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纸鸢
张玄灵幻想了无数次与柳青青青c戚七七甚至那位火鸦女人重逢时要用的表情和话语，可貌似真重逢了之后却又一路无语，闷头闷脑出了城牧府，也不惦记着小德子曾经牛逼哄哄吹嘘过身后这座建筑到底有多么牛逼。
兴是恼火屁股后头跟着的姑娘，张玄灵重重停了身，皱着眉望了一眼他停即停的姑娘，叹了声气，脱下补了七八个补丁的外衣别着脸递过去。姑娘先是一脸疑惑，再上下打量自己一身清凉打扮，笑意盈脸，小跑着接过外衣套在身上，像是得了偌大赏赐，少年却已经小跑着奔向后山腰。
坟前站立着的张玄灵满脸歉意，小心翼翼张开双手，看了一眼已经融化大半的糖兔，小声道：“娘，晌午去城牧府时候路过好道长开的糖人摊子就给娘亲买了一支，琢磨着也有两三年没带这东西来了，娘肯定想念的紧，可不是灵儿乱花铜钱儿，好道长真是个好人，知道娘爱吃，特意便宜了三个铜钱儿，只卖给儿子三个小钱儿，可惜融了许多，娘可别气。”
说完跪下身将糖人放在坟前，放完像是想起来什么，挠了挠头继续道：“小霞死了，就前几天的事儿，不止小霞，死了好多人，东边的猛儿c朱三儿还有卢家的几个，都被一个坏女人给杀了，直接变成飞灰，连个身子也没留下，怪可怜的，灵儿拼命拦着了，还丢了胳膊腿，可后来又长出来了，发生了好多奇怪的事儿，灵儿自小就笨，要是林师傅还在就好了，可他也死了，比小霞他们还可怜，连灰都没留下”
张玄灵眼睛忽然瞪大，疑惑的盯着着插放的糖兔，又看了一眼身边安静站着的姑娘，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一声不吭的下山。
等到了河边柳树下果然看到一副小大人模样的郝德志背着小手在柳树下踱来踱去，远远瞧见张玄灵一个箭步冲上去就要又来一招德记神脚，忽而瞧见张玄灵身后有姑娘悻悻收脚，嘴上却不肯饶人：“好你个张玄灵，打从前年起你就跟本小爷念叨着是爷们就应该吐口吐沫是个钉，好啊！如今你准备当个真爷们了，说过的话也成了个屁！”
张玄灵挠挠头，脸色微红：“忘记同你讲，午前见着你时正赶路去应城牧府里传唤，耽误了时辰，这不是来了”
“啥子？城牧召唤你？召唤你干啥？还赏了你个这么漂亮的小媳妇儿？你张玄灵啥出息我不清楚？怎么说小爷也是看着你你看着小爷长大的！”郝德志噎了一下，意识到牛吹的有点大，眼珠子乱晃的上下打量跟屁虫姑娘。
“你抓着纸鸢了？”张玄灵无奈道，小屁孩说张玄灵看着他长大一句倒是没说错，郝德志家里坐拥半条聚宝街，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而那间有沉州第一雕的森字铺子便在其中，从小屁孩能满地跑开始就在几间铺子耍来耍去，直到黏上张玄灵，铺子安生了，张玄灵却没了个安生。上山下水，白天夜里，只要逮着了人，孩子准跟到家里老头子跺脚骂娘亲临才肯回家。
“抓着个屁！蹲了半个下午，就蹲来了你俩，张玄灵你说这纸鸢是不是跟夜里的响蛙一个爹生的，都得到特定的时候才出现？”郝德志有些丧气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呲牙咧嘴的揉着脚脖子，看来是真累了。
张玄灵笑了笑说：“不是没这个可能，饿不饿的，跟我回家吃面？”
郝德志一听有面吃，眼珠子放光，正要猛点头，目光扫到仍安静站着的姑娘，哼了一声：“你当小爷傻啊，去你家长针眼！回家吃山珍海味去，驴操的。”
看着一溜烟跑没影的小屁孩，张玄灵尴尬笑笑，想不通咋就突然发起脾气了，孩子的心你别猜，偷偷看了一眼正细数衣裳上补丁针眼的姑娘，偷偷问了自己一句，加上姑娘的心思？
走到自家屋前，发现大门开着，以为遭贼的少年连忙跑入院子，结果看到一个高大少年坐在门槛上，背靠上锁的屋门，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看到张玄灵后，火烧屁股般站起身，狠狠拽向屋子，压低嗓音道：“赶紧开门，有要紧事跟你说！”
张玄灵没能挣脱开这家伙的束缚，只得被他拉去开了屋门，比他年龄长两岁的健壮少年很快甩开张玄灵，拿起桌上木头杯子喝了口水，扭头却又一口水喷了出来，一把将不知所错的张玄灵拽到自己身后，紧张的盯着门框处，一动不动。
过了三个呼吸间，张玄灵轻声问：“丁知远，你在干什么？”
