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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一章 狗皮膏药程致远

  上语言班已经转眼一个星期,唐千诺是班中年纪最小学员,竟颇受几位老师喜爱。这几位老师都是土生土长本地人,格外严谨认真,每日对着一群嘻哈说笑年轻人,与无精打采中老年,格外沉闷。忽然来了这么一个东方小姑娘,且勤奋认真,一听讲就抱出大本刷刷做起笔记,课后作业也完成的有模有样,几个德国中年绅士纷纷找回了上课的信心与氛围,所以都挺喜欢她。

  唐千诺估摸着佩基姐姐那么得校长喜爱,估计也是与自己拥有同样经历。岂不知认真听讲做笔记是中国学生标配。几千年传承下来的尊师重教,早就融入血脉里。

  然而那日报道之后就再未见过这位佩基姐姐,也不知她在德国以何为生。终日里见不到同胞面容,唐千诺竟有点想念她。

  结果,这一日,她就如愿见到了华人同胞的面。有句话叫,经不起念叨,就是这么合理的一点科学也无。

  这日清晨,唐千诺刚进教室,就看到坐在自己位置的程致远。这男孩又戴上了他的棒球帽,看到唐千诺露出一脸坏坏的笑。

  他对身后一个日本哥们眨眼一笑:“我女朋友来了。”起身挪到旁边去。

  唐千诺一个大大白眼,这小子养父就是个德国佬,跑来凑什么热闹。遂冷着脸坐过去。

  唐千诺每日认真听讲,下课回家,都不怎么与这几个上课嘻嘻哈哈的年轻人说话,况且语言不通也无法正常交流。这程致远倒是健谈,一来就打了个火热。

  女孩默默翻着笔记复习,也不理他们。就听到后面的日本男孩用蹩脚的中文说道:“你女朋友从不跟我们聊天,你们中国有一个词,高冷!”

  唐千诺翻书的手就一顿,还没待她回头,一旁的程致远就得意接话:“那是,我们中国的女人,都讲究三从四德,没有男人发话,不会随便勾搭。”

  这日本小子遂当场翻译给周围几个洋人小伙,几个男孩都哈哈笑起来。

  唐千诺差点没将那一页撕下来。站起身,就对旁边正笑得欢畅的程致远道:“你走不走!”

  后面立刻传来一片戏虐的嘘声。

  这时,老师就进来了。看到怒气冲冲站起身的唐千诺,和被她用手指着的,一脸无辜的中国男孩,这个温吞的中年人忽然幽了一默,他用德语说了一长句话。全班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唐千诺立刻涨红了脸,悄悄坐下来,问旁边的程致远这老师说了什么。她插班进来没几天,根本没听懂。

  旁边的男孩就告诉她:“公主随时都有骑士作陪。”然后眨眨眼:“这下全班都知道你名花有主,那几个洋小子再不敢打你主意。”他原是占地盘来了,宣布这个女孩是他的。

  唐千诺暗自祈祷这位老师斌公办事,把这私自旁听的家伙轰出去,然而这位中年男老师自诩格外解风情,不愿当那棒打鸳鸯的恶人,这节课连唐千诺都没有被提问到。

  课上的唐千诺分外别扭。隔壁的程致远脸皮竟格外厚,又刷新了纪录。一节课都拿手支着脑袋,侧脸望着她,做一副花痴相。果然得何珉真传。

  教室外音乐铃声终于响起。忍了一个小时的唐千诺转头对上男孩目光:“骑士可否帮忙跟老师翻译?”这程致远当然愿意,连忙答是。唐千诺就站起来对尚未走出教室的弗兰克老师说道:“我男友要求交旁听费。”

  程致远支着头的手一滑,站起来就对那摸不着头脑的德国老师翻译:“我女朋友问,我可否天天来陪她上课,她听起来有困难。”这位弗兰克老师微微吃惊,似蹙眉为难,但只是一小会,就表现出大度来,对他俩道:“naturlich”。

  送走老师,唐千诺回头问程致远:“你刚才说了什么?”

