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顾重九
顾重九在煮圆子，酒酿圆子。非常普通的一道俗世小吃。
木屋的门吱呀作响，窗缝的窗纸都卷起了毛边。
他的屋子只有一张床和一套桌椅，简陋无比。
三天前从出云会归来，楼氏痛失一位继承人，而跟此事有关系的顾重九自然也被牵累，他所有东西都被扣下，只是穿着一身旧衣就被赶出了楼家。
他的妻子，也只落了两次泪，塞给他一个荷包，里面装了些俗世银票。
“重九，做个普通人没什么不好，你不要争了。如今你也有了修为，远远的离开，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开个武馆，足够富足一辈子了。现在我也被你拖累，被祖父嫌恶。咱们夫妻情分就到此为止吧。”
楼雨不忍说，家族已经为她另外定了婚事，远在鑫都。不过几个月就要出嫁了。
十年前，她在雨中望着这人，被人追杀却仍旧冷静淡漠的脸，不知为何就动了心。
楼家对于什么飞鹰帮来说是庞然大物，她救下一个帮众不过是顺手为之。
她在楼家颇为受宠，是二房独女，既然如此，招个资质不差的赘婿楼家也无所谓。可是顾重九太痴迷修炼了，她后悔了，后悔嫁给一个让她心动本身却没有心的人。
没有什么心动是十年抹不去的。
顾重九没有离开九雀城，他只是找了间最便宜的屋舍住了下来——修士没有灵石不是不能修炼，只是进展很慢。天地间就有灵气存留，只是比起灵石来要少的多得多了。
他没法去计较这些。
而如今，他也没灵石去买哪怕最便宜的五谷丸来代替饮食了。不到结丹不能辟谷，炼气期更是需要充沛的食物来供养血气。可他的钱如果放开了买肉食，只怕很快就会山穷水尽。
所以他买了些最低劣的米酒和米粉，自己做了些酒酿圆子。
也算在这下雨天，驱走一些寒意。
即便是这样窘迫，他的脸上依旧是淡到不知所以的神色。
他把热腾腾的圆子放在桌上，出门去熄灭炉火。再转回来，便见桌旁多了一个人。
面容青稚的少年，有一双琥珀般通透无情的眼睛。
顾重九心跳如鼓擂：他当然认得这个人！连元婴真君都要奉承的仙宗上宾，稍稍皱眉不愉便让楼家少了一位继承人——这样说来，他沦落到在外流浪，也全是这位仙宗上宾所赐。
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除非他知道了
顾重九神色虽然还是平静，但心里已经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叶欢手里拿着勺子，认真的研究一下勺里的食物，然后小心翼翼的伸出舌尖舔了一口，皱了皱眉，却仍旧把一勺酒酿圆子吃了下去。
“好吃吗？”顾重九静静看了片刻，开口问道。
“难吃。”叶欢放下勺子，眼睛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顾重九。
顾重九走过来坐下，将碗拿到自己面前：“少岛主自然吃不下这样的东西。”
叶欢一笑：“看来楼氏迁怒于你了。他们知不知道自己赶出来一个什么样的人？”
顾重九这才抬头，望着叶欢，一字一顿：“什么样的人？我只是个丧家之犬。”他语气非常平淡，阐述着一个事实。
叶欢笑容更加明亮：“身怀天阶心法木心火骨的人都成了丧家之犬，这世道可真是蒙昧。”
顾重九那淡然的神色终于变了，他深深蹙眉，仿佛要开口说话。然而右手一动，整只手化作了火焰直接要去掐叶欢的脖子。
一出手就是杀招！
叶欢冷哼一声，手指微微一点桌面，无数透明的丝线瞬间便将顾重九缠绕起来，使得他像个硕大的茧一样坐在椅子上。
“你敢动手杀我。”
“为何不敢。”顾重九又恢复了淡淡的脸色：“你知道了我最大的秘密，但凡说出去，我一定会被人围攻到死。虽然我知道，我能杀你的希望不过万分之一，但我还是要拼死一试，横竖都是一死而已。”
天阶心法！那是足够修成大乘的心法。
天地玄黄，便是地阶上品心法，也只能修到合虚而已。那一步却是踏不出去了。
要是让人得知云都内一个炼气期修士居然有天阶心法，那天下绝对要沸腾，不知多少人要他的命！
甚至顾重九的命在他们眼里就是草芥，无论是谁都会先一弹指杀了他，然后各大势力再去争夺这门天阶心法。
叶欢手指依然轻轻敲着桌面。
