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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7.燕王宫

  火红凌霄花旗帜的队伍通过城门,前方马上少年皎皎,表情温和如许。

  行人们挤在路边,不时向队伍中间的马车瞟上几眼。

  今日回到燕都,以免被人围观她便坐了马车。马车内少女着一袭水红色留仙裙,裙裾彼岸花葳蕤妖冶,发间一支蝶恋花石榴子玉步摇,细长的流苏垂落在她耳侧,随着马车的颠簸而摇晃。

  “临琅。”

  车外少年听见呼唤,打马到她窗边。

  “臣在。”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是你们的公主。”江昼歌随意地问道。

  白临琅愣了愣,答道: “陛下派臣来接公主,自然是查证过的。”

  车中人“哦”了一声,放下了帘子。

  江昼歌靠着车壁,随手往身边座位上一摸,却摸了个空。

  有人忍不住笑了笑,道:“这帮人真是的,连主子爱吃的点心都没备上。”

  “鸣泽你在笑我?”

  “属下不敢。”

  忽然有人敲了敲车壁。

  “何事?”

  车帘微微掀起,一只食盒递进车里,鸣泽接过打开。

  “给世子添麻烦了。”鸣泽笑了笑,放下帘子,转而用手帕包着拣走那几块榴莲糕,才将食盒推到江昼歌身边。

  她知道昼歌不喜欢榴莲的。

  但白临琅不知道,他将各种样式的糕点都买了一些来容她挑选,也算是用心了。

  江昼歌的喜好其实与她相熟一些的人都知道,他若是有心查探她的资料,自然也是能了解到的。

  那么白临琅是当真对她没兴趣了?

  江昼歌随意拣了糕点来吃。

  入宫后白临琅便带着江昼歌去了后宫安置。

  “公主,陛下身体抱恙,已经久不上朝,还需你前去探望。”白临琅引着她入殿。

  “知道了。”

  江昼歌抬头,殿门上方一方牌匾,上书“玉临宫”三个大字。

  “陛下以前知道我的存在吗?”她忽然问道。

  “嗯,”白临琅看着她背影,“这座宫室便是当年陛下特地为公主建的。”

  “这名字不会和你有关吧?”

  白临琅尴尬地笑笑。

  “当年皇后娘娘与家母交情甚好,曾戏称若生了女孩便嫁于我。”

  江昼歌听过且过,打量起宫室的布置来。她漫不经心道:“那么我是怎么走失了的呢?”

  “这个临琅也不清楚。”

  玉临宫周围栽满了梨花,暖风轻轻吹拂着枝桠。两人在玉临宫闲谈了一会儿,闻见淡淡的花香。

  白临琅喝了杯茶,便起身离开了。

  江昼歌坐在座椅上,整理思绪。

  玉临宫的三千护卫是护送她回国的凌霄军精锐,依白临琅的意思,这些人是可用的。

  但是宫里这些宫女

  江昼歌的目光飘到进来换茶水的宫女身上。

  她看了一眼鸣泽,鸣泽立即会意,指间弹出一根银针,打落那宫女手中玉壶。

  碎玉连同银针一起落在地板上,那宫女一惊,连忙跪在地上,不住地发抖。

  “奴婢该死,失手打碎了玉壶”

  鸣泽抽出腰侧长剑,用剑尖挑起那宫女下巴。

  “你确实该死,竟敢在公主的茶水里下毒。”

  “奴婢不敢奴婢没有”

  江昼歌起身,缓步走到那一地碎玉旁,蹲下身子,用一柄镊子夹起那枚变黑的银针,抛到那宫女面前。

  “奴婢”

  “是谁让你来的?”江昼歌声音清冷,听得那宫女心底一寒。

  “是是燕王世子”

  “是吗”江昼歌尾音绵长,“说实话。”

  鸣泽手中剑向前一抵,少许鲜血染湿了剑尖。

  “是就是他”

  剑再向前一分。

  “姑娘,刀剑可不长眼。”

