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孤独是血红色》正文 第四章 许笑
病床上，许笑的脸毫无生气，苍白如纸，因为长久挂着营养液，手背已有些微微浮肿。床边的心电图上突起一个一个波峰，缓慢地向后移动，安静的病房中回荡着“滴滴滴”的长音，一声一声，格外刺耳。
明璃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许笑的脸，如此小心翼翼，像生怕弄坏了什么稀世宝物。
“许笑……”明璃轻唤，想到自己在幻境中看到的许笑，那么柔弱又无助的许笑，明璃只觉得血管被棉絮堵塞，悲伤郁结在心头，又不禁红了眼眶。
而江岩自从一进来，自始至终都凝视着许笑的脸，表情凝重。
他察觉到，许笑分明魂魄尽碎，却有一股力量将她的魂魄牢牢护住，才保留了她一息尚存，但想要恢复意识已是天方夜谭。只是江岩弄不明白，这股强大的力量究竟来自哪里。
“许笑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醒……”明璃的喃喃自语打破了江岩的思考。
“……”江岩沉默了一会儿，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明璃真相，此时碰巧看到许笑的左手似乎紧握着什么，于是扯开话题道，“诶，许笑的左手似乎有些古怪。”
明璃凑过去一看，发现许笑的左手紧紧握拳，指缝中露出金黄色的布料。
“是护身符。那天夜里许笑和朋友要去图书馆玩试胆游戏，这护身符我原有两个，就把一个给了许笑。”
江岩一边听着，一边也走过去看，惊异道：“看这镶边，应该是我们武当的。”
明璃听罢也一惊：“你是武当弟子？”
“嘿嘿，看不出来么？哦，怪不得我当初给你符箓你不要，原来早已受了高人提点，有了我们武当出品的护身符。哎，能不能顺便问一下，这位高人是何许人也？”
“……你家师傅。”
江岩原本只是开开玩笑，心想明璃不答也无妨。听到明璃回答的瞬间，却诧异得下巴落地，笑容一下子凝在脸上，半饷说不出话。
早料得明璃与法术界必有瓜葛，却不料竟然与当今武当掌门都有交情。自己的师傅时常闭关，几乎不与世人接触……明璃怎么会……算了，现在也不是纠结这种问题的时候。
江岩表情僵硬地看了一眼明璃，继而摇摇头放弃这个问题。
转念一想，难怪这护身符能护住许笑的魂魄，原来这符是师傅的真迹。
然而即使如此，这护身符也没有帮助许笑逃出升天，只能护住许笑已然破碎的魂魄。
该死的，那个冤魂的力量到底是有多强。
江岩暗自叹了一口气，伸手去拿许笑手心里的护身符，却不料女生竟握得死死的，像在握住自己的最后一丝希望，那么竭尽全力、孤注一掷。
明璃被江岩的举动吓了一跳，问道：“你干什么？！”
江岩转头：“明璃，许笑已不可能醒来了。”
“什么？！”
“许笑的魂魄已经破碎，所幸被这护身符牢牢护住。但护身符只能护，并不能愈。许笑的魂魄永远只能维持着这种状态，生，与死无异。”
明璃愕然地睁大双眼，泪眼婆娑地看着许笑苍白的脸，却见江岩势欲掰开许笑的手指，强行拿走护身符。
明璃俯身抓住江岩的手腕：“你把护身符取走，想害死她么？”
江岩眼波一漾，透出无奈的神情：“不是害，是救。”
明璃冰雪聪明，早已知道江岩话外之意，但面对生死别离却无法如江岩一般果断。
“护身符尚且能保住许笑的一息之存，有呼吸就有希望，或许总有一天许笑会醒来……或许……”
“没有这一天。”江岩表情严肃，说出来的话不容反驳，“一千年，一万年，许笑的魂魄永远是破碎的。护身符确实维持着她的生命，但是明璃，你要清醒一点，这种维持无疑是一种禁锢。许笑的魂魄已经被牢牢禁锢在自己的肉身，不得超脱啊！”
江岩的话句句沉稳有力，明璃咬着嘴唇，两行清泪早已无声滑落。她没有说话，也无话可说。诸法无常，生死有命，可上苍有时也盲目，善恶忠奸如何分辨，却要令好人短命、恶人长寿。
江岩见明璃无声哭泣，语气不禁软了下来，一边抚开明璃无力的手，一边柔声道：“放开束缚，令她早日轮回吧。”
说罢，江岩抽出了许笑手中的护身符。
护身符刚脱离许笑的掌心，只听“磁”的一声，护身符竟然在江岩掌中破碎，冒出一股青烟。几乎也是在同一时间，床上的许笑微震一下，片刻，竟有一个灵体慢慢浮现在半空。
“许笑！”明璃一喊，许笑的魂魄缓缓低头看她，两厢流泪。
“都怪我不好，如果当初我万般阻拦，你就不会出事……”
明璃几乎是泣不成声，魂魄却是泪中含笑，轻轻地摇头，继而转头看向江岩。
江岩先是一愣，随即问道：“许笑你是否有什么话想说？”
许笑凄然一笑，凝视着江岩，苍白的嘴唇微动，没有声音发出，江岩却从她的唇形读出了五个字，心中一悸，不禁大叫出声。
“血色孤独者？！”
许笑点头。
“你们果真玩了这个恐怖游戏？！”
许笑先是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无声地说了一句长句，江岩本就茫然无措，许笑的唇形也全然没有抓住，正懊恼间，明璃道：
“她说，他们无意中得知了这个游戏，那晚原本想玩，可还没有开始请鬼，那个冤魂就自动出现了。”
这……怎么可能？难道说，杨一伊并不是依靠“血色孤独者”的游戏杀人，而是怨气强大到可以自行开启游戏，控制“血色孤独者”杀人？
