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拾伍
就在似百无聊赖的民国生活中，长沙城也有过几次动乱。算不得太大的，也就是日本人在城里造成一些混乱，之后都被佛爷压下去，一时间，这貌似太平的假象也能让人看出来暗流汹涌了。
这夜，我闲来无事，就准备想做点什么，偶然发现，这些屋子的幔帐都似有些脏了。
说真的，这二月红还真是喜欢红色，屋子里大多数装饰的都是刺目的红色。可这些幔帐红色幔帐有些旧了，又有些脏，看上去灰沉沉的，就有点恐怖了。
我勤快地打了水，然后撤下那些帐子。触手后才发觉那是上好的天蝉丝制成，上面还是用金丝线绣成的花，缠在红色的丝上很是娇贵，必须要小心的手洗。望着那大堆的幔帐，我还真有点晕，这量真是够我洗几个时辰的了。
我正哼着歌小心的洗着幔帐，二爷的低吼就突然那样传来，吓了我一跳。
“你在干什么？”
二爷不由分说的一把推开我，然后盯着满盆的帐子，他的眼睛也渐渐被沁成红色。
“这些帐子脏了，我洗一下。”我小声说，不知道为何，我觉得二爷这次和之前都不一样。
他似是，真的生气了。
“谁准你动这些帐子的？”二爷伸手指着那些幔帐，他的手是抖的，看着我的眼神也是凶狠的。似是发了狂，没有平日的温文儒雅，没有了傲世的冷清，倒像是阎罗一般，浑身散发起浓重的杀气。
尽管我不怕他，或者说根本不用在意他，可是仍旧恍然觉得自己好像做了错事。
“脏了，就要洗，不是吗？”我有点儿底气不足，但是一种执又让我不想服输。
“你知不知道，这些帐子是我送给丫头的，是她的嫁妆？”二爷声音缓慢低沉，好像随时会爆发一样。
我忽然就心里觉得很堵，话也很难说出口。是不是我碰了二爷最重要的东西，惹得他不开心了？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但是它们脏了呀！”最终我还是看着他说。
“脏？哪里脏？这是丫头的东西，你告诉我丫头的东西哪里脏？”二爷听到我的话似乎更生气了。我能看到长袍里的他微微颤抖。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竟也觉得委屈起来说：“二爷，没人跟我说这个碰不得，我也不知道，洗一下又没有关系！”
二爷看着我，嘴唇狠狠的抿着，眼里露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凶光，整个人仿佛地狱修罗，最后他抬手指着门口，声音微微颤抖，
“滚，滚出去！”
听到这话，我的火气也上来了，想我活了一大把年纪，还真没有被谁骂过滚。
“二爷，我可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您这是什么意思？没错，我是没有经过你同意误洗了帐子，可是这又能怎样既然这是丫头留给你的，你更应该让它看起来光鲜亮丽不是？还不让人碰，这算是什么事？”
我真的是对他对丫头的爱不解，说的话也不客气起来。
“这帐子，只有丫头可以碰，这上面是她最后弥留的味道，你居然就给它洗了？”二爷终于还是爆发了。
我第一次知道，这是个男人，其实是个可怕的男人，他只是有一个阴柔的外表，他只是看起来好不经心，而那仅仅是他没放在心上而已，一旦触碰到他的底线，就如同踩到雷区一般。
然而此时的我也很恼火，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只觉得心中有什么堵的难受，很多想法再也压制不住。
“对，是丫头的，都是丫头的，包括你二月红也是丫头的。可是她已经死了，她已经不在了，你再也留不住的人，为什么你非要执着地想留下她？
你也明明知道，丫头再也回不来，无论你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可是为什么你从来不选择清醒的面对？
丫头让你好好活下去，让你笑着活下去，她本是希望你快乐，她希望你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开心的，都是发自内心的。
可是你呢？丫头用最后一口气给你她想要的生活，并不是要你靠着酒精麻醉自己。之前喝花酒也是，这帐子也是。你有没有想过你都做了什么？你做的这些是丫头真的想要的吗？”
“是，你失去丫头，失去你最爱的人，你心疼，你难过，你悲伤，谁都看在眼里。也都替你伤感了，也都给你安慰了，可是失去了就失去了，你在怀念都挽回不了的东西，就不要想着去挽回，而是要考虑一下活人的感受吧？
你知不知道你为着一个死去的人，伤了多少活着的人？你知不知道，你一个情绪就会让周围活着的人陷入什么样的境地？
还有被遣散的家人也是，你总是在放大自己的悲伤，可是我告诉你，你可以伤，所有人也会陪着你伤，但是这不是你去伤害活着人们的理由！”
我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没什么理智，我只觉得，心中的思绪翻滚。
