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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2.072

  此为防盗章  还有, 阿爹昨晚上说的话, 是什么意思。

  在弄明白这些事之前, 她的新发现还是先不要告诉给别人听了。反正她还有那么那么长的时间来弄清楚这些事呢。

  没错,阿爹阿娘她一个也不告诉!

  阿爹阿娘都坏死了, 万一被他们发现自己还记得这个梦她可再也不想一个人被关在家里, 哪也不能去了!

  严小二说什么来着,犯人就是整天被关在黑屋子里,出不了门的!

  她才不是犯人,哼!

  江月儿越想越气,她怒气腾腾地冲下楼,柏木楼梯的踏板险些被她跺散了架——

  江栋突然清咳一声:“月丫儿, 衍哥儿昨儿个可气了一晚上没睡好, 你不给人道歉吗?”

  道, 道歉?

  江月儿疑惑地顿住了脚:昨晚一直在听爹娘说话, 她连她娘为什么会打她都没来得及想清楚呢, 何况, 道歉?为什么?

  江栋一看就知道她还糊涂着呢, 很贴心地解释道:“你昨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扒衍哥儿的裤子, 多叫人难为情哪。衍哥儿都叫你臊得不好意思出门了, 你说你不该道歉吗?”

  江月儿看向杜衍, 后者从她出现在楼道上,就一直拿个后脑勺对着她。

  她不解地问道:“脱裤子这有什么难为情的?大狗子, 小三子他们整天还露着屁股蛋呢, 他们男娃不都这样吗?”大狗子小三子都是十里街的孩子, 与江家儿女差不多大小。

  江栋:“”她还真没说错!

  江栋只好道:“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你昨天让衍哥儿脱裤子时,衍哥儿是不是不乐意?”

  江月儿点点头,阿敬啊不,衍哥儿是很生气,对了,衍哥儿为什么生气,这个问题,她也还没来得及想呢!

  江栋循循善诱:“阿爹是不是教过你,别人不愿意做的事,你是不是不能勉强?”

  江月儿从来都是个诚实的姑娘,她回忆片刻,点头:“没错。”

  江栋朝杜衍的方向一努嘴:“那现在知道错了吗?”

  江月儿心里装着大事儿呢,也没跟她爹歪缠,痛快走到杜衍跟前一行礼:“衍哥儿,我错了,我跟你道歉,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江栋略有纳罕:闺女今天怎么这么痛快就认错了?难道昨晚经她娘那一吓,竟把她吓得懂事了些?

  殊不知,他闺女心里正在想:是了,衍哥儿不愿意,那我就不脱他裤子了。大不了,我再想别的法子就是。

  江月儿那一礼不止惊住了江栋,连杜衍正生着气呢,都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不对!这小胖妞眼睛贼溜溜地转,她一定又在憋什么坏招!

  他双眼眯了眯,觑了正频频往两人身上看的杜氏一眼,扶起江月儿:“只要你再不这样做,那就行了。”

  上面已经说了,江月儿是个诚实的姑娘。

  杜衍那话一出,她顿生为难:这个,她还真不能保证呢!

  但阿爹阿娘的四束目光扎在她后背上,她要是不应下,说不得还要被阿娘打一顿。江月儿不由嘟了嘴:“我都跟你道歉了呀!”扭头冲她爹喊了声,“阿爹我好饿好饿好饿,我要吃饭!”

  杜衍立刻断定:她果然还打着鬼主意呢!

  不得不说,这世上不止有无数的憨儿憨女,更有不少的傻爹傻娘,江家这对父母犹为其中表率。

  一听女儿饿坏了,江家夫妇准备了一脑门子的训导全扔到了九玄天外。杜氏往粥碗里搁了一大勺红糖,让阿青递给女儿:“饿了?快来喝碗粥垫垫。衍哥儿你也来吃,放心吧,姐姐不会再欺负你了。”

  杜衍接过粥碗,眼睛瞟过旁边的江月儿:这粥碗要再大点,她脑袋就已经扎进去啦!而且,听这声音,呼噜呼噜的,好像喝得香极了。

  连头顶的发旋都透着心虚呢杜衍轻轻一提唇角:那就,让他看看,小胖妞到底在卖什么药吧。

  江月儿这回卖的药却叫杜衍等了好些天,一直到江家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伤势尽好,严家再次上门来请,她才揭开了盖子。

