这新婚之夜的.....还请赫连姑娘行个方便。”

  绾婳这话说得极漂亮,三言两语间便把两个人的面子都给顾全了,赫连月要是还不领情,那也实在是怨不得她了。

  好在赫连月人美,脑子却还没抽,她抿唇一笑,笑容里却满是冷意,她直接略过绾婳,显然并不感激她方才的解围,只是转而朝夏侯彻盈盈一拜,说道:“连月原以为王爷既是大英雄,定是不会在意这些小细节的,不曾想竟是连月高估了,若无其他事,连月告退。”

  说完转身离去,留给三人一个美丽的背影。

  绾婳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随即忍不住笑了,赫连月这一招以退为进,用得还真不是一般的臭,夏侯彻又不是没脑的热血男儿,怎么可能会因为她说两句话,就头脑发热地想要做她口中的大英雄?

  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等赫连月走到门口的时候,夏侯彻的声音才又沉沉地响了起来,语气阴测测的,却又不乏宠溺的温柔:“愈发地胆大妄为了。”

  “所以?”凤眸如渊,绾婳微微勾起了唇畔笑问道。

  赫连月眸光沉沉地看着门外时不时经过的下人,接收到他们投射过来的奇怪目光,她咬了咬下唇,还是毅然走了出去。她没敢回头,也不敢搭话,因为她实在不知道方才他说的那一句话指的究竟是...

  “人已经走了,还不把你的脏手从我身上拿开。”绾婳厉眸狠狠地瞪向自己腰间那只属于夏侯彻的大手,心下恼怒,这厮也实在是太不可理喻了,演个戏罢了,观众都已经走了,他至于这么敬业么?

  “不放。”夏侯彻唇角微勾,显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眼里。

  绾婳顿时满头黑线,恨恨地转眸看向身侧耍无赖的某人,正想言辞凿凿地与他理论一番,然而当视线触及他那张人神共愤的面容时,还是叹了口气,自我麻痹道:看在这张脸的份儿上,不跟你一般计较。

  “你以往对其他女子也这般无情么?”

  夏侯彻顿了顿,半晌才道:“天底下只绾婳一人需要本王对她好。”

  “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你的身份?”绾婳突然笑了一下,眸光潋滟,“那样,我当初兴许就不会那么轻易地就放过你了。”

  “你不喜欢本王的身份?”夏侯彻蹙眉,随即不知想到什么,他抿紧了唇,半晌才闷闷道:“你也不曾表明你的身份,不是么?”

  “就算我不说你也能查到,可你的事情你不说我却不会知道。”

  夏侯彻闻言薄唇轻勾,似被她话里的郁闷愉悦到了一般,若无其事道:“你没问,若是你开口问了,本王未必会对你隐瞒。”

  “我没问你就不能主动说?”

  夏侯彻饶有兴致地把玩着她的长发,眼波微动,说道:“如果本王先说了,你我如今未必能这般和谐相处,想来不说才是对的。”

  绾婳看着他,心里有些哭笑不得,“你堂堂武王居然也耍无赖?”

  夏侯彻也不恼,只抬起手指,冰凉的触感触碰到她额间的红色朱砂,修长的指尖来回摩挲着,像是在抚摸着珍贵的瓷器,分外温柔。

  半晌,他才又道:“也只有在你的事情上,本王才会耍一次无赖。”

  也好在对象是我,若是你的死对头,怕就够你喝一壶的了——

  “你倒是诚实。”绾婳沉吟了片刻,还是说道:“只是,树大招风,像你这般不留余地之人,若哪日从九天巅峰跌落,怕是难免人间寒风千刀万剐之祸。过往这条路是你一人独走,自是肆无忌惮,只是从今日开始便不同了,你我已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所以......”

  她顿了顿,更加认真地望着他,一字一句道:“希望王爷时刻记着要保自己长盛不衰,万一日后出现个三长两短,我怕是会很失望。”

  夏侯彻不怒反笑,单手握住她的手,唇角边漾着一抹意味深长地笑容:“我还以为,以你的性子,不会希望活在旁人的羽翼之下。”