我看着二爷逐渐变得惨白的脸色，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恼怒，看着他攥紧的拳头，看着他喘着粗气，内心也是一阵翻滚，可是似是着了魔，根本停不下来。
“难道丫头希望看到这样的二爷？自其自爱，自暴自弃？难道佛爷就没有劝解过你？
可是你却还是独自抱着自己的悲伤，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寥寥数几还关怀你的人，都是被你赶走的？因为你听不见，在你的世界里没有活着的人，任何人走近你，就必须承载不属于他们的悲伤。
谁都有自己的烦恼，人都很脆弱，经不起太多伤感。可没有多少像你一样，自己把自己逼近了死胡同，你自己看不见外面的关怀，就是抱着这无用的帐子哭死，也唤不回逝去的人。
你伤了所有关心你的c试图走近你的人，却还在为自己的悲伤觉得可怜，我真不知道你在可怜什么，你在悲伤什么。”
丫头虽然走了，但是她走的安心，但是二月红，若是丫头看到现在这样的你，她都会觉得伤心，因为她从来不知道她的二爷原来是这样的人。她活着时候你若没有做亏欠她的事，就不要死后紧紧拽着本该离去的人！”
“够了！”二爷终于忍不住大吼一声。
紧接着随着这声音，我顿觉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头也随着这个巴掌眩晕了一下。
时间仿佛凝固住，我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满脸怒气的二爷。比起脸上的疼，我的心更加异样。
一种窒息感蔓延开来，是委屈还是失望？那隐约的痛从何而来？
这个让我落下第一滴泪的男人居然就这样又送了我一份大礼。
“我活这么久，从来都没人敢打过我。呵，二月红，我都觉得”我捂住火辣辣发烫的半边脸，极度认真的看着他，很清晰的从牙缝里说出来：“替丫头不值！”
语毕我轻哼一声，转头跑开，真是一刻都不想多留。
转身的瞬间，眼泪便毫无预兆的滑落。
原来即便是无泪之人，在打破了无泪的禁锢之后，她可能更容易哭的吧？
只不过，这代价也着实大了点，镜子中的我半边脸已经浮肿起来。
我从来不知道打脸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感觉，那一瞬间，复杂到无法言表。
想着刚刚骂二月红的话，我就觉得自己怎么那么多事，碰了人家深爱夫人的帐子，人家生气也是应该，说了两句，道歉也就过了，你个局外人搅这摊浑水干什么？
本就是这个时空的过客，这里的人也终究会忘了你，你说了什么不说什么，又有什么关系？你开心的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为什么，要在这里讨打？
我抱着膝盖，越想越委屈，但是却没有再哭出来。刚刚滑落的泪，就当是给你二月红赔罪了吧！我心里堵的难受，只觉得快被憋炸了。
想来自己虽然多管了闲事，但也是好心，我只是希望他开心一些，不要让自己那么难过，有什么错吗？是，我可能不会理解他们那种深厚的感情。可是无论多深，不买帐也就算了，可也不是你伤害活着人的理由啊！
来回想想就觉得别扭，怨气也跟着出来，我把头埋进黑暗，黑暗中却反复是二爷扇来的巴掌。
于是，心中的怒气与怨气就升腾了起来。
这红府，是待不下去了。
我从床榻上跳起来，开始收拾东西。
属于我的东西很少，看着兜里仅剩下的几块大洋，我心说，若是知道有今天，我也早该找别的容身之处了。
月夜风高，残灯已灭，我背着自己的背包，来到一侧院墙。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不大方的从门口出去。倒偷偷摸摸的翻墙，搞得像离家出走一样。
或许，我再也不想招惹任何人吧？或者，就让自己像来时一样消失也是很好的吧？
总之，我最后看了若大的红府一眼，腰身一用力，毫不费力蹬着墙纵身跳到院外。
墙外有一颗大树，我抓起一支藤条就轻松的落了地。
我会武功，是真的会，那时候穿越到一个很酷炫的武侠世界，被一个高手说是习武奇才，于是他把毕生都传授给了我，希望有朝一日我能成为一代霸主。结果，最后我却直接从裂缝穿回家了，虽然心中还有点小对不起师傅，不过这一身功夫倒是很有用处，只不过我很少去用，女孩子太强势了也不好呢！
看着寂静无人的路，真想不出这是白天很喧闹的一条街。入夜后只剩下几盏残灯像鬼火一样引领路人。
这个时间，恐怕连店房都没有开的了。
“真是倒霉！”我无奈的叹气，今晚，恐怕要露宿了，还好我大概记得离红府很近的城门，可以在附近休息，一早就出城，主意打定我就飞身朝那个方向奔去。
这个夜有点冷，最后选择在城门口不远处的小林子里栖身。缩在树干上，我拼命的让自己忘记几个时辰发生的事情，无论如何多少要睡一会儿。
怎奈，二月红那张讨厌的脸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最后，终于迷迷糊糊的睡去，却梦到那张妖虐的脸。