  在江家男人们养伤期间,严老爷已经回来探过江栋一回病,又带着他的嘱托,重新扬帆启程了。

  因此,严家两个小霸王这些日子过得甚是逍遥,直到江家两个死对头再次登门。

  其实,一开始可以狠狠报仇的新鲜感过去后,对揍人这件事,江月儿的兴趣早没那么大了。

  严家两兄弟从先前的交手中,也隐约感觉到了江月儿的情绪变化,为此还琢磨出了一套消极应对的办法。

  可严家兄弟的办法遇上正憋着劲的江月儿,那结果自然是不消说。

  好不容易挨到武师喊停,严小二乌着眼睛,垂头丧气地跟在严大郎身后,突然听身后女娃甜甜的叫声:“严二哥,等等。”

  严二哥?是叫他?

  严小二一转头,竟是江家那死对头!她还咧嘴对着他,笑得跟朵喇叭花似的。他一拉脸,扭头便往外走:“哼!”

  江月儿才不怕他哼呢,还挂着老大的笑脸追上去:“严二哥,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不帮!”

  “帮一个嘛!”

  “不帮!”

  “你帮我这个忙,我往后就不打你了。”

  “真,真的?”

  “真的!”

  “那,什么忙?”

  杜衍站在原地,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轻轻一勾唇。

  终于忍不住了啊。

  楼管家想了起来,看一眼杜衍:“你是月前自愿进府的高二狗?是被拐的那个?”

  那人忙道:“正是我,我认了府里的王喜贵当师父,现下我师父给我新取了个名,叫高进。”

  “那你为什么叫衍哥儿阿敬?你知道他以前叫什么吗?”江月儿插了句嘴。

  高进有些讶异,不明白“阿敬”怎么又改了名字。但他飞快望向楼管家,见对方微微颔首,方答道:“我不知道,只记得我被拐子捉到时,他已经在那了,他让我们唤他阿敬。”

  江月儿还待追问,楼管家先道:“你跟我们来,边走边说。”

  于是,到了严府的演武场时,江月儿总算听到了“杜衍设计逃脱人贩子,独自留下断后,反被对方抓住,差点被对方打死”的完整经过。

  高进身为当事人,原本就对揽总此事,又使他们成功脱逃的杜衍异常崇拜,那次经历由他一张嘴说来,更是情真意切,惊险万分。

  待听到杜衍返身拖住人贩子,好让别人逃走时,江月儿眼泪汪汪地去握他的手,哭得直打嗝:“阿敬,你真是个大好人。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高进擦了擦眼泪:“我这些时日,一想到阿敬为了救我们,死在了那对毒夫毒妇的手下,就吃不下睡不着,我比他还大,却什么都没帮上所幸吉人自有天相,阿敬你还活着,这可真好!”

  两小儿哭成一团,反而是当事人杜衍神色虽然激动,情绪倒相对平静许多,但这只是相对而言。

  “那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的来历吗?”他眼中亮起了星光。

  一路走来,有江月儿在,高进已经知道杜衍前些日子烧坏了脑子,把以前的事都忘了,正要答话,突然耳边凭空一声大喝:“站直!”

  高进登时像被针扎了一样,抬头挺胸突肚,瞬息间由一只弓腰缩头的虾爬变成了一柄顶顶直的标枪!

  楼管家神色如常,将江月儿放下地,唤了声“老爷。”

  高进有点讪讪地塌下腰:老爷太威武了,只要听见老爷说话,都会吓得一哆嗦呢。

  那声音的主人这才看到他们,招呼了一声:“是江家小姐来了?”

  江月儿怯怯唤了声“严伯伯”,忍不住往楼管家身后躲。

  因着江栋上午要去衙门点卯,严家又没有女主人,杜氏不方便上门,才只好单放了他们两个小孩子家出门做客,这还是江月儿头一回单独在陌生人家里。虽则她脾气外向不怕生,但严老爷生得那样威风,她心里还是有点害怕的。

  严老爷大步走过来:“咦,江小姐怎地哭了?是有人不懂规矩,有怠慢之处吗?”他一转身,原本规规矩矩站立的严家二小立刻转头对着她吐舌头拉眼睛地做起了怪相!

  江月儿瞪着校场上的严家二兄弟完全傻了:为什么这两个讨厌鬼在这?!阿爹没同她说过啊!