“出云会上一见，你不知道这三天我花了多大的心思来调查你。不过你放心，我并没有用人来调查你，所以木心火骨心法之事也只有我自己知道。”叶欢似乎在思考什么，言辞有些漫不经心。
“你的心法是靠你自己运气得来的，适合你这样完全均衡的火木双灵根，我却不稀罕。但我感兴趣的是，你一个出身寒微的散修，居然能机缘巧合的得到大雷音寺的天阶心法。”他看定顾重九的眼睛：“所以我不要你的心法，我要你的人。”
顾重九忽然笑了。他这种从来无甚表情的人，笑起来却分外温和柔软，让人忍不住去依赖。
“少岛主，我这个人，现在就是个废物。我走了大运气得到了一本天阶心法。可佛门传承多么严格，不是只有一本心法就够的，所以我此生筑基无望。您看中我这个人，可是看走眼了。”
叶欢也笑了：“你放心，我看中的就是你的十分运气。”
在跟顾重九解释的过程中，叶欢还非常不客气的把他说难吃的一碗圆子都吃光了。吃完后甩出一片灵龙龙鳞，准备支付跟林小荒一样的报酬。
就算是顾重九，望着手上的灵龙龙鳞，都不由有些哭笑不得：“少岛主，您知道您在干什么吗？以您的身份，不必坦言您身体出了问题，需要一个运气极佳的人陪您去寻找幻境。只需要扔给我几块灵石，别说陪您去月亮下面坐着了，去哪儿坐着都没问题。”
叶欢愣住了。
他还真的没想到。
于是他把碗一推，有些恼火的站起来就如同水波般消失不见了。顾重九仍旧像个茧一样被绑在原地。
顾重九摇摇头，手心慢慢升腾起火焰，丝线纷纷落地。他静静看了看手心里的龙鳞，然后仔细的贴身收好。最后端起碗来，将剩下的米酒一饮而尽。
“很香很甜。”顾重九自言自语的一句，便沉浸到了一如既往的疯狂修炼中。
林枫叫林小荒前往主院议事时，都先问了一句：“少岛主大安？不耽误你听吩咐吧。”
林小荒顿时觉得自己从二世祖混成了皇帝跟前的太监。
但仍然眯眯眼笑道：“老师心情不错。”
议事厅内只有林楮和几位家老，而女子却只有庞蕴筠并无楼氏。林小荒心内也就差不多明白了。
林楮对他和蔼的笑了笑，他也就如常恭敬行礼：“请老祖安。”
“坐吧。今日叫大家来，是要商讨一下覆灭王家之事。王耀光老匹夫集全族资源往鼎天阁内换了一枚破障丹，想要突破结丹，如今都闭关了。我们自然不能坐着等他出关，如今正该先下手为强。”
顿了顿又指了林小荒道：“我们老人儿失了锐气，倒不如这些后生，在出云会上勇猛激进，说的话也掷地有声，可见林家以后都要靠着他们了。”
林小荒叫他夸得毛骨悚然，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林篁今天并不在。但林小荒可不认为林楮就这样放弃了他择了自己。多半是要借着叶欢仍在黄沙城的势，拿下王家，而自己不足半月就要跟着叶欢离开游历，几年后再回来，这林家说不定早就是林篁的天下了。
自己栽树别人摘桃子的事情，林小荒可不能干。
但他此时却笑眯眯，先捡了别的事来说：“谢老祖夸奖。说起后生，楼半阙死的啊，可以说被自己蠢死了。老祖，您跟楼家主是交情好不是，也得提点他们一声。为了楼半阙的死，他们可是把那个赘婿赶出了家门，又将女儿定给了旁人。啧啧啧，这是对谁不满呢？”
林枫和庞蕴筠对视一眼，庞蕴筠开口道：“小荒，少岛主可知道此事？”
“我是听周管家提了一句。老师不知道吧，这种小事儿。但我们第一站好像就要去九雀城。那时候要让老师知道，楼家又得吃不了兜着走了。”林小荒从怀里摸出了龙珠草糖，塞到嘴里，腮鼓鼓的说道。
第二日，林小荒丝毫不意外的在家里看到了顾重九。
他的便宜爹娘都是七窍玲珑的人，尤其是庞蕴筠，楼氏既然已与她结下死仇，那么她自然要想尽办法削弱九雀楼家。
为防止楼家有人醒过神来，她强先一步，将顾重九“请”到了黄沙城林家。
顾重九依旧是那一身玄色旧袍，面目清淡，腰间悬着那柄算不上剑的铁剑。他站在院中树下，整个人便也仿佛一株扎根不动的树。
“老师没见你？”林小荒探头探脑看向叶欢紧闭的门：“那不对啊，老师不发话，谁敢给你送进我的院子？”
庞蕴筠顶多给人弄到林家，衣食无忧的养着，除非叶欢发话，不然她何苦要将别人再送到叶欢眼前，要是分薄了自己儿子的福缘怎么办。
“少岛主叫我在这里等你。”
顾重九话音未落，便见叶欢慢悠悠走出门来，就站在阶上，看着两人道：“一个两个，这么好的运气值，实力都这么差劲。”