“张玄灵，上次我藏在你家的半杯酒还在不？”丁知远问。
“在身后的陶罐子里呢，杯子上了木塞，按你说的丢了气就不好喝了。”张玄灵回。
“你帮我拿来，轻溜点儿。”丁知远擦了一把额道。
张玄灵点点头，转身取了酒杯去了木塞，递到他手中，健壮少年一口喝掉杯中酒，杯子也不丢，握在手中，左脚画圆踏前一步，右腿向前小踢完后踏，双臂环胸，摆了个拳势喝到：“何方阴神妖物！还不速速退去！”
门槛处，鱼尺璇脸色古怪。
身后，张玄灵目瞪口呆。
这怪不得丁知远，那一日少年出城寻张玄灵，鱼尺璇如阳神般现身，先是飞灰了树下众人，小霞又不知为何飞蛾扑火般寸寸化烟，在少年眼中美人便成了鬼神。
半晌，双方都未有动作，丁知远轻轻撞了撞身边少年，小声道：“你先溜，老地方见。”张玄灵犹豫，看了一眼还停在门口处的姑娘，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小跑着绕过姑娘出了院子。
一路上他想着到底怎么和丁知远解释，抬头又望到女神像，宝灯中灯光正渐渐微弱，少年趁着光芒顺着河流向北跑去。
其实他并不太放心把丁知远一人留在屋子里，可他知道自己要是敢摇头，丁知远就敢抱着自认必死无疑的态度砸向鱼尺璇，还得骂上张玄灵一句：“傻逼”这就是丁知远，对他好的他喊傻逼，对他坏的也骂傻逼，只是语气表情天差地别。
两人年纪还是很幼小的时候，娘亲的坟头上还不曾长过太多杂草，张玄灵在城北郊区那间破庙里躲着，那时的小张玄灵刚成为半只过街老鼠，人人说他克死爹娘，下一个克的就是这魅泽城。
自小孤儿的丁知远不知为何被一群同龄少年追打到破庙，小张玄灵躲在倒了半边身子的菩萨像身后看着少年丁知远幼兽困斗，一打二打三然后被打倒在地，直到身上满是鲜血。当时有两个孩子仿佛置身事外，一个半截菩萨身子后的张玄灵，一个是蹲在半塌菩萨脑袋上看的津津有味的少年陆离。
到最后，瘦小的张玄灵悄悄钻出破庙，大喊：“城牧大人来了，快跑啊”
少年们一听“城牧大人”顿时慌了神，面面相视后，做了鸟兽散，快跑出破庙，只有少年陆离撇了撇嘴，慢悠悠的跟在大群少年身后，慢悠悠跟在后面，行出破庙时还有意无意瞥了一眼张玄灵藏身的土包后，眼神玩味。
但是那之后，丁之远非但没有感激那个救了自己命的孩子，反而隔三差五就来这边捉弄戏耍，孤儿也倔，不管丁知远如何欺负，就是不哭，反而有时给上一脸傻笑，这让少年越发愤懑。直到那个深夜，两人站在小城十几里外的白泽河边，鹅卵石越发的巨大，其中一块雪白的巨石上一身玫红长裙的少女低着头坐在上面，一双白皙小脚逗弄着鱼跃跳起的鱼儿，不时发出银领般的笑声。
后来，两人又见过少女几次，张玄灵只是对少女又羡慕又奇怪，羡慕少女抬抬脚就能惹来一群鱼儿，奇怪的是少女既然不抓又引来这么大群鱼儿干嘛。而丁知远这个拥有雅名实则痞性十足少年全程蹲在那摸着口水，对张玄灵道：“谁也别跟老子抢，这小丫头准是老子的”张玄灵憨笑着猛点头。
他有时候挺羡慕丁知远的，少年总是知道自己究竟要得到什么，又该怎么得到，而他就做不到，他只记着娘说过，好好活下去，可到底怎么才算好他真的不太清楚。挣更多的铜钱？住更大的宅子？张玄灵觉着不那会比现在那间旧宅更舒服哪去，说不准还不如。
进了破庙张玄灵径直进了靠着唯一一面还算完整的墙壁建成的茅草屋里，，盘腿坐在干草上，望着门外，等待丁知远。
直到天差不多完全黑了下来，少年正犹豫是要不要将桌上的鱼油灯点燃时，破庙外脚步声传来，不一会儿丁知远钻进草屋，在草铺上躺了半晌才转身说道：“老子就知道这臭婆娘肯定会缠上你！那天看的一清二楚，太吓人了”
张玄灵点点头。由着他接着说：“不过你那天干的没错，是我也那么干，不过眼下麻烦的是咋把这娘们收拾了，要不去求城牧？”
“你找我有啥事？”张玄灵答非所问。
“我打算过段时间出城，不回来了”丁知远换了个姿势声音有些晦涩。
“做啥去？”张玄灵问。
“昨儿个晚上我又见着姜渔了，她还那样，喜欢穿红裙子，手里那根缠满红丝小棍儿，昨个她跟我说话了，说她要走了，我得寻她去，你张玄灵不是总念叨着男人要说一不二的大道理，我既然说了这辈子姜渔的保准是我媳妇这话，就得做到啊，媳妇跑了我不得去追。”少年眼中闪着笑意道。
“姜渔啥时候答应做你媳妇了？”张玄灵挑着眉问，惹来头顶一记暴栗。
“早晚会答应！别插话，咱还是好好想想在我走之前怎么把赖在你家里的那个娘们收拾了吧”丁知远忽然有些泄气。
“城牧大人赏了我的”
“嗯？城牧赏给你的媳妇？”
“嗯”