  楼管家三言两语将路上的事说了,严老爷便将杜衍的问题又问了遍:“那杜小哥问你的事,你还记得吗?”

  高进可惜地望着杜衍那半张带着疤痕的脸,摇头道:“阿敬因生得好,洪四娘夫妇一意要在他身上发笔大财,将他看得极紧,我们少有说话的机会。便是说了话,也只是商量如何逃走。”

  杜衍仍是沉默,但眼中那点星光倏然熄了下来。

  江月儿看不懂他的眼神,但她就是知道弟弟现下必定难受极了,握了他的手:“阿敬,你别难过。”

  杜衍勉强挤出个笑,听严老爷冲那二人吩咐道:“好了,没别的事,你们先下去吧。”

  江月儿连忙挥手,大声与楼管家道别:“管爷爷,再见。”

  楼管家尚未回话,一声大笑突地响起:“哈哈哈!管爷爷?笨蛋,你连楼管家姓什么都不知道?”

  却是正罚站的严二郎指着楼管家,哈哈笑弯了腰。

  江月儿涨红了脸,这两个讨厌鬼真讨厌!

  她求救地望向楼管家:“管爷爷”

  楼管家看一眼严老爷,笑眯眯地转向江月儿:“无妨,江小姐可以叫我管爷爷。”

  江月儿一个笤帚高的稚龄小儿,她哪里听得明白楼管家话里的话,只明白了一件事,她叫“管爷爷”一点也没错,管爷爷自己都承认了的!

  当即兴高采烈回嘴道:“听见没有,管爷爷就叫管爷爷,你才是笨蛋!”

  严二郎傻了眼:为什么管家爷爷要这么说?难道他真的不姓楼而是姓管?

  一根筋的小男娃立刻被小丫头带到沟里去了,疑惑地挠了挠头:“楼管家真的不是楼管家?是管管家吗?”

  严老爷看在眼里,脸黑了一层:别人两句话就晕头了,果真是笨蛋!

  当下没好气地喝道:“小二,愣什么?来训练了!”

  又对江月儿露出个勉强算“和蔼”的笑脸:“江小姐,今日你是做什么来的,令尊同你说过吧?”

  江月儿点点头,听严老爷道:“那好,现在那两个小子就在那站着,你只管过去把他们打趴下便是!”

  江月儿瞪大了眼:可以随便揍那两个讨厌鬼?有这么好的事?

  江栋不止给儿女带回一大堆小玩意儿,还给杜氏带回了一个消息。

  “定下了,初六午时,洪四娘和丁大从县衙开始,绕城一周,戴枷示众。”洪四娘和丁大正是差点打死杜衍的人贩子夫妻。

  杜氏皱眉:“县衙这么快就判了?” 这等大奸大恶之徒当处以极刑才是!

  因江栋是刑房书吏,杜氏耳濡目染,也懂得些当朝刑律流程。她知道若是人犯判了极刑,依本朝规矩需上呈刑部批核。以杨柳县与京城的距离来算,来回一个月是最少的。若是那两人现下便定了罪,就不可能是死刑。

  江栋看一眼楼上,作个“小声些”的动作,轻声道:“刑还没判下来。你不晓得,最近不太平。前几天隔壁蒲县丢了好几个孩子,便是我们县,昨日也丢了一个。陈大人怀疑,最近有个拐子团伙流窜到这一带作案,为了震慑那些人,才临时定下的游|街。”

  杜氏倒抽一口气:“那洪四娘夫妇竟还有同伙?!”

  江栋道:“这却不知。照理,丁大若有同伙,在他们落网后也该收敛些。这起案子发生后,陈大人可是亲自组织了好些天捕役巡街,这几日街面上都没几个人大声说话。”

  杜氏便点点头:“很该如此。”

  杨柳县由于水道复杂,且民风淳朴,往日极少有捕役巡街,可见陈大人这段时日对县城治安多重视。

  若是这样都无法打击到拐子,很有可能是,这些人有恃无恐,或是真正的亡命之徒。这两个可能,无论是哪一种,对他们这些有孩子的家庭而言,都不是好事。

  杜氏当机立断:“明日赛龙舟,两个孩子就在家,哪也不去。”一抿嘴:“罢了,初六的热闹我也不去凑,还有,这几日严家都先不必去了。”