随着他说话，两人面前的地上已经凭空堆起厚厚数十玉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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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屋的门吱呀作响，窗缝的窗纸都卷起了毛边。
他的屋子只有一张床和一套桌椅，简陋无比。
三天前从出云会归来，楼氏痛失一位继承人，而跟此事有关系的顾重九自然也被牵累，他所有东西都被扣下，只是穿着一身旧衣就被赶出了楼家。
他的妻子，也只落了两次泪，塞给他一个荷包，里面装了些俗世银票。
“重九，做个普通人没什么不好，你不要争了。如今你也有了修为，远远的离开，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开个武馆，足够富足一辈子了。现在我也被你拖累，被祖父嫌恶。咱们夫妻情分就到此为止吧。”
楼雨不忍说，家族已经为她另外定了婚事，远在鑫都。不过几个月就要出嫁了。
十年前，她在雨中望着这人，被人追杀却仍旧冷静淡漠的脸，不知为何就动了心。
楼家对于什么飞鹰帮来说是庞然大物，她救下一个帮众不过是顺手为之。
她在楼家颇为受宠，是二房独女，既然如此，招个资质不差的赘婿楼家也无所谓。可是顾重九太痴迷修炼了，她后悔了，后悔嫁给一个让她心动本身却没有心的人。
没有什么心动是十年抹不去的。
顾重九没有离开九雀城，他只是找了间最便宜的屋舍住了下来——修士没有灵石不是不能修炼，只是进展很慢。天地间就有灵气存留，只是比起灵石来要少的多得多了。
他没法去计较这些。
而如今，他也没灵石去买哪怕最便宜的五谷丸来代替饮食了。不到结丹不能辟谷，炼气期更是需要充沛的食物来供养血气。可他的钱如果放开了买肉食，只怕很快就会山穷水尽。
所以他买了些最低劣的米酒和米粉，自己做了些酒酿圆子。
也算在这下雨天，驱走一些寒意。
即便是这样窘迫，他的脸上依旧是淡到不知所以的神色。
他把热腾腾的圆子放在桌上，出门去熄灭炉火。再转回来，便见桌旁多了一个人。
面容青稚的少年，有一双琥珀般通透无情的眼睛。
顾重九心跳如鼓擂：他当然认得这个人！连元婴真君都要奉承的仙宗上宾，稍稍皱眉不愉便让楼家少了一位继承人——这样说来，他沦落到在外流浪，也全是这位仙宗上宾所赐。
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除非他知道了
顾重九神色虽然还是平静，但心里已经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叶欢手里拿着勺子，认真的研究一下勺里的食物，然后小心翼翼的伸出舌尖舔了一口，皱了皱眉，却仍旧把一勺酒酿圆子吃了下去。
“好吃吗？”顾重九静静看了片刻，开口问道。
“难吃。”叶欢放下勺子，眼睛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顾重九。
顾重九走过来坐下，将碗拿到自己面前：“少岛主自然吃不下这样的东西。”
叶欢一笑：“看来楼氏迁怒于你了。他们知不知道自己赶出来一个什么样的人？”
顾重九这才抬头，望着叶欢，一字一顿：“什么样的人？我只是个丧家之犬。”他语气非常平淡，阐述着一个事实。
叶欢笑容更加明亮：“身怀天阶心法木心火骨的人都成了丧家之犬，这世道可真是蒙昧。”
顾重九那淡然的神色终于变了，他深深蹙眉，仿佛要开口说话。然而右手一动，整只手化作了火焰直接要去掐叶欢的脖子。
一出手就是杀招！
叶欢冷哼一声，手指微微一点桌面，无数透明的丝线瞬间便将顾重九缠绕起来，使得他像个硕大的茧一样坐在椅子上。
“你敢动手杀我。”
“为何不敢。”顾重九又恢复了淡淡的脸色：“你知道了我最大的秘密，但凡说出去，我一定会被人围攻到死。虽然我知道，我能杀你的希望不过万分之一，但我还是要拼死一试，横竖都是一死而已。”
天阶心法！那是足够修成大乘的心法。
