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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三章 茜茜公主的古堡

  唐千诺不想再听下去了,她按掉电话。

  这程致远君果然是何珉的亲学生,一边明目张胆对自己死缠不放,一边暗通款曲与这餐厅经理搞在一起。真真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一直装作一副单纯少年模样,竟原是个情场老手!她想起某出歌剧中的一位男主,住在郊区堡垒,每个房间都邀了一位情妇,可女人们竟对彼此毫无察觉,只以为自己是这位伯爵的唯一。

  原来真不夸张,艺术源自现实。

  唐千诺不禁又想起那日,程致远明目张胆带自己去中餐厅的时候,这佩基姐姐的一张青白面孔。只当她是被自己知道在餐厅做事,分外尴尬,原不想是眼睁睁看着男友带其他女孩出现的惊讶嫉妒。

  莫名其妙做了第三者的唐千诺顿时大怒,决心跟程致远绝交。“如果这烂人再死乞白赖粘上来,就揍得他认不得爸爸。”唐千诺攥着一双拳头,恨恨的想。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家门口。公寓楼下却站着个熟悉的人。“老冯!”唐千诺忽然心路明媚起来,似看到亲人般。

  这老冯就站在雪地里温和的笑。

  他明显瘦了许多,面上看得出疲惫,眼睛却是明亮的,一如初见时的温文干练。

  女孩就三两步上前,给他一个大大拥抱。

  老冯年过中年,并无子女,被唐千诺一抱,就生出许多为人父亲的感慨激动。轻轻拍拍女孩后背道:“生活可还习惯?饭菜吃得可口吗?听课是否有压力?有无同学老师寻衅滋事?有没有受人欺负?”

  唐千诺就笑了:“你真一副慈父姿态。若有女儿还不给宠上天去。”

  老冯一顿。唐千诺自知失言。

  “我至今也后悔当初没有养个你这样精乖伶俐的孩子,现在为时已晚。”老冯并不介怀,给唐千诺搬来台阶。

  两人分开来,女孩就问:“老先生可一同过来了?”

  “我们已到德国两天了,处理完事情,接你去过节。”老冯仍微笑看着她。

  唐千诺立刻回过味来,自己真傻到家,老人行踪何必向她报告。一架私有直升飞机不知多方便,想去哪里立刻就出发。她想起抵达法国那日,来接机的女佣司机,与提前收拾妥当的郊外庄园。除去自己居住的小小公寓,老人定在德国也有大手笔置业。

  唐千诺不再问傻问题,匆匆上楼放下书本,随冯管家去老先生处过圣诞节。

  冯管家仍旧开着那张黑色小小保时捷,载上唐千诺,就穿街过巷一路往郊外去。路途中,冯管家都在播放一张节奏明快的英文情歌磁带。当里面突然开始播放一首《e d一n’t talk any一re 》。女孩的心突然就漏了一拍。

  里面唱:

  我们不再交谈了

  我们不再交谈了

  像我们过去做的一样

  我们不再笑了

  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轻快的调子,温柔的男声,却为何能唱出愁肠百结的无奈与伤怀呢?

  因为他也曾唱过吗?那个明媚的周末,在嘈杂拥挤的中餐厅。

  思绪到了这里,唐千诺似被明火烫到,啪,关掉了电源按钮。

  老冯正跟着哼唱的带劲,被唐千诺的举动吓一跳,随即看到女孩眼里涌动的情绪。

  一路无话,车子就来到了一片绵延的山冈,下面的湖泊似被冻凝,镜面般折射着柔光,远处巍峨雪山似童话冰雪女王的国度。唐千诺就看到了那座屹立的古堡。不由惊呆,老人果然拥有堡垒!

  看到女孩惊讶的样子,冯管家就对她道:“这里是staberg see,茜茜公主的故乡。所有女孩子的梦想发源地。”他眨眨眼睛。“开怀起来,不是所有女孩都有这样好运气能住进公主古堡。”

  老冯什么都知道。唐千诺不禁哑然。

  车子又一路蜿蜒盘旋,将近二十分钟才得以靠近那座公主的古堡。

  迈入被数个世纪的风雨自然抛光的高高门槛,唐千诺有如走入梦境。那位皇室公主早已成为历史的泡影,却仍将精魂倾注在这城堡的每个角落。让这个外来的东方女孩深感卑微。

  这城堡有魔力,让天不怕地不怕的唐千诺忽然局促起来。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空旷回音。有人沿着盘旋石梯走下来了。听着是个强健有力的中年男人。

  然后,唐千诺就看到了合同上明白写着年过八旬的张老先生。

  女孩这时才真正被惊呆。

  自己的猜测没有错,老人换了一副年轻体魄!

  并不是恐怖片里,沧桑老人通过神奇医学魔法或者巫术,与小伙子互换身体。

  他仍是那副枯树面容与嶙峋躯干,只是注满了年轻人的活力精血,借此复活,长命百岁。

  这才是真的恐怖,切合现实的恐怖!