等等！既然是“血色孤独者”，为何包括许笑在内的四个人全部死亡，这不符合游戏本来的规则啊！规则本是游戏中人和鬼定下的契约，谁都无法更改。杨一伊纵使怨气再大，也不可能破坏契约！看来，这个游戏本身也有古怪！
“许笑！”
江岩原本陷入纠结的思考中，正百思不得其解，明璃这一叫，惊得他一抬头，正看见许笑的魂魄正在慢慢消失。
江岩一急，喝道：“许笑，告诉我，为什么你没有活下来？”
许笑张张口，没有说话，只定定地看着江岩手中破碎的护身符，又两行清泪落下。
“这什么意思啊？”
许笑始终凝视着护身符，再无言语。江岩看着许笑慢慢消失，根本猜不透许笑最后这个动作的意图。
护身符怎么了？护身符反倒害死了她？
江岩紧握着右手，绕乱了头发也想不通。
明璃看到许笑要消失，“许笑许笑”喊得肝肠寸断，不一会儿招来了医护人员，四、五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冲进来，手忙脚乱地将两人往外赶。
明璃在自己的哭喊声中，听见心电图发出“滴——”的长音，明璃的脑袋仿佛被人打了一根闷棍，世界自此消音。
——————————————
“明璃，其实你是知道她最后想说什么的吧？”
明璃躺在病床上，面容和医院的色调一样苍白，听江岩这么一问，她不禁紧咬嘴唇，深深地低下头，长发覆住面容，看不到表情。
江岩也不逼迫，只是站起身，拉开了房间里厚厚的窗帘，夏日午后，阳光还是很烈，如潮水一般从窗棂泻进来，将明璃整个人暴露在阳光之下。
做完这一切，江岩缓缓地坐回床边的椅子上，看着明璃纠结在一起的十指。
“是护身符的问题？”
明璃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颤，仍旧没有说话，肩膀却轻轻抽动起来，江岩只得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好了，不勉强你了。”
谁知明璃终于开口，带着哭腔的声音令人痛心。
“我给许笑护身符本来是想护佑她的，没想到，竟反过来害了她……”明璃停顿了一下，调整情绪，“我能听见魂魄的声音和心声，其实她最后想告诉你……虽然结果惨不忍睹，但毕竟游戏已经结束，她知道自己成为了幸存者，原本想逃离，但那冤魂看到许笑胸前的护身符，却突然神色狰狞，怨气逼人，想要害死她……”
“是不是你那护身符有什么名堂？”
“没有……除了出自高人，法力强大，没有什么特别的。”
“那就奇怪了啊，怨灵不会单纯想借此显示自己的怨力强大吧。虽然现在看来，它的怨力确实不可小觑。”
明璃也想不明白，于是没有答话，只弱弱地问了句：“那个……血色孤独者是什么？”
江岩一听这话，清朗地一笑，想逗逗明璃：“怎么？现在想听啦？”
明璃脸一红，扭过头故意不看江岩。
江岩也不管明璃是不是在闹别扭，自顾自把谢老伯的话都转述了一遍，并说出了事情的疑点和自己的推测。
个中的曲折复杂令明璃忘了自己正在置气，转过头凝神地看着江岩。
全部说完后，江岩喝了一口水，道：“怎样？明大美女有什么高见？”
“高见不敢当。若我是你，我也会觉得这个徐君涛非常可疑，你说他借助诅咒蓄意杀人也不无道理，毕竟他有杀人动机，而且还没有不在场证明。虽然四人关系纠结，但想要聚头总还是能找到借口的。但是……”
明璃语调上扬，眼神一凛，抬头直视着江岩的眼睛。
江岩不由得紧张起来：“但是？”
“在幻境里，我听见杨一伊口口声声叫的，并不是徐君涛，而是另一个名字。”
“是谁？”
“陆，则，旭。杨一伊说‘世事无常，靡不有初，鲜克有终。陆则旭，不料你对我的感情亦是如此’”
江岩听着明璃一字一顿地说完，只想到一个词来形容现在的自己，心力交瘁。
一个谜题没解开，没想到谜题又一个接着一个地来，缠绕成一团乱麻，几乎要将自己的大脑神经阻塞。
“好好好，我们得理一理，现在到底有多少难题。”江岩撑着额头，明显有些无奈，“第一，杀杨一伊的究竟是谁，徐君涛还是陆则旭，或者还有第三个人。第二，为什么杨一伊看到许笑的护身符会突然狂躁起来，杀机四起。第三，这个‘血色孤独者’的恐怖游戏到底有什么古怪，杨一伊又是如何控制它的。”
“你打算从哪一个入手？”
现在看来，哪一个都不容易。
江岩并未回答，只是握了握拳头，眼中全是大义凛然之气，只说了一句话。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明璃惊道：“你想去图书馆强行镇压它？！”
江岩道：“我要镇压早就镇压了，还要等到现在干嘛？杨一伊的怨气非同小可，强行镇压免不了一场恶战，虽然我有朱雀安北剑，也不见得胜券在握。所以，与其镇压，不如设法化解了它的冤屈，劝它放下执念，自行轮回。”
明璃思考了片刻，立即领悟，道：“所以你这次是去搜集线索。杨一伊怨气如此深重，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死得不明不白，事后学校又莫名其妙地不与调查。她的死必有内幕，唯有挖掘出当年她死去的真相，才能真正化解她的冤屈。现在放在我们面前的线索纷繁复杂，又没有完整的逻辑链，所以你认为，与其像无头苍蝇一般乱撞，不如直接去图书馆与杨一伊当面对质。但是……如果她一上来就开战，或者她根本就不接受度化，你打算怎么办？”