  男孩吃惊:“就是你要我说的话呀。”

  “别糊弄我,哪有那么长。”

  “用德语说出来就那么长。”

  “”

  “哦,不过那老师大度说不用缴了。还说你学得吃力,问我能不能天天来陪你上课,帮你学习。”

  唐千诺就平静看着这个家伙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笑出弯弯的眉眼。

  似乎真回到了校园时代,唐千诺的生活变得简单又紧凑。她每晚与女儿通话,小家伙已经会说短小的句子,会把自己称作诺诺,比如她说:“诺诺吃草莓不吃窝窝(饭饭),诺诺要画画不要觉觉逗得唐千诺大笑,这个小小人立马噤声不再说话,她已懂得被人逗了会恼。每每这时,唐千诺便连忙道歉求饶:“妈妈没有笑话诺诺,诺诺可棒啦,比妈妈小时候厉害多啦,诺诺不生气好不好?”小人儿立马冰释前嫌原谅妈妈,道:“好!”

  女儿稚嫩的童声似有奇效,唐千诺恢复活力,每日都动力十足心情大好。三天两头也和冯管家通一遭电话,并不敢问及老人病症,只是问候老先生治疗进展。老冯倒也耐心跟她道:“老人一切都好,不用挂怀。”

  初冬时节的慕尼黑阴冷萧索,唐千诺却只觉心路明媚,鲜花着锦。除了那个扯不掉的狗皮膏药程致远,三天两头来培训班高调探视女朋友,让她略微头疼。

  这一日周末,日上三竿唐千诺还在睡懒觉。这些日子着实被德语“r”这个弹舌音给虐疯了。以致成了程致远这个家伙的嘲笑必备。一听唐千诺发音这人就大笑不已不说,还要掰开嘴检查她的舌头。并肆无忌惮做凝眉深思状:“亲你的时候也并未发觉短了一截啊”引得身后听得懂中文的日本君一阵大笑。不用说,他又被唐千诺拖下高跟鞋扁了一顿。以致那几个洋小子吃惊不已,说好的男尊女卑三从四德呢?

  所以,当看到程致远的名字在手机上一闪一闪,唐千诺麻利拉起被子兜住了头。并不想理会他。

  结果片刻,就听到这家伙在楼下高吼:“唐千诺,接电话,不要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雪姨的脸慢慢浮现在唐千诺眼前。她掀开被子气呼呼下床,还好没听到他继续喊“你有本事抢男人,没有本事开门啊。”

  她摇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走到窗边哗啦扯开窗帘。就看到这大男孩一脸阳光站在楼下,仰着头向上张望,手里拎着两份三文治早餐。

  “今天带你去见识苦逼的留学生真面目。”他大嚼大咽对唐千诺道,“不是所有留学生都能过上你这样大小姐生活。”

  “你知道我境遇,何必又来讽刺挖苦?”唐千诺没好气。

  程致远心知玩笑又没开好,故作惊讶问她:“你真不是老先生亲孙女?”

  唐千诺啼笑皆非,程致远并非势力之辈,怎么今天也如此好奇八卦。又一想,自己都时常如步入云里雾端,能有几人相信她这般奇遇。

  他们去了位于englischer garten 步行街的一家中国餐厅。这家中餐厅外面门面并不大,进得屋来,竟满眼都是红墙绿瓦,飞檐峭壁。呵,是一间楼中楼,设计师真正好心思,晓得外国人眼中的神秘中国,是这副模样。

  程致远似是常客,带着唐千诺穿廊过巷,来到一间小小会客厅。

  里面并没有人,他们便随变坐在沙发上。程致远就认真对唐千诺道:“我每年假期来德,都会在这驻唱,这里收留许多勤工俭学中国留学生。有位女孩在此多时已被提为经理,你是否想来?”