  这正是江栋的意思,他一指放了一桌子的七巧板和鲁班锁,笑道:“我就是怕这几日把孩子们关在家里,他们不高兴要吵得我头疼,才买了些东西哄哄他们。”

  杜氏还不了解他?也不与他分说,起身出了门。

  端午节过后,天气便一日比一日热了起来。

  蒲县丢了几个孩子,以及县衙里怀疑最近几个县来了一伙拐子团伙作案的事终究传开了。这段时日,县城风声鹤唳,包括十里街有孩子的夫妻俱把年幼的孩子管束起来,轻易不肯放出门,街市上孩子们打闹的声音顿时少了不少。

  因为听不见隔街小娃们的嘻闹声,连被关在家里出不得门的江月儿心都定了不少。

  这些时日,杜衍习字,江月儿被她阿娘拘在家里做针线。少了外界琐事打扰,再有了杜衍做榜样,两个孩子的进步都很快。

  杜氏很满意。

  即使心知肚明杜衍给月丫儿代刀了不少针线,杜氏的这份满意依然不打折扣。

  杜衍是个贴心的孩子,他便是给月丫儿代作针线,也想办法哄着她学着做了不少。

  不痴不聋,不做家翁。孩子们间的小官司,只要问题不大,杜氏向来不会多加干预。

  杜氏的舒心日子只持续到十天后严家再次派人请江月儿的时候。

  十天里,严家其实来过不止一次人。

  只这一次楼管家亲自出马,不光带来了丰厚的礼品,还留下了一席话:“老爷出去跑船前就一再交代过,一定要我把江小姐再请回去。江夫人您也不必担心孩子在咱们家不自在,老爷都说过了,若是谁敢给江小姐不痛快,他就让谁一家子不痛快。何况老爷这回跑得不远,顺风的话,不出半月便能回来了,您不能让我在老爷回来后都还都没能请回江小姐吧,这样的话,小老儿可就难做了。”

  这次严老爷出船,船里还有一批江栋托关系借贷采买来,托严老爷寄卖的货物。

  虽说朝廷只规定了为官者不许经商,县衙书办只是不入流的吏员,若是低调一些,也不是不行。

  楼管家是在隐晦地提醒杜氏,不要过河拆桥。

  人家话都说到这一步,杜氏自然再不能跟前一次一样随口打发人走。

  于是,隔天早上,江家的两个孩子再次踏入了严家大门。

  那个时候,江家已经新添了一个姓白的婆子和一个叫阿青的使女。

  江月儿还记得严家的那两个讨厌鬼,但由于那两次她不但没有吃到亏,还让严家兄弟吃了她不少亏,加上还在那吃到了很多好吃的蜜瓜,因此,她一点也不抵触到严家再次习武的事。

  楼管家早早地领了人迎出来,跟江栋打声招呼,又逗江月儿:“江小姐,这回还要我抱您进去吗?”

  江月儿一点也不客气,摆摆手:“不啦,管爷爷。我现在可有力气啦,能自己走,您别累着。”又虚虚溜她爹一眼,小小声:“等我没力气的时候,管爷爷你再抱我呀。”

  楼管家哈哈一笑,送走江栋,看江月儿忽然耸耸小鼻头,问道:“管爷爷,你这有什么味道?好香呀!”

  楼管家疑道:“香味?哦对了,十米开外的正街上开了家西洋点心铺子,想必味道就是从那飘出来的吧。”

  西洋点心铺子?江月儿咽了咽口水:那是个什么铺子?点心好吃吗?

  楼管家看她一脸馋相,便道:“江小姐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西洋点心,我使人给你买来。”江月儿有多爱吃甜食,她只来过一回,楼管家便再清楚不过。

  江月儿却摸摸小肚腩上的肉,嘟着嘴摇摇头:“不,管爷爷,我不吃了。”再吃,还被人叫小胖妞,这多不好呀!

  她这点小纠结,在楼管家眼里就不是个事。他老人家在这一点上跟其他老人家看法没什么不同,小孩子胖点儿多好看哪,瞧江家小姐这一身圆圆的肉,看着就喜庆得很!

