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善恶
“福中富地，运自东来。”
常向左成了郝府座上宾客，先前刚踏进中门时，被眼珠子乱转人小鬼大的郝德志来了个关门放狗，身上市侩气息远比仙风道骨更加浓郁的常大真人出身朝云王朝的观气大宗潜龙湖，能耐不算最大，辈分不是最高，却也没不济到连几只恶犬便能对付得了的。
朝云观气士大多有招揽武奴一说，观气揽气聚福禄气运饲养莽蛟龙类便是此类山上闲人的拿手绝活，若想慢步登天，运之一字是少不了的，而开了窍却又屡屡气运四散开来的倒霉武夫便要求到常大真人之流，揽上一揽，聚上一聚，以为求得长生。
人活一世，不过是为了多往高处爬上一爬，有些人觉着直着背与弯着并无差别，说不准还更轻松些，有些人却宁愿丢了命也得留住面子。
面子事小，此时一脸不耐烦坐紫檀木椅上逗弄一只不知名鸟儿的郝德志才是常向左的目的。先前在那榆树亭里一场聚众豪赌间，真人望其头顶气柱几近通天，俗话说的好举头三尺有神明，常向左马上断定郝德志一身气运在墙外朝云柔然北魏三国稳坐前三甲，另外两人无不是出自潜龙湖老祖宗之手潜龙榜上数一数二的人物。如此璞玉怎可落入他人口中，这才有了刚才一幕，常大真人大秀仙术打狗，小德子拍手叫赏。
可这一秀也秀出了额外事端，人小鬼大郝德志最有意思的是极为护短，常大真人一个力度没把握好，秀死了两条黑背恶犬，原本一个该赏转眼间变成了该打，孩子亲力亲为对常向左又咬又踹，直至闻声而来的父亲赶到才不情不愿的从满身狼狈的常大真人身上跳下，还不忘极其响亮的呸了一口。
此时，常大真人面色温润，嘴角带笑，与郝大财主半拉着家常，半隐晦表明自己身后一座诺达王朝中拔尖的底蕴，朝云多剑修c道修，一座南华山占据道家大半天下，百多年前打压的多贫苦出身的墨家修士抬不起头来，而潜龙湖与南海庙则默契许多，一在野一在朝堂，两不相争，断然不给其他疆域垂钓者偷鱼的机会。
此次跳墙而入者可不单只有朝云王朝，北魏c柔然皆有人来，为的就是在沉州这片恶土挑上几颗好种子，来年可得满园芬芳，挣得庙堂上下独宠，也为自家宗派多挣得一丝鸡犬升天的机会。
常真人脸皮虽厚此时却有些为难了，若论财，郝氏已然在此处拔得头筹，权力美人又极其不对郝德志这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屁孩的口，思前想后，常真人抿了一口远比朝云苦咧的清茶，拿捏好一副的仙长气派：“几百年前有战祖出世，天上地下无人匹敌，长生只在一念间，此等本事无不羡煞登山众人，我观贵公子面相颇有战祖风骨，难能可贵其中带有中和之气，若有名宗底蕴倾尽栽培，便是下一个太平盛世中的战祖。”
这一段话把郝德志夸到了天上，可失算的就失算在了，他娘的场中郝姓一大一小压根就不知道战祖他老人家是哪位。在就一细细追究，既然是太平盛世，战之一字又从何来？
也怪不得两人，沉州如壳中蛋，远在三国天下之外，自有天地历史，几百年间出的牛人就那么几位，着实没有位姓战的。
倒是郝大财主眼界高明，隐晦打量了一番常大真人，也不将那一番的声容并茂的言辞放在心上，撇了一眼明摆着要给老人下套的自家儿子问道：“仙长，若我儿跟你去，可能翻山倒海？”
常真人没半丝犹豫：“能”
“富可敌国？”
“能”
“佳丽三千？”
“能”
“那行，志儿，过来跪下磕头叫师傅”
原本被三句问的憋了半口气的常真人一声啊呀跳了起来，忙拒绝：“万万不可，郝师弟终归是要拜在老祖门下，若是叫老祖得知”
“哦？那便辛苦仙长美言了，不妨的话还请移步书房与在下细细谈来。”郝大财主脸上笑意更浓。
郝德志全程逗鸟，挖耳屎，翻白眼。他清楚，这个赌运不错的老人家先输了自己又要输给自家老爹，不赔个倾家荡产不算了事。
