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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无妄城

  不但来不及救他,连我自己也被困进了画卷之中。义父曾经说过,人生最悲催的地方在于你永远不知道它还能悲催到什么境地。这句话用来描述我现今的状况,实在再合适不过,因为我把方才要救的人弄丢了。

  倒不是我有多仁慈并且博爱,只是解铃还需系铃人,这画中幻境着实跟我半点干系都没有,我要想走出去,还得指望那个系铃人。可问题就在于,画中幻境乃是由观画人心中念想牵引,再由幻术虚构的秘境,寻常人走不出去,因为他们都有执念,而这样的秘境偏偏又善解人意,你想要什么它就给你什么,是以世人多心甘情愿沉沦于此。

  也就是说,我眼下要想脱困,势必就要找到那个人,要么惨无人道地摧毁他的念想,要么就杀掉他,以此崩毁这个幻境。

  到底我已经过了动不动就感时伤春的年纪,也可能乌啼山那两年寂寞得太久,如今卷进这样的无妄之灾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过拍了拍脸,立刻抖擞起精神预备去寻他。

  奈何步子还没迈开,忽闻背后马蹄声疾,转身便见一匹枣红烈马嘶鸣着踏风而来,眨眼间已是近在咫尺的距离。我这么些年什么惊险阵仗没见过,正想着拔身闪避,可当我看到马上那个人,马上那个人

  来不及了,我装柔弱,哐叽一下栽倒地上,想了想,又呜咽着往地上一伏。耳边响起那人勒马的喝止声,马蹄践起扬尘,经风一吹尽数刮我口鼻面上,呛得好一阵咳嗽。正在呸呸呸吐灰尘的当头,一道黑影挡住天光,他单膝跪地蹲在我面前,尽量与我平视,却还是将我纳在了阴影之下。

  “小姑娘,可有伤着哪里?”

  我赶紧捂住额头揉了揉,状似痛苦地□□,“嗷~我头疼!”话一出口,只觉得很蠢,该是怎样没见过世面的傻缺才会被马吓得头疼?

  他也不戳穿我,就着胳肢窝将我架起来,“我知道了。”又将我转来转去地检查一遍,问道:“还有没有哪里疼?”

  我生怕他不认账,于是更加痛苦地呜咽,眼泪哗哗望向他说:“脚,脚也疼。”

  然后他就一只手搀着我,另一只谨慎地掀起裙边替我检查伤口。还好还好,跟着义父学了些障人耳目的幻术,不然没点本事聊以为生哪敢出来学人家碰瓷。他替我检查完伤口,极轻地出了口气,表示我这一下伤得不轻。

  我寻思着总算等到他这一句伤得不轻,堪称是迫不及待地死命拽住他衣袖,以破釜沉舟的勇气往地上一躺,“啊!好疼啊!我伤得这么重,大侠你一定不会不管我吧?”

  众目睽睽之下,我就不信他敢说“我确实不想管你”。事实上他也确实没有不管我,只是吩咐了身后的黑衣小哥两句话,紧接着将我扔上马背,驮回了一座好看的宅邸。

  将我拎回房间后,他送来几个小玉瓶瓶,往我面前一堆,问道:“会自己敷伤药么?”

  我斩钉截铁地摇头。

  他踌躇了一下,又怅然道:“可惜家中并无女眷,照理说,该让在下为姑娘敷药以作补偿,可男女大防,不可不慎,不如”

  我思索着他这是想借机开溜,连忙扼杀他这可怕的思想,规劝他说:“可人在江湖,何须拘泥于男女小节?大侠你来吧,我一点也不介意。”

  大侠就愣了愣,旋即一弯唇角坐下替我上药,可那双眼睛里殊无半点笑意,我便知晓他大概有一些生气。不曾想,他却兀自扯开了话题。“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从善如流地回答:“聂醺,大侠你叫我阿醺就好。”

  “聂醺。”他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又问:“阿醺姑娘,却不知你家在何方?现下伤成这样,也不晓得该将你送往何处才好。”

  “我家在乌啼山,你能送我回乌啼山吗?”我这么吓唬他,量他也做不到。

  “乌啼山。”可他这么平淡地回应,仿佛意料之中的事情一样。“难道是鄜州的乌啼山?据说那一带是个妖邪盛行之地。”

  可不嘛,妖邪头头我在那里啊。

  我见他淡漠了然,满目洞悉一切的神情,显然并不相信,不禁十分迫切地想加深这个话题吓唬他。“那么,你猜我为什么要住在那里。”

  他摇摇头,仍是淡眉淡眼的,“在下猜不到。”

  我就故作玄虚笑笑,一勾手指头悄声悄气凑到他跟前说:“因为我是一只鬼啊,而且是非常厉害的鬼!”

  他替我上药的动作顿了一顿,继而严肃望向我,无比诚恳地下定义说:“竟是山鬼么?可在下听闻山鬼跨豹而游,肩披薜荔唔,不曾想竟是这个模样。”

  我想,这真是天大的误会。成天戴着花花草草,赶着豹子在山里晃荡的,那叫野人,哪里是什么山鬼?但毕竟不好拂他意思,遂勉强点头说:“怎么不能是这个模样,你莫非不相信我吗?”

  他敛着眼眉替我包扎伤口,漫不经心地全然敷衍小破孩子一般,“自然相信。”

  相信,相信你个头啊!

  这个世界上,有的东西能忍,譬如疼痛与仇恨,有的东西不能忍,譬如情感与尊严。这个人如今这样不信任我,让我深觉尊严受挫,一怒之下又表演了一次手指点火苗。“你看,这个叫幽冥鬼火。我若不是鬼,怎么可能做到?”

  他吓得在我受伤的小腿上打了个死结,说:“你真厉害。”

  合着这人怎的就是油盐不进呢?我痛心疾首,几欲痛哭流涕,也不管他信不信了,一把握住他的手诚挚道:“大侠,你此番救了我,便是我的恩人,是再造父母。再则我们做山鬼的向来有恩必报,你若有什么心愿就告诉我吧,我必定能助你实现愿望。”

  可他不晓得从哪里抽出一把扇子,猛地往我手背一敲。“聂姑娘,切记严男女之大防啊。”

  我疼得嗷呜一声缩回爪子,恨恨指责他,“李李李”天杀的,老毛病又犯了。

  他扇子往手心沉沉地敲,眯了眯眼,“什么?”

  我要怎么跟他解释,姜国居于九州以南,从来“李”“你”不分,死后经义父提点方才晓得个中差别,稍稍分明了一些,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每每激动起来还是会犯浑,又将他们混为一谈。说起来,早些年我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觉着有损我身为乌啼山地头蛇的威仪。

  想不到如今这么严肃的时刻,我竟又犯了毛病。我默默叹口气,继续不为所动地指责他,“你你你你就不能轻点”

  他似乎想到点什么,哦了一声,了然道:“原来你是南国人。”言毕貌似愧疚地让我伸手给他瞧瞧。我才没那么笨呢,一次一次地上当,自然死死地将手背在身后藏好。他于是更加了然地将扇子一搁,“我不打你。”

  我仰头望房梁,表示鬼才信他,却听他又主动问起,“真的想替我实现愿望?”

  其实么,实现愿望事假,毁掉念想事真。我自然巴不得套他话头,立刻强颜欢笑答应他:“嗯。大侠你有什么愿望,尽管说吧。”

  他一本正经:“那么,伸手我看看。”

  我说,“哈?”

  他点头,望着我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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