  那宫女哭得梨花带雨,倒是颇惹人怜爱。

  可她不怜。

  江昼歌摸下袖中柳叶刀,贴在指间,随手一掷,划过那宫女脸侧,带落一缕青丝。

  那宫女立即便止了哭,小脸惨白。

  “说吧。”江昼歌叹了口气。

  “是是贵妃娘娘”

  江昼歌给鸣泽一个眼色,鸣泽收手,剑归于鞘中。

  “给她些钱粮,送出宫吧。”

  “是。”

  那宫女捂着伤口,问:“公主不杀我?”

  “杀你做什么?”江昼歌将她的柳叶刀捡起,收回袖中。

  那宫女的指甲抠进砖缝,犹豫了片刻,俯首。

  “奴婢玉茗,愿效忠公主。”

  玉茗看进江昼歌如寒潭浮雪般的眸子里,却读不懂她心中所思所想。

  茫茫万顷雪原里笑靥如花绽放,一度春风过境,乍暖还寒。

  “我放过你,你的主子也不会放过你,所以,你选择跟我。”

  玉茗垂目。

  “对不对?”

  “是。可公主不杀奴婢难道不是因为奴婢有利用之处?”

  “主子不需要你也足以在宫中立足,在东燕立足。”鸣泽将一只钱袋丢在玉茗面前。

  玉茗膝行到江昼歌裙裾旁,抱住她短靴。

  “公主,求您收留玉茗,玉茗可以给公主做内应。”

  “我也不要你做内应,你把你主子安插在这里眼线名单告诉我便是。”

  “这”

  玉茗犹豫了一下,才将眼线名单说了。

  “派我们的人送她离开燕都,顺便查证这份名单。”

  “是。”

  鸣泽拉了玉茗起来,送她出玉临宫。

  烟云朦胧遮了明月,灯花几点不知亮了谁的窗。

  一盏烛灯熄灭,帐帘落下,女子沉睡床榻之上,不闻屋外风与夜。

  一名宫女轻手轻脚地打开香炉焚上一截安息香,不一会儿屋内便烟气氤氲。

  那宫女拿手巾捂了口鼻,意识渐渐变得模糊。她用手撑着墙走了几步,刚出了内殿便倒了下去。

  殿外的宫女们见她倒下受了一惊,刚要去扶起她便闻到了内殿飘来的“安息香”气息,随之昏了过去。

  床上江昼歌坐起身,脸上带着一只黑色面罩。她蹑手蹑脚地下了地,接过鸣泽递过来的夜行衣换上。

  两人出了玉临宫,循着宫墙一路摸了出去。

  下午江昼歌在宫中看书时便让鸣泽派人查探了燕皇宫的布局,只是宫禁还来不及查探,只能边走边看了。

  一队侍卫从御道上走了过去,身后两个影子飞身而过。

  有人警觉地回过头,却什么也没发现。

  青色琉璃瓦下,两人松开攀住角梁的手,稳稳落在地上,借着游廊栏杆遮蔽潜入宸清宫。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分开。

  陛下寝殿殿门前站着一对护卫,其中一个正在犯困。

  “喂,你可别睡着了,贵妃娘娘可交代了不能让西边那位找着机会见陛下。”另一个护卫小声提醒道。

  “知道了知道了,”那护卫打了个哈欠,“诶你怎么自己倒睡着了呢。”

  一记手刀劈下,护卫昏了过去。

  两人分别将两个护卫轻轻放下,然后翻上殿内房梁。

  外殿的宫女没有察觉。

  底下一个宫女正在往一个香炉里加香料,忽然窗外起了大风,她放下炉子,转而去关窗。

  鸣泽一跃而起,一个空翻,脚尖钩住最靠近内殿的那根梁木,倒挂而下,将一小截迷香抛进香炉,自己又一翻身回到梁上。

  那宫女关了窗回来,端起香炉便向内室里去。

  不一会儿就听见了宫女们倒下的声音。

  两人跳下梁,小心地跨进内殿,一一点过那些宫女的睡穴,才燃了一小截解药。

  江昼歌俯身到那一身明黄里衣的中年男子床边,摇了摇他的肩。

  燕皇很快睁开眼,警惕而震惊地看着江昼歌。

  “你是是”