见着俩大人没了身影，眼珠子一转提着那只一着面就极为粘他火红羽小鸟溜出了府门，拽着王八步跑去张玄灵那间小院子，极其熟稔。
张玄灵此时满脸肃色，跟鱼尺璇并排站在河边书院门前，门前有巨大石碑，碑上书“仙人齐卸甲”后半句似乎被人有意抹去，虽能看出一点蛛丝马迹却猜不出哪几个字，蒙蒙乎乎。
一女子腰间悬挂一长一短两刀，还不算完，纤细背脊处还有一几乎与身体等长器物，单从外观看不出是剑是刀，少女身材本就纤长一身晚霞色劲装，长发被夕阳色头绳捆了个结实，末尾处有一双的拇指大小金色铃铛的，微风下轻轻晃动，发出脆耳响声。
女子最多双十年华，眉宇间英气十足，此时面无表情盯着石碑几次默不出声。张玄灵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满身刀剑肃杀气十足，哪有半点胆气盯着人家一张俏脸看个仔细。
倒是鱼尺璇柳眉微皱，与张玄灵一皱颇为神似，盯着女子看了半晌。
场间一时，竟似乎微风不过，张玄灵背心微汗，却不知所为哪般。
直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院内读书声猛的停顿，两人身前悬刀女子微微侧头不看张玄灵只望鱼尺璇，河边垂柳无风自起。
鱼尺璇踏前一步言语自带威严：“窍开几分？”
碑前女子也不意外：“不足三分”
鱼尺璇嘴角微翘“如此也肯自讨苦吃”
碑前女子也笑：“从来都是这种性子，不然也不会弃剑提刀”
鱼尺璇笑意更浓：“本无分，却偏偏要分上一分，难怪只有三分”
不见有什么动作，碑前女子面色忽然一阵潮红，唇边露出一丝红色。院中忽然传来一声清喝“阿弥陀”鱼尺璇瞥了瞥嘴踏回一步，不再理会气海翻腾的女子。
伴随一阵稚童叽喳吵闹声读书僧踏出大门，犹如金刚怒目面相下笑意却异常温和的与小读书郎们一一道别后才转身面向三人略带歉意道：“几位，好久不见”
除开鱼尺璇，碑前女子与张玄灵目中都略带疑惑，却被各自隐藏下来。一句完了也不理会三人的无回应又望向张玄灵问：“可是为的丁小施主一事？”
不知为何鱼尺璇身子半侧，扭着头似是极不情愿见到张金刚怒目。张玄灵不去细究，点头称是，背微动，却被一只纤手狠狠拧了一记腰间软 肉，耳边传来细语：“相公，男人终究还是要硬气些，对某些人太在意礼数反而事得其反”
张玄灵挠挠头，摸不清今儿个的鱼尺璇是吃错了什么东西，瞧见读书僧摇头示意，便接着道：“先生可有办法？”
读书僧摇头。
张玄灵又问：“先生便眼看恶欺善？”
鱼尺璇又插一句：“呵，他一向如此，作壁上观，束手就擒。”
不知是张玄灵一句，还是鱼尺璇一句似乎恼怒了僧人。读书僧双手合十低眉顺眼问：“敢问张施主何为善恶？”
张玄灵不想的会有一问，挠头略思，抬头道：“先生可知我身躺莲叶顺流而下一事？”
读书僧点头。
“那自然知我父母抱我入家门，悉心养育，可是善？”
读书僧又点头。
张玄灵微微吸了一口气，继续说：“后来父亲与母亲先后离我而去，城那边不知道怎么就传起了那年天火降世的事儿，说我是大魔转世，天生异星，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的真的，今日去城牧府时我总算抬头瞧了瞧提灯女神像，琢磨着那些年他们说的好似也不是没有道理，既然曾经真的有女神，那咋就不能有大魔呢，再想想人家说我是大魔转世的事儿也就没那么不容易接受了，可是那天丁知远问了我一句，他问我生而为妖有错？我觉着没错，林老头也说过的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谁都是自己妈的心头宝，所以这没错，可后来林老头又骂老天爷，他说转世轮回的事归老天爷管，要是有人觉着别人生错了，或者自己 生错了，那就是老天爷错了。我觉着老头这句说的也没错。可有些人认定老天爷一准没错，错的都是其他人，那要这么说的话，先生你说老天爷安排父母捡我回去是不是错了？”
