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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七章 执拗

  儿时,入了山林的张玄灵不慢反快,如鱼得水。儿时最开始便一人出入山林,后又有丁知远这这个比他更为熟稔的山林老手相伴,便更无后顾之忧了。

  魅泽城旁除了城主府所在的半白山,以及侧面的魍魉山便再无正式命名,只有当地人随口喊出来的土名。类似现在张玄灵立足的这个小山头,便被叫做蛟儿坟。

  蛟儿坟上多角木,其状如老龙,蜿蜒苍劲,最为适合雕刻蛟龙蛇一属,此时一个少年撅着屁股蹲在其中一棵角木的龙头上,背对张玄灵。

  若是平常看见少年,张玄灵少不得笑着打两声招呼,可此时他心中有事,只是步子微慢,抬头扫了一眼便打算急急而过。

  可树上的少年显然并不是这样打算,出声道:“你就是个傻子”

  张玄灵并未理会。

  树上少年又道:“林老头儿白养你这个白眼狼,铺子黄了也罢,若是连传手艺的人也丢了,那还玩个屁,张玄灵别去了,你会死!”

  不知什么时候,树上少年已经转过身来,看着树下少年,眼含莫名。

  似乎是怕好不容易停脚的少年再次迈开脚步,树上少年本就俊俏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要不我们打一架吧,早想与你比划比划,以前一是觉着欺负你,二也是觉着你欺负我,丁知远打架不行,挨打倒是一把好手。”

  似是想到什么开心事儿,少年脸上笑意更浓,只是笑着便跳下树来,站在张玄灵几步外,脸色突然严肃道:“如今你已经踏入武夫境,而我修法以也有数年,算得上公平”

  从始至终,张玄灵一口未开,只是看着,听着,直至冬雪入手,疾行奔走,刀鞘猛抽,凌空劈出。

  而转眼间严肃下来的陆离,宽大袖中,几道光芒微闪射出,身前悬停,接着微退半步,手捏子午决,道符光芒猛的大亮,挡下一刀之余更是逼退张玄灵。

  陆离嘴角微翘:“修行路途大致分为几种,上等修法,中等修技,下等修力,只是有意无意中的又以根骨c心性区分开来,我根骨极佳,心性却过于懒散,喜坐壁上观,力技算是无缘,只得修法,而你张玄灵根骨若无,心性执拗却是最合适修行那力技,自然只能入了下流。”

  直至此时,从始至终都未开口的张玄灵才反驳道:“若只为杀人,我并未觉着有何区别。”

  陆离一边如将军阵前点兵,一边笑道:“长生一途夺天地,与人斗,若强说成是为了杀人,也并不无道理,这句算你说的有理。”

  张玄灵微微点头,正手变反手刀,不直奔,画弧线,身体微扭,似乎想从侧面打破道符气势。

  陆离却并不急切,十指轻点:“我那刘叔便是位超一品的大能,纯粹武夫出身,一身本事大多从战场厮杀而来,算是有上一千年兵家修士的遗风,只是如今战事愈发入不得眼,只能停在半步地仙境,可即便如此,对于眼前的天下也算是资本雄厚了,若不猜错的话,等离开此方洞天,他便要去往那处古战场收阴魂造阴神,为踏入地仙后做准备了。”

  顿了顿,陆离眉毛微挑,看着面前两张忽然化为飞灰道符轻疑道:“你小子到底是练刀还是练剑?明明是出刀却剑意昂然?”

  张玄灵不语,反手刀又变正手,方向不变,化弧而奔。

  陆离轻轻摇头,脸色却又回转严肃道:“我拿看家本事,此为符将,丁等最末,如武夫七品,灵气聚集而成,若你破它,便算我输了。”

  话罢,陆离与张玄灵之间,原本悬停的百余张道符间若有丝线般相连,渐渐显露出一位真人大小的铁甲符将。张玄灵犹豫了一下,身体不停,只是眉心原本隐去的青紫纹路逐渐显露。

  踏树飞起,不去理会身后铁甲符将直轰背心,一刀直直劈下,取陆离头颅。只差寸许,身后符将轰然四散,只余灵气袅袅。

  接了张玄灵一刀的陆离并不好受,握剑之手微微颤抖,笑骂道:“好你个张玄灵,刚说完你适合走力技一途,原本以为你只耍刀,却不想还藏了一手飞剑,把力技占满”

  始终不苟言笑的张玄灵也忽然露出笑脸:“你不也一样,还不是也用了剑”只是这一张嘴,嘴角有鲜血流出。

  陆离好似我忽然没了兴致,收了剑,在袖子中捣鼓了半天,将一布包丢在张玄灵面前道:“里面有治内伤外伤的药,被我阻了半晌,想来那姑娘不是死了就是跑了,不急这一会儿了。”

  张玄灵也不拒绝,脱了上衣,背心处已然筋皮大烂,拳印清晰,便是刚刚那符将一拳之威,似乎是看着难受,陆离一把抢过伤药提张玄灵涂抹起来,嘴上还不闲着:“有这么一次,你张玄灵会不会恨我?虽未见过,可你张玄灵的性子结识一个两个女侠却殊为不易,耽误了你英雄救美,你小子肯定会怀恨在心,话说回来,姑娘可美?”

  被伤药刺的呲牙咧嘴张玄灵吸了口气问:“你问哪个?”