“张玄灵，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旱亭边上来了个赌福的，明儿去看看？”
“嗯”
“你不先回家看看你的小媳妇？”
“不用”
“是害怕吧？”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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坟前站立着的张玄灵满脸歉意，小心翼翼张开双手，看了一眼已经融化大半的糖兔，小声道：“娘，晌午去城牧府时候路过好道长开的糖人摊子就给娘亲买了一支，琢磨着也有两三年没带这东西来了，娘肯定想念的紧，可不是灵儿乱花铜钱儿，好道长真是个好人，知道娘爱吃，特意便宜了三个铜钱儿，只卖给儿子三个小钱儿，可惜融了许多，娘可别气。”
说完跪下身将糖人放在坟前，放完像是想起来什么，挠了挠头继续道：“小霞死了，就前几天的事儿，不止小霞，死了好多人，东边的猛儿c朱三儿还有卢家的几个，都被一个坏女人给杀了，直接变成飞灰，连个身子也没留下，怪可怜的，灵儿拼命拦着了，还丢了胳膊腿，可后来又长出来了，发生了好多奇怪的事儿，灵儿自小就笨，要是林师傅还在就好了，可他也死了，比小霞他们还可怜，连灰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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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河边柳树下果然看到一副小大人模样的郝德志背着小手在柳树下踱来踱去，远远瞧见张玄灵一个箭步冲上去就要又来一招德记神脚，忽而瞧见张玄灵身后有姑娘悻悻收脚，嘴上却不肯饶人：“好你个张玄灵，打从前年起你就跟本小爷念叨着是爷们就应该吐口吐沫是个钉，好啊！如今你准备当个真爷们了，说过的话也成了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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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德志一听有面吃，眼珠子放光，正要猛点头，目光扫到仍安静站着的姑娘，哼了一声：“你当小爷傻啊，去你家长针眼！回家吃山珍海味去，驴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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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三个呼吸间，张玄灵轻声问：“丁知远，你在干什么？”
“张玄灵，上次我藏在你家的半杯酒还在不？”丁知远问。
“在身后的陶罐子里呢，杯子上了木塞，按你说的丢了气就不好喝了。”张玄灵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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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怪不得丁知远，那一日少年出城寻张玄灵，鱼尺璇如阳神般现身，先是飞灰了树下众人，小霞又不知为何飞蛾扑火般寸寸化烟，在少年眼中美人便成了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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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城牧赏给你的媳妇？”
“嗯”
“张玄灵，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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