  “背倚大树好乘凉的道理,连我都懂,你难道就从未想过?”绾婳微挑了挑眉,转眸看着他,唇角边还隐约带着几分嘲谑的意味。

  明人何必多说暗话,各取所需,何况她的要求并不过分。

  “本王就喜欢聪明的女人,许你。”夏侯彻懒懒地眯着眼睛,可见凤眸含笑,漆黑的瞳眸恍若一潭荡漾着粼粼波光的湖水,深邃迷人。

  绾婳斜睨了他一眼,这才缓缓站起身,夏侯彻心中不解,倒也没拦着,只任由她拉着自己往整整齐齐地搁置了枣莲桂子、瓷器玉瓶的桌子走去,桌面上的大红喜烛也被点了起来,模样看着煞是喜庆。

  夏侯彻则低头看着她,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给融化了下去。

  他忽然觉得,得此女子实是人生之大幸,只要能让他安静挑开她的红盖头,和她喝那合卺酒,结发为夫妻从此白首不相离恩爱永相随。

  这么想着,夏侯彻缓缓牵起了绾婳的手,小心地牵着她走到了桌边,桌上红烛悠然,那里摆放着合卺酒和一杆精致的如意称。

  他缓缓执起如意称,说道:“今日几经变故,绾婳,若是往后你我夫妻的日子里也是这般诸多无常,你还会与我一同走下去么?”

  然而不等绾婳开口回答,他自己却又先一步笑了出来,轻声呢喃道:“也是,凭你的倔性子,除非面前已无路可走,否则不会中途停下来。本王今日这是太高兴了,所以言语难免有些语无伦次......”

  他将红盖头重新盖回原位,然后才用称杆挑住了盖头一角点点往上抬:“今天已然看见了你的模样,但还是想再重新认真地看一次。”

  红盖头下的那张红唇微微弯起,似笑非笑,半低垂着的眼帘仿佛也隐隐流连着点点笑意,一张脸若白玉无暇,美无方物,夏侯彻一时看得失神,半晌才低低地说道:“你不知道今日的你有多动人。”

  如意称将绾婳的红盖头完全地撩了起来,别在她的发间。

  夏侯彻看向她的那目光,则仿佛淬了最炽烈的光与火一般,视线交汇间,流光溢彩,绾婳几乎不能直视他那样的眼神,觉得屋子里更热了一些,别开眼去,嘴角微有些抽搐:“以前你又不是没看过...”

  实际上她心里却有些受用。

  这身嫁装本就是留着来给他看的,要不然她早换下了。

  夏侯彻闻言也不恼,只双手扶着她的肩膀,她越是别开眼神他就越是要去追寻,道:“别躲,绾婳,你这次可算是害羞了?”

  不等绾婳言语,他已经轻轻搂她入怀,然后贴着她的耳鬓喃喃低笑,说道:“不光是现在要看,等一会儿脱了衣服本王也是要看......”

  话只说了一半,夏侯彻精致的桃花眼忽然笑眯了一下,身形极快地跳开了来,而绾婳躬起的一条腿则险险地在半空中踢了一个空。

  夏侯彻大笑着在她两步开外的地方站稳,勾唇道:“绾婳,你又何必动怒,本王的话虽说得露骨了一些,但也确实是这么一个道理。”

  绾婳轻嗤一声,顺手撩了撩头发,方才睡了一觉她现在是真的觉得精神饱满得很,于是说道:“王爷您这口无遮拦的毛病也确实得改一改了,难不成您是想咱俩今天晚上就这么打打闹闹地过去了么?”

  夏侯彻皱了一下好看的眉毛,似觉她说得有理,随即点点头赞同道:“那可不行,春宵一刻值千金,本王可从来不做这亏本的买卖。”

  绾婳眯了眯眼,觉得此时外面是过于安静了,那帮子人怎么说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安分守己,遂歪了歪头看向他:“那群人呢?”

  “你管其他人作甚。”夏侯彻闻言顿时不悦地皱了皱眉,伸出手指来抚绾婳的衣襟,衣襟上的刺绣硌在指腹下,微微刺痒而舒服。

  “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绾婳一边躲避夏侯彻作乱的双手,边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这男人这样子让她根本就没办法好好说话。

  夏侯彻则仍旧一副不以为意的揶揄模样,唇角轻勾,笑得很是欠揍:“动手动脚不影响本王好好说话,这点你不是比谁都清楚么?”