  惹来陆离一阵笑骂。

  末了,张玄灵起身。陆离轻道:“只是不想你张玄灵去送死,可如今你三日顶得上我三年,也就不拦着你了,以后有事来朝云皇宫找我,只要能见着,保准顿顿山珍海味,一定要活着啊”

  是啊,一定要活着。从来都是去考虑怎样能活的好,可有些人先要去摸爬滚打着活下去。

  ——

  林中,并未如陆离说的那样,杀手少女极为狼狈,一身黑袍破碎了大半,露出里面一身不知是何物做成的贴身麟甲,从勃颈处一直到脚踝处,浑然一体,将少女小巧却尤其婀娜的身子紧绷的更加凹凸有致,配上那两指覆眼白纱,着实诱人的很。略有春光微微乍泄的嫌疑。

  少女是极为狼狈,刘昂却是颇为恼怒。少女的神出鬼没加上白嚣的一力降十会,再有似乎用之不尽的诡异手段,使他束手束脚,更何况若是动静过大,惹来城中那几位又避免不了一份麻烦,虽说他刘昂不惧,可身为朝云大将军,他多少要为接手沉州土地着想。

  说来说去,若想在瓜分土地一事上多占一分两分,那几位点头是必不可少的。

  眼前只是一时兴起,若因此事过多节外生枝又免不了庙堂上多费口舌,想到此,刘昂望向少女以及白嚣的眼睛微眯。

  此时,一名僧人看似缓慢实则一步数丈而来。望向那身影,刘昂只是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去。

  而此时同在山中的张玄灵似是陆离附体,蹲在一棵参天大树上,俯视百米外的一行四人,强行压下体内气血翻涌。

  一行四人正是随着刘昂,陆离离去后也同样入山的朝云四人,两名少年在前,老仆在后,寻着刚才声响而去,只是两名少年显然不堪行走山路,便一边聊天一边慢行。

  此时黄袍少年轻声问道:“如花儿,可还有几里路?”

  无须白净老者回道:“少爷,不出三里了”

  黄袍少年正欲轻轻点头,刚刚还毕恭毕敬的老者却忽然袖袍无风自起,拉扯着将他摔在自己身后,突如其来的状况,以及老者的无礼让他差点骂了娘,可终究是在那种地方长大的,处事不惊大多也学了几分。

  一切只在几个呼吸间完成,张玄灵不去看树下,强忍住脑中刺痛,如狸猫般转身跃向另一棵树木,几个跳转间便没了踪迹。

  而树下跟随白展非的那名青袍老仆,面色悲戚,抱着眉心被洞穿的主子,如夜枭般大叫。倒是名为如花儿的老宦官轻了轻嗓子道:“这位先生,若此时追上还来得及,这尸体就由咱家代为带回城中便是,东南方向”

  一时间乱了头绪的老者听此一言,轻轻点头,一身气势拔到顶点,向着东南方而去。

  确定无事后的陆白,折扇轻轻打开,看着地上刚刚还与自己谈笑风生此时却红白之外尽出的少年面无表情道:“那老仆几境?”

  老宦官回到:“初入指玄”

  陆白轻疑一声:“那不是与你差不离?”

  老宦官笑道:“哀家可指玄杀天象,他吗?杀杀金刚而已。”

  陆白也跟着笑了起来,老宦官算得上天下指玄第一人。

  杀人后张玄灵并未按照原先的路线追着杀手姑娘而去,而是折返开来,画了个弧线奔走,最终目的地虽然也是那处山坳却从山后绕到,途中还要经过一处山中瀑布,正是消匿踪迹的好去处。

  其实完全可不必至白展非于死地,先前已经杀了黄姓两女,虽说大有其咎由自取的成分,也有那箭之威,可终究是死在他张玄灵的院子,按常理来讲丁知远之事也就算是翻篇了。可不知为何,方才一见白展非一行几人,胸口便血气翻涌,杀气充盈,眉心中小剑更是蠢蠢欲动,一副若再不答应就要自行破脑而出的模样。

  压无可压,张玄灵也只能听之任之,原本是琢磨着八成会无功而返,没成想一剑便中地,这才有了临时起意的绕行,只是行出不过几里,远远能望到那处山中瀑布时,背心猛的一痛,整个人从树上翻落而下,嘴中一口鲜血喷出。

  顾不得分心思索,未等落地,张玄灵整个人重新向瀑布处奔去。与身后老仆抗衡是无半点活命的可能,先是黄姓两女,再有白云真c门前的持枪中年c后又与陆离切磋,一天之内张玄灵吐哇吐了几斤血,此时还能支持多半还是托了鱼尺璇的福。

  当初那一脚使得他四肢皆化虚无,后又凭空而生,自然是鱼尺璇用了手段,至于究竟用何方法生人骨肌那就不得而知,只是这一副拳脚比原本那一副自然是强上许多,不说达到淬炼后的金刚境,也差不离。

  只是那又如何,即便他张玄灵已然是金刚境,面对身后儒道而升的指玄境,也定然是一番吃力,更何况他本就不是。

  所以,他将希望放在那处山中瀑布,瀑布下有一深潭,一年四季冰冷刺骨,据说是因为其中有蛟龙所至。

  只是又几个呼吸间后,张玄灵忽感浑身一紧,下一步便摔倒在地,眉心飞剑无半点回应,手脚均被舒服,身后风声大起,脚步声缓缓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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