“对于杨一伊这种怨气极重的魂魄，强行镇压实在是下下策，可万一无法度化它，也只能拼死一战。”
江岩这话说得义无反顾，眼睛里尽是灼灼的火焰，看得明璃不由得一愣。
舍生取义，以天下苍生为己任，这是法术界人士的共识。正所谓“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故能成其私。”
而这，偏偏又是明璃讨厌法术界的原因。
舍什么生，取什么义？连自身都救不了，又谈何天下苍生？
然而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说她是因为许笑的死而自责也好，说她是为还武当的人情也罢，明璃淡淡说了一句。
“我帮你。”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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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璃冰雪聪明，早已知道江岩话外之意，但面对生死别离却无法如江岩一般果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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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这一天。”江岩表情严肃，说出来的话不容反驳，“一千年，一万年，许笑的魂魄永远是破碎的。护身符确实维持着她的生命，但是明璃，你要清醒一点，这种维持无疑是一种禁锢。许笑的魂魄已经被牢牢禁锢在自己的肉身，不得超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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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笑！”明璃一喊，许笑的魂魄缓缓低头看她，两厢流泪。
“都怪我不好，如果当初我万般阻拦，你就不会出事……”
明璃几乎是泣不成声，魂魄却是泪中含笑，轻轻地摇头，继而转头看向江岩。
江岩先是一愣，随即问道：“许笑你是否有什么话想说？”
许笑凄然一笑，凝视着江岩，苍白的嘴唇微动，没有声音发出，江岩却从她的唇形读出了五个字，心中一悸，不禁大叫出声。
“血色孤独者？！”
许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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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笑先是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无声地说了一句长句，江岩本就茫然无措，许笑的唇形也全然没有抓住，正懊恼间，明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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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怎么可能？难道说，杨一伊并不是依靠“血色孤独者”的游戏杀人，而是怨气强大到可以自行开启游戏，控制“血色孤独者”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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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笑！”
江岩原本陷入纠结的思考中，正百思不得其解，明璃这一叫，惊得他一抬头，正看见许笑的魂魄正在慢慢消失。
江岩一急，喝道：“许笑，告诉我，为什么你没有活下来？”
许笑张张口，没有说话，只定定地看着江岩手中破碎的护身符，又两行清泪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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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身符怎么了？护身符反倒害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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