  可江月儿这回主意挺正,不管楼管家再怎么劝,她说不要,那就是真的不会再要了。

  楼管家转念一想,甜的吃多了也坏牙,遂不再多说。

  江月儿这回是如愿了,可心里那叫一个难受啊,一整个上午连揍讨厌鬼都没那么有劲了呢。

  到了江栋来接他们的时辰,楼管家又亲自把他们送到了严家大门处。

  闻着空气里缕缕不绝的甜香味,江月儿眼睛就自动定在了香味的来源处,听店里的伙计大声招呼:“新鲜松软的白雪蛋糕,酥油泡螺”

  白雪蛋糕,酥油泡螺那都是什么好吃的,她怎么一个也没听过呢!

  江月儿耳朵竖得高高的,等江栋船靠了岸,她连人家的吆喝了些什么都记住了,还一字不差地学来给江栋听。

  引得江栋一乐,也逗她:“这么想吃,阿爹给你买几个来。”

  江月儿的意志受到了更大的考验,可她仍是经受住了:“不要!”想了想,跟她爹商量:“阿爹,我不吃。明天,你让我在那多闻一会儿,就当我吃了,好不好嘛?”

  江栋哈哈大笑:“好!怎么不好?”于是,这一闻又是小半个月。

  传说中的人贩子在几个县都销声匿迹了,杨柳县人也慢慢解除了防备。

  因此,江月儿每回去西点铺子都能碰上几个跟她一样闻味治馋的“同道”。

  她也不大跟别的孩子说话,就出严家时,拉着白婆站在店门口悄悄张望两眼,等江栋到后便登了船一道回家,倒是省心不少。

  这一日,江栋下了衙照旧来接一双儿女。

  船还没走多远,江月儿突然“呀”了一声,指了岸上一处,同江栋道:“那个人怎么抱着孟柱子在跑?他爹娘呢?”

  孟柱子正是江月儿在点心铺前认识的小子。

  江栋顺着女儿的手指望过去,心中顿时一紧:“月丫儿,你认识那个抱着孟柱子的人吗?”

  “不认识。阿爹,怎么了?”

  江栋心说:怎么了,出事了!

  “余婆婆”

  “洪婶婶”

  江家与邻居们处得都不差,一提篮葡萄,江月儿拎着转了一圈,收获了几个杂面馒头,一把小青菜,几个鸡蛋,一包红糖等小吃食。

  最后,提篮里还剩下一小串葡萄,江月儿站到了刘家大门前。

  阿青看她往那走,当即变了脸色,开始唠叨:“月姐儿,这家不好,咱不去这家好不?”

  看着她发愁:这孩子怎么记吃不记打呢?她忘了前两天刘顺怎么拎着棍子轰她吗?要月姐儿跑慢些,那棍子就真落她身上了!

  江月儿认真道:“别人家都有,不给他家不好。”要是刘顺再拿大棒子撵她,她跑就是了嘛。

  她给自己鼓着劲敲响了刘家的门:“刘顺叔在家吗?我娘叫我给你送葡萄啦。”

  门吱哑一声很快就开了,刘顺穿一身簇簇新的玉色绸衣,下巴刮得露出了青茬,往常总佝着的腰也挺得直直的,原本板着脸,看见这串葡萄,才露出了些喜意:“紫气东来,你们这是给我送吉兆来了啊。”

  江家住刘家东头,一大早的,江月儿捧了串紫葡萄送他,他这样一说,还真是如此。

  他肯好好说话,江月儿也高兴,赞他一句:“刘顺叔今个儿真俊啊。”眼睛顺着他的腿缝往里瞧,寻思着:他家到底是为啥起的火?

  刘顺摸摸下巴被她逗笑了:“你这小丫头,可真会说话。你等会儿啊。”片刻后跑回来,塞给她一个匣子:“拿着吃罢,一点心意。”

  江月儿年纪小,不觉得有什么,阿青吃了一惊,急忙推拒:“松风斋的点心?这太贵了,我们不能收,月姐儿快给刘顺叔放下。”

  松风斋是杨柳县最好的点心铺子,江家也不是吃不起,只是看这雕龙画凤的小匣子,一看便知是店里极高档的礼盒,光只是盒子,少说也是半钱银子。

  刘顺果然道:“这原就是买了请人吃的,月姐儿可是给我送吉兆来的,便送她一盒又有什么?”看阿青还待推拒,微沉了脸:“你再推辞,是瞧不起我刘某人吗?”