  江昼歌取下面罩,道:“我是昼歌。”

  “你现在是叫昼歌吗”燕皇握住江昼歌的手,“你要小心贵妃”

  “我明白。”

  “要是有事你就通知临琅他会帮你”

  江昼歌垂目,看着燕皇塞进她手中一张金丝锦帕,里面裹着一支梨木短棍。燕皇将她的手包紧,示意她拿好。

  “朕这里你不必担心你尽快离开吧”

  江昼歌原本也没觉得有什么,看到他关切的神情倒有些动容了。

  “陛下,我能不能问问我的身世?”

  忽然听见外面有女声传来,燕皇连忙推江昼歌示意她快走,江昼歌只好带着鸣泽翻窗出去。

  听见动静,殿里的宫女陆续醒来,一个个大眼瞪小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先回玉临宫吧。”

  鸣泽点点头,上了宫墙,趴在墙头看了一眼宫墙另一面的情况,确定安全后对江昼歌一招手。

  江昼歌上了墙头,随鸣泽一起越过宫墙,落在御道上。正巧有一队侍卫经过,两人连忙贴紧墙壁,屏住气息,没被发现。

  两人小心地避开宫禁的侍卫,潜入玉临宫中。

  因为玉临宫里迷香的用量大了些,那些宫女还未醒过来。

  安息香本就有安神的功效,她们还在里面加了些料。本想让江昼歌睡沉些没机会单独面圣,结果被鸣泽提前发现了,又加了些气味相近的迷香,倒把她们自己给迷倒了。

  这样也好,省得她费心了。

  江昼歌钻进帘帐里,捏着那支只有两个指节长的短棍看了一会儿,没研究出什么,便躺下睡了。

  次日一早江昼歌便带着鸣泽去了宸清宫给燕皇请安,贵妃也在,于是只客套了几句,便放了她离开。

  反正有人盯着也没法说什么,她也不喜欢贵妃那惺惺作态的样子,能走便走呗。

  如今陛下不能上朝,燕王摄政。以国名为封号,陛下对这位亲王的宠信可见一斑。

  下朝后便见着燕王领了白临琅出来,有人走上前,喊住他们。

  “世子,公主有请。”

  白临琅点点头,让父亲先回府。燕王拍拍他的手,便先一步走了。

  “走吧。”

  那人领着他七拐八绕走了许久,最后绕进了一处假山。

  假山中间是一条小径,小径旁是一条窄窄的溪流,江昼歌正蹲在小径上捏着石子打水漂。

  白临琅见了,也捡了一颗石子,往她面前一掷,溅起一帘水花。

  江昼歌猛地向后退,还是弄湿了鞋尖。

  “临琅失礼了。”白临琅忍笑道。

  “罢了。临琅你过来,我有事问你。”

  白临琅几步走到她身边。

  江昼歌从怀里摸出那支短棍,摊开手掌给他看。

  “你可认得?”

  白临琅拿起那短棍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直起短棍,让她看顶端的图案,道:“你看。”

  “一朵花。”

  他又将短棍转了半周。

  那朵花形的图案翻转过来,似乎是什么字。

  “东燕皇族内部所用的秘密文字,是一个'钥'字,”他将短棍递回她手中,“应该是什么地方的钥匙。你且收好,不要让旁人知道。”

  “临琅,托你办一件事。”

  “公主请说。”

  “把那套文字教给我。”

  白临琅犹豫了一会儿,笑道:“依礼这套文字只有帝后和储君才能习得,不过这一代皇室直系血脉也就公主一个,倒也无妨。”

  “那么明日我在玉临宫等你。”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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