  唐千诺忽然被感动,程果然真正了解她处境,为她考虑周全。

  “非常愿意”女孩情绪有点激动。

  程致远就放下心来。他这次马屁终于拍对地方了。

  这边两人说着话,一个风风火火的苗条女子就蹬蹬蹬走进来,大嗓门兴奋高呼:“致远,你回来了”

  然后她看到了程致远身边的唐千诺,顿时愣住。

  唐千诺此时也看清了她,也是一呆,佩基姐姐!

  这佩基刘显然没想到程致远电话里说的朋友就是唐千诺,一时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唐千诺也万没想到这位佩基姐姐竟然只是个中国餐厅的经理。她那么趾高气昂的样子,还以为是位“律政俏佳人”。

  气氛瞬间有点僵。程致远察觉两人都是一愣,也吃一惊,随即问:“你们认识?”

  “不认识。”佩基刘立刻说道。

  原来男孩今天就有场驻唱。他穿着黑色大t牛仔裤,斜扣着他的棒球帽,竟不用换衣便上了前台。其他三名学生模样年轻人早已准备就绪,就等他了。

  只是一瞬,他在唐千诺身旁时所显露的紧张腼腆木讷就一扫而空,似被注足自信,抱着吉他缓缓开口清唱。

  餐厅的女性顾客似乎被尽数吸引,纷纷朝这边张望,几个年轻洋妞竟站到台下来,跟着哼唱。气氛一时变得热络。

  侧边的唐千诺与佩基刘也站在这里观看。

  唐千诺的记忆被牵至悠远的地方去。那还是在a城,她尚读高一,这个七班的乐队才刚刚组建。他们有三位成员,程致远是吉他手,后来和自己出了事的陈予豪是主唱。可是一切灾难还未及发生,他们三人都还不认识,时光静好,无忧无虑。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他叫程致远,只觉的他真是帅气逼人,弯弯眉眼似能勾人心魄,尤其是嘴角那抹坏坏的微笑,也是如今天这样自信流淌。那时候真叫她初心萌动。

  可是,一切早已恍如隔世,是一场前世的醉梦。

  女孩摇摇头,看一眼旁边的佩基刘。只见她的目光格外宁静注视着台上的男孩,眼中柔情如水流淌,竟也看得呆了。

  嚯,这佩基姐姐暗恋程致远!

  唐千诺忽然觉得命运可真有意思。

  唐千诺以为程致远要唱足一整天,正在踟蹰怎么跟他告别,她可不想将可贵的周末时光都耗在这间中餐馆。结果三首过后,就上来一个黄发碧眼的洋人男孩接替了他。

  佩基姐姐非要留程在这里吃午饭,还不住拿眼瞟唐千诺。唐千诺直接无视她的眼风,格外亲昵一般环住男孩胳膊:“我今日不想吃中国菜。”她撅着嘴撒娇道:“我们还去那天的德国餐厅好不好?”佩基刘的眼珠子就差点瞪出来了。

  追了这女孩这么久,程致远早已习惯看她的臭脸,忽然见她这副模样,不觉找不着北了,立刻温柔的软下嗓子道:“都听你的。”

  出得门来,唐千诺就松开了程的胳膊,自顾往前走。程哪能这么好说话,一个上前,右臂就圈住她脖子。唐千诺没想到他竟会这样,不由拳打脚踢恢复了本来面目,只见男孩臭着脸回头瞪她一眼:“刚刚还那么热乎,怎么,这么会儿就想始乱终弃?”

  女孩气结:“程致远,你中文是你德国爸爸教的吧?”

  第二日清晨,唐千诺就接到程的电话,邀她一起去中餐馆打工。唐千诺利落回绝他:“我不想去了。”她才不想去让佩基刘给自己小鞋穿呢。程在电话那头就急了:“你昨日才说得好好的。”唐千诺就把头上被子扯下来,正经对他道:“没技术含量,我才不想去端盘子洗碗看人脸色,做女佣活计。”那头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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