  阿青脖子一缩,就不敢说话了。

  这刘顺与十里街踏实过日子的人家不同,自打他父母过世后,也不正经寻个营生,整日里在街上跟些不三不四的人晃悠。几月前不知他受了什么刺激,回来收拾了行李说要跟人跑商,如今瞧这打扮得人模狗样的,是真发达了?

  阿青憋了一肚子话,回去跟白婆说了,白婆笑道:“我看哪,是刘家有喜事要办了。”

  到中午的时候,刘家的喜事传到了江家来。

  江月儿拎着她这些天不离身的小桶进门嚷嚷:“刘顺叔要说亲啦。阿娘,什么是说亲?”

  杜氏笑道:“还真是有喜事?刘顺跟谁家说的亲?”

  江月儿一愣,丢了小桶蹬蹬往外跑:“我再去问问。”

  杜氏笑:“怎么这么爱凑热闹,我和她爹都不是这样啊,我看赶明儿叫她小热闹得啦。”

  这回小热闹打听的明白多了:“说是前街黄家姐姐,叫翠姑的。”

  “竟是翠姑那丫头?”白婆咂舌:“黄家不是要二十两银子当聘礼吗?刘顺也出了?他还真发了大财不成?”

  “出了。”小热闹叽叽喳喳的,把热闹带回了自己家:“出了,刘顺叔还带了几个人去送聘礼,说等晚上回来请我们客哩。”

  十里街很久没有这样热闹的大事,大桑树底下早围了一堆闲人说话。

  江月儿又出去一趟,回来学给大人们听:“说是刘顺叔的本钱早赔光了,现在娶妻这钱还不知道是什么脏钱。”

  杜氏皱眉:“什么脏钱不脏钱的?”叮嘱女儿:“这不是什么好话,你别学别人乱传。”

  又叫白婆关了门,把她撵到楼上描红,才与她们道:“不管刘顺家赚的什么钱,这不关我们的事,都管好自己的嘴,省得祸从口出。”

  二人自是应下,白婆问道:“那月姐儿再去刘家,我要不要拦一拦?”

  杜氏想了想,摇头道:“只要月丫儿不进他们家门就随她吧,做得太刻意了也不好。”

  阿青道:“往后月姐儿出门还是叫衍小郎跟着吧,衍小郎还是稳当些。”

  有了阿青这一句话,到晚上刘顺回家在家门口散喜糖时,江月儿就不得不带了个小尾巴。

  街坊们说闲话归说闲话,有糖吃的时候,吉利话跟不要钱的,说得刘顺站在门口,笑得像颗咧了嘴的石榴似的直拱手。江月儿离了老远都能听见小孩子们的欢笑声,生怕去晚了,糖就没了。

  她骨嘟着小嘴儿走在前面:“你走快些啦,糖都快没了。”

  杜衍抹了把汗,道:“你要是着急就先去。”

  江月儿犹豫了一下,道:“那你快来啊,别把水拎洒了。”

  杜衍觉得他现在拎着小桶的样子傻透了,不想跟她多说:“行了我知道了,快去吧。”

  江月儿赶紧冲进了人群,千辛万苦挤到人前,伸着手叫:“刘顺叔我还没糖!”

  刘顺早看见她,特意给她抓了好几把糖,帮她放到兜兜里,笑道:“我的福星来了,多请你吃几颗。”

  江月儿捧着满手的糖乐开了怀,转身看见杜衍站在人群之外,急忙跟他招手:“阿敬快来,刘顺叔有好多糖。”

  两个小人儿满载而归。

  直到洗漱完毕,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江月儿才想起一件大事:“阿敬,我的小桶呢?”

  杜衍一怔:“我不是给你了吗?”

  “你才没给我!”她下午抱了满手的糖,哪里能拿小桶?江月儿坐起来,怒道:“你把我的桶弄丢了!”

  黑暗中的江家人都被吵了起来。

  江月儿瘜着嘴,马上就要哭出来了:“我要我的桶,你还我桶!”

  阿青道:“现在天这么黑,到哪去找?月姐儿,要不我明天一早去给你找回来?”

  江月儿怎么会同意,尤其她想到,今天太高兴,忘了给刘顺叔家浇水,急得哭出来了:“我要我的桶,我的桶,呜呜呜呜”

  江栋只好道:“好了,阿爹这就给你找,别哭了啊。”

  江月儿抓了她爹的衣襟:“我跟阿爹一起去。”还得浇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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