天地玄黄，便是地阶上品心法，也只能修到合虚而已。那一步却是踏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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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顾重九的命在他们眼里就是草芥，无论是谁都会先一弹指杀了他，然后各大势力再去争夺这门天阶心法。
叶欢手指依然轻轻敲着桌面。
“出云会上一见，你不知道这三天我花了多大的心思来调查你。不过你放心，我并没有用人来调查你，所以木心火骨心法之事也只有我自己知道。”叶欢似乎在思考什么，言辞有些漫不经心。
“你的心法是靠你自己运气得来的，适合你这样完全均衡的火木双灵根，我却不稀罕。但我感兴趣的是，你一个出身寒微的散修，居然能机缘巧合的得到大雷音寺的天阶心法。”他看定顾重九的眼睛：“所以我不要你的心法，我要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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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枫叫林小荒前往主院议事时，都先问了一句：“少岛主大安？不耽误你听吩咐吧。”
林小荒顿时觉得自己从二世祖混成了皇帝跟前的太监。
但仍然眯眯眼笑道：“老师心情不错。”
议事厅内只有林楮和几位家老，而女子却只有庞蕴筠并无楼氏。林小荒心内也就差不多明白了。
林楮对他和蔼的笑了笑，他也就如常恭敬行礼：“请老祖安。”
“坐吧。今日叫大家来，是要商讨一下覆灭王家之事。王耀光老匹夫集全族资源往鼎天阁内换了一枚破障丹，想要突破结丹，如今都闭关了。我们自然不能坐着等他出关，如今正该先下手为强。”
顿了顿又指了林小荒道：“我们老人儿失了锐气，倒不如这些后生，在出云会上勇猛激进，说的话也掷地有声，可见林家以后都要靠着他们了。”
林小荒叫他夸得毛骨悚然，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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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栽树别人摘桃子的事情，林小荒可不能干。
但他此时却笑眯眯，先捡了别的事来说：“谢老祖夸奖。说起后生，楼半阙死的啊，可以说被自己蠢死了。老祖，您跟楼家主是交情好不是，也得提点他们一声。为了楼半阙的死，他们可是把那个赘婿赶出了家门，又将女儿定给了旁人。啧啧啧，这是对谁不满呢？”
林枫和庞蕴筠对视一眼，庞蕴筠开口道：“小荒，少岛主可知道此事？”
“我是听周管家提了一句。老师不知道吧，这种小事儿。但我们第一站好像就要去九雀城。那时候要让老师知道，楼家又得吃不了兜着走了。”林小荒从怀里摸出了龙珠草糖，塞到嘴里，腮鼓鼓的说道。
第二日，林小荒丝毫不意外的在家里看到了顾重九。
他的便宜爹娘都是七窍玲珑的人，尤其是庞蕴筠，楼氏既然已与她结下死仇，那么她自然要想尽办法削弱九雀楼家。
为防止楼家有人醒过神来，她强先一步，将顾重九“请”到了黄沙城林家。
顾重九依旧是那一身玄色旧袍，面目清淡，腰间悬着那柄算不上剑的铁剑。他站在院中树下，整个人便也仿佛一株扎根不动的树。
“老师没见你？”林小荒探头探脑看向叶欢紧闭的门：“那不对啊，老师不发话，谁敢给你送进我的院子？”
庞蕴筠顶多给人弄到林家，衣食无忧的养着，除非叶欢发话，不然她何苦要将别人再送到叶欢眼前，要是分薄了自己儿子的福缘怎么办。
“少岛主叫我在这里等你。”
顾重九话音未落，便见叶欢慢悠悠走出门来，就站在阶上，看着两人道：“一个两个，这么好的运气值，实力都这么差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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