读书僧摇摇头。
张玄灵露出洁白的牙齿：“可那些人就有趣的很，说我父母捡我回去是错，说是我杀了他们，说天火是我，大魔是我，异星还是我，先生你倒是说道说道我到底是谁？”
读书僧默然无语。
似是说的起劲，张玄灵眉心皱的更紧，眼神与以往决然不同，继续自顾自说：“丁知远，小德子，林老爹，姜渔，小霞，我就这么几个朋友，林老爹已经死了，不如小霞，连个灰都没留下，我好不容易才找着件老头子压箱底的长衫给埋了，算是入土为安了，现在又有人要杀丁知远，要捉姜渔，我要拦着哪怕豁出命去都得拦着，您问我善恶，我也问问您，我是善是恶？喊打喊杀的又是善是恶？”
读书僧抬头，目光平和：“无善无恶。”
鱼尺璇嗤之以鼻，碑前女子脸色哑然，张玄灵楞然后摇头，后默然无语，当先离去，鱼尺璇紧跟其后，俏手递进少年手心。
倒是碑前女子，缓缓动了动看向读书僧：“大师，可知后半句是什么？”
两人目光聚集一处，“仙人齐卸甲”
读书僧却不答，将目光转向被半白山上提灯女神像映照的与俗世一般无二的晚霞。
碑前女子狭长眸子微眯，不再犹豫，转身离去，那一抹身影几乎与天空合二为一，成为天地间第二道晚霞。
直过了半晌，从僧人口中微微传出一句：“该是时候去问问这老天了。”
“仙人齐卸甲，依柱望晚霞？剑上观莲花？还是卷帘她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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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云观气士大多有招揽武奴一说，观气揽气聚福禄气运饲养莽蛟龙类便是此类山上闲人的拿手绝活，若想慢步登天，运之一字是少不了的，而开了窍却又屡屡气运四散开来的倒霉武夫便要求到常大真人之流，揽上一揽，聚上一聚，以为求得长生。
人活一世，不过是为了多往高处爬上一爬，有些人觉着直着背与弯着并无差别，说不准还更轻松些，有些人却宁愿丢了命也得留住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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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玄灵挠挠头，摸不清今儿个的鱼尺璇是吃错了什么东西，瞧见读书僧摇头示意，便接着道：“先生可有办法？”
读书僧摇头。
张玄灵又问：“先生便眼看恶欺善？”
鱼尺璇又插一句：“呵，他一向如此，作壁上观，束手就擒。”
不知是张玄灵一句，还是鱼尺璇一句似乎恼怒了僧人。读书僧双手合十低眉顺眼问：“敢问张施主何为善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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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目光聚集一处，“仙人齐卸甲”
读书僧却不答，将目光转向被半白山上提灯女神像映照的与俗世一般无二的晚霞。
碑前女子狭长眸子微眯，不再犹豫，转身离去，那一抹身影几乎与天空合二为一，成为天地间第二道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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