二月红啊，难道做梦也不放过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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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我闲来无事，就准备想做点什么，偶然发现，这些屋子的幔帐都似有些脏了。
说真的，这二月红还真是喜欢红色，屋子里大多数装饰的都是刺目的红色。可这些幔帐红色幔帐有些旧了，又有些脏，看上去灰沉沉的，就有点恐怖了。
我勤快地打了水，然后撤下那些帐子。触手后才发觉那是上好的天蝉丝制成，上面还是用金丝线绣成的花，缠在红色的丝上很是娇贵，必须要小心的手洗。望着那大堆的幔帐，我还真有点晕，这量真是够我洗几个时辰的了。
我正哼着歌小心的洗着幔帐，二爷的低吼就突然那样传来，吓了我一跳。
“你在干什么？”
二爷不由分说的一把推开我，然后盯着满盆的帐子，他的眼睛也渐渐被沁成红色。
“这些帐子脏了，我洗一下。”我小声说，不知道为何，我觉得二爷这次和之前都不一样。
他似是，真的生气了。
“谁准你动这些帐子的？”二爷伸手指着那些幔帐，他的手是抖的，看着我的眼神也是凶狠的。似是发了狂，没有平日的温文儒雅，没有了傲世的冷清，倒像是阎罗一般，浑身散发起浓重的杀气。
尽管我不怕他，或者说根本不用在意他，可是仍旧恍然觉得自己好像做了错事。
“脏了，就要洗，不是吗？”我有点儿底气不足，但是一种执又让我不想服输。
“你知不知道，这些帐子是我送给丫头的，是她的嫁妆？”二爷声音缓慢低沉，好像随时会爆发一样。
我忽然就心里觉得很堵，话也很难说出口。是不是我碰了二爷最重要的东西，惹得他不开心了？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但是它们脏了呀！”最终我还是看着他说。
“脏？哪里脏？这是丫头的东西，你告诉我丫头的东西哪里脏？”二爷听到我的话似乎更生气了。我能看到长袍里的他微微颤抖。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竟也觉得委屈起来说：“二爷，没人跟我说这个碰不得，我也不知道，洗一下又没有关系！”
二爷看着我，嘴唇狠狠的抿着，眼里露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凶光，整个人仿佛地狱修罗，最后他抬手指着门口，声音微微颤抖，
“滚，滚出去！”
听到这话，我的火气也上来了，想我活了一大把年纪，还真没有被谁骂过滚。
“二爷，我可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您这是什么意思？没错，我是没有经过你同意误洗了帐子，可是这又能怎样既然这是丫头留给你的，你更应该让它看起来光鲜亮丽不是？还不让人碰，这算是什么事？”
我真的是对他对丫头的爱不解，说的话也不客气起来。
“这帐子，只有丫头可以碰，这上面是她最后弥留的味道，你居然就给它洗了？”二爷终于还是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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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时的我也很恼火，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只觉得心中有什么堵的难受，很多想法再也压制不住。
“对，是丫头的，都是丫头的，包括你二月红也是丫头的。可是她已经死了，她已经不在了，你再也留不住的人，为什么你非要执着地想留下她？
你也明明知道，丫头再也回不来，无论你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可是为什么你从来不选择清醒的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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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呢？丫头用最后一口气给你她想要的生活，并不是要你靠着酒精麻醉自己。之前喝花酒也是，这帐子也是。你有没有想过你都做了什么？你做的这些是丫头真的想要的吗？”
“是，你失去丫头，失去你最爱的人，你心疼，你难过，你悲伤，谁都看在眼里。也都替你伤感了，也都给你安慰了，可是失去了就失去了，你在怀念都挽回不了的东西，就不要想着去挽回，而是要考虑一下活人的感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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