  绾婳正想理论,结果你来我往间就闹得较真了,到最后竟上了些拳脚功夫,只是一人穿着喜袍,一人穿着嫁衣,磕磕绊绊的很不方便。

  她的脚不慎踩到自己的裙子,忽然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好在夏侯彻眼疾手快,游刃有余地横手往她腰上拦去,绾婳未能倒在地上,反而以他的手臂为支撑,不上不下的,维持着斜倒不变的姿势。

  脑后黑头发纷纷往下垂落,脖颈的曲线展露无遗。

  她顿时大窘,连忙伸手抓住夏侯彻的袖角,刚想要趁势站起身来,谁知某人却蓦地对她温柔一笑,她不知不觉间竟失去了所有攻势。

  夏侯彻则只唇角微勾,竟用一只手执起桌上的酒壶,目不斜视地给二人斟了两杯合卺酒,那酒液从高高的壶嘴里流淌出来晶莹剔透,仿若上好的琼浆玉露,酒液流淌的声音,更似玉珠落盘一般动听。

  杯满即停。

  夏侯彻放下酒壶,端起一杯酒递给绾婳,随后自己则端了另一杯。

  绾婳仰着,说话都有些没底气:“你打算就这样和我喝交杯酒?”

  “那当如何?”烛光照在夏侯彻的后背上,顿时恍惚了绾婳的视线,那一圈圈的红色光晕自他周身散发出来,竟是异常的柔和。

  可是不等她和他绕臂喝了那杯酒,夏侯彻突然又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了一句,“你若是不喜欢这个姿势,本王自然也不会介意这样喝。”

  说罢就低下头去,把酒倒进口中,随后俯头就贴上了绾婳的嘴唇。

  嘴唇相贴的热度,还有唇齿间流连的酒香,夏侯彻的气息近在咫尺,绾婳甚至隐约间似乎还能听见自己吞咽而滑动喉咙的轻微声音。

  那入喉的酒液很是柔滑,可似乎又很呛喉,她稍稍一个气息不顺,就猛地呛了起来,夏侯彻见状只温柔地顺着她的呼吸轻轻抚慰着她。

  她感觉一股热气由胸间蒸腾而起,瞬间往四肢百骸乱窜,但凡遇到不顺畅的地方就开始强行地冲撞,那股热气自冲上她的头脑,让她的意识像是一块油脂被放在热锅上煎烤一般,不一会儿就混沌不已。

  她一定也是喝醉了——

  绾婳感觉双腿都快要支撑不住,但是这样一来自己身体的重量便会全部落在夏侯彻拦抱着她的那条臂膀上,所以自己一直勉力支撑。

  “夏侯彻......”绾婳口齿间含糊呢喃着夏侯彻的名字,双眸里的神似乎也化作一片幽幽秋水,带着薄薄的雾气,竟多了几分柔情。

  “叫夫君,乖,唤来听听。”夏侯彻低低哄她道。

  绾婳微张了张口,然而喉咙里刚滑出一个音,然后就没有下文了,她撇开脸,窘迫道:“我发现我叫不出口,不如换个别的......”

  “那叫官人?”

  “......”绾婳闻言嘴角不由得便是一抽,都不是什么好的称呼,莫说夏侯彻听起来会怎样,反正她自己叫起来就只觉浑身鸡皮疙瘩。

  顿了顿,她才蹙了蹙眉,低低开口说道:“你能不能先放我起来,称呼问题咱们可以再好好商量,你不觉得你这样抱着我会很累么?”

  “不会。”夏侯彻唇角微勾,随即低眉又看了一眼自己手里还有一杯合卺酒,于是凑到绾婳的嘴边,仍是笑意盎然地说道:“这里还有一杯酒,你的方才本王已经喂你喝下,那么这一杯就该轮到你了。”

  绾婳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说道:“你不让我起来我怎么喂?”

  “你尽力便是。”说着他不由分说就把那杯酒喂进了绾婳的嘴里。

  见他油盐不进得模样,绾婳也不再客气,随手取过他的杯子,伸手搂下他的头来,便主动凑了上去,试图将口中的酒液喂给夏侯彻。

  可是水都是往低处流的,绾婳人在下方而夏侯彻在她上方,她要喂酒给他就显得很难了,伸长下巴嘴都酸痛了,仍是没有全部喂完。

  那晶莹的酒液稍稍偏移,便顺着她的嘴角往外溢去,直顺着那白皙诱人的脖子流淌进她的红的衣襟里,竟有种说不出的撩惑人心。

  夏侯彻见状眸光一暗,把绾婳打横抱起来就走向床边,道:“好了,接下来你我便到床上继续商量你怎么称呼为夫的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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