  唐千诺呆在那里无法动弹,就如同在花房初见时一样。

  老人眼中带着几丝不耐烦,正要催促,冯管家接个人怎会如此慢,就看到了台阶下站着的唐千诺。

  老人只是一顿,然后一改从前,对女孩咧嘴一笑,分外亲切:“千诺,你来啦。”他说得很自然。

  唐千诺已在努力维持着镇定,然而当她看到那抹诡异至极的笑容,后背还是冒了一层密密的冷汗。

  她本来想好要给初愈的恩人一个拥抱的,就像对老冯那样。然而事情突转极下,让她彻底跟不上步伐。

  老人似乎预料到女孩会被自己吓到,倒也不介意,自顾坐到中厅的宫廷沙发里去。

  冯管家停好车子进来,见唐千诺还立在原地,遂对她道:“傻站着干嘛?走,我们去挖树。”

  开车进山,那里古树耸立,竟大多是数十米开外的巨大杉树。老冯拿着电锯比划一下,做个要累死的夸张鬼脸,逗女孩开怀,并对她道:“第一次见到是会害怕,老先生每年一次,往后你只会见惯不惯。如今医学发达,这些手术过不了两年便会普及。到时候如若对自己审美疲惫,你或许会去找医生换个头颅回来也不一定。”

  终于将女孩逗笑。

  “我才不会去换头呢。你可看过聊斋故事不曾?血淋淋的瘆人,那判官换头的一章可是我年少时噩梦起源。”然后她又打趣冯管家:“或许过两年你会有如此打算呢。”

  老冯就道:“我只是个普通人,只愿过完自己的一生。”

  两人满山乱转,挑来拣去,终于选定一棵枝叶规则,两三米高的小型杉树,锯下来拖回去。

  回到城堡,只见数名佣工已经在抹拭巨型餐桌,压好整张藏蓝色天鹅绒桌布,细致摆放烛台并一例餐具物什。重新注入活力,老人精神头更足,站在一旁,竟在亲自指挥劳工干活。

  唐千诺这一趟出去,回来时已经接受了东家的新生。不再惊慌失措,大惊小怪。

  老冯登上高梯,亲自给杉树挂彩灯,唐千诺在下面帮他扶梯,就疑惑问他:“今晚也要举办宴会?”

  老冯也是一愣:“并未听老先生说起呀。”

  众人忙碌至黄昏才将一切打扮妥帖。

  晚餐时,老先生坐在首位,冯管家默不作声去了中间落座,唐千诺就思忖,老人现在越发任性,不等客人就要开餐。于是走到末位去。

  还未落座,老人抬起头,慈祥对她道:“千诺,你过来。”

  女孩一愣,随后大惊,不会又要让自己去门口待客吧?

  a城时,她替老人待客,过了一把大小姐的瘾,可其实表面风光,实则非常辛苦,一点也不好玩。而今日,身在茜茜公主的城堡,她哪里还有那份自信从容,装都装不出来。想到此处,大为苦恼,便拉着个脸,磨磨蹭蹭往老人身边去。

  老先生就笑了:“我并不是那个占着古堡的野兽,你何必这样畏惧?”他拍拍旁边的座椅道:“来,坐这里。”

  这晚竟然并未邀请宾客,只他们主仆三人用那满桌丰盛佳肴。

  看着桌子中央,正在冒着热气,呼呼滴油的烤乳猪,唐千诺惊诧:“原来老人能吃荤啊。”

  三杯红葡萄酒下肚,老人格外开怀,眼神也更温柔,望着唐千诺感慨:“a那时候就喜欢坐这个位子。”他目光悠远绵长,似望回几个世纪之前去,又喃喃道:“是我对不起她了。”

  老人已经喝醉,果然,新换的身体还是经不住折腾。

  冯管家就与唐千诺一起将他架回房间去。

  他终于睡着了。呼吸匀称得似个孩子。唐千诺第一次见老人安睡模样。

  给他脱鞋盖被拉上帷幔。唐千诺与冯管家轻手轻脚出来,唐就直截了当问:“阿兰是谁?”

  冯管家意外,女孩竟知道这个名字,遂想到老人刚刚喝醉时的喃喃细语。他坐得远并未听到老人说话,可却被身旁的女孩听了个仔细。

  这个名字已多年无人敢提,若是自己此时不说,万一哪天这孩子亲口去问东家,估计得惹祸。

  想到此处,冯管家就如实相告:“阿兰是老人独女,已去世多年。”

  他竟将自己误认做当年的女儿!唐千诺心里突然泛起一个猜测,随即又被自己压下去了。

  回到房间,这里照例是古老铁质大床,铺着的软垫有格外夸张的厚度。四边垂满刺绣繁复的宫廷帷幔。呵,自己如今也算是公主的客人,公主的客人有可能是另一位公主。她孩子心性,跳起来翻看那下面是否压着一颗豌豆,然而什么也没有。遂掏出手机来翻。

  这一看就惊讶发觉,某个人给自己拨了一百零七遍电话。

  这个人是程致远。

  看到这个名字,唐千诺耳边就响起了佩基姐姐那副嗲死人的软嗓,不觉来气,将电话关机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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