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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元宵节 22

  帝星,落于辰山。

  白雪鹤抬手,随便将那张纸扔进火盆。

  看来,遗旨的确为真,傅季瑛逼宫后,太子知道自己不成了,于是同先皇共同草拟遗旨,将这几字的秘密,藏在亲信洛苍霞的剑锋之中。

  这幅青绿山水题字“极目山河”,恰好与洛苍霞所持的极目剑重合,剑名的含义应当也并非贯休的那句“相怜极目无疆地”,而是意在此处。

  难怪洛苍霞将妻儿早早安置,又将极目剑留予荀落,大约他早就知道傅季瑛决意逼宫,更不可能放过任何与太子有关之人,因此早做打算,只孤身留在京城,打算用生命永远封存这个秘密。

  如此忠心,倒也算世间无双的英雄豪杰。

  只是还有一点不明,即使先皇的确深宠太子,不愿将皇位让与强取豪夺的傅季瑛,也不应当将皇位留给他年幼无知的私生子,若是选择心性忠纯的裕王,尚且还有一线生机。

  白雪鹤将毛笔夹在指尖转转后放下,右手在纸上随便乱画,眼睛却眯着看向墙上山峦,盯了许久许久。

  这天下叫“辰山”的地方有许多,若能找到这位仁兄,一直犹豫不决的燕王倒可以顺理成章揭竿起义,继承大统,再无心理上的过意不去。

  他仰头时,傅季瑛刚好进来,隐约看到个仰头探脑的削瘦背影,手里还抓着支笔转来转去,活像个不愿读书的学生。

  于是他也放慢脚步,声音极轻,缓缓贴近心不在焉的白雪鹤,伸手一把抓住笔杆,狠狠向外一抽。

  白雪鹤没能保持好平衡,猛地向后倒,正撞了傅季瑛满怀,他慌忙起身下跪,被傅季瑛一把抓住手腕,拎着在一旁坐下。

  白雪鹤伸出另一只手,有意无意的压在桌面纸上,扭扭捏捏。

  “爱卿在写什么?”傅季瑛斜斜眯眼,右手仍捏着他手腕,接着缓缓俯下身,自火盆里摸出半枚纸片。

  “皇”

  白雪鹤知道傅季瑛武功高强,却没真领教过这高强的程度,他话都不曾说完,傅季瑛已自冒着火星的炭火中取出那点碎屑,白雪鹤甚至不曾看清他如何手动。

  碎纸片上留着一点墨痕,完全不知何物。

  “爱卿在烧什么东西?”傅季瑛欺身向前,盯着他压在桌上的手,不费力便提了起来,白雪鹤倒吸口气,埋头向后缩缩,做出个鸵鸟般的姿势。

  皇宫的宣纸极其高级,雪白柔软,堆雪洒金,只是上面却画了条胖乎乎的黑蛇,那蛇吐着舌头,眼睛扁扁,实在没什么好看。

  “今日宫里来了条蛇,爱卿还特意跑过去看。”傅季瑛扑哧一笑,随即掐住他手,转眸笑道:“雪鹤,这黑蛇究竟是什么含义?”

  “没什么,臣练着画点东西,讨皇上乐罢了。”白雪鹤避开话题,转转眼珠,“皇上要不高兴看蛇,臣还可以再画别的!”

  “那不必了。”傅季瑛摆手,眼睛仍盯着那蛇,“朕觉得这蛇呆头呆脑,倒很像个人。”

  白雪鹤一顿,“这蛇,怎么会像人?”

  “你看它这么呆,又满脸不悦。”傅季瑛抬眼,满脸微笑,语气似乎有点吃醋,“是不是像极了荀落,你是不是想起他了?”

  “荀将军只是身材高大,并没什么呆气。”白雪鹤也不辩解,像是故意气他,说话摇头晃脑,“荀将军自幼长在北方,身材高大也是常事,可他腿长,英姿飒爽,并不笨重。”

  “他可不是北方人,他一直住在洛苍霞老家,也就是福建的建瓯县城。”傅季瑛不怒反笑,倒是夸了一句,“真倒是欣赏他那副呆气。”

  福建,建瓯县。

  傅季瑛不愧能做皇帝,他脑海中能放下许多事,也对许多人的身世背景如数家珍。

  方才徐林进来,李源应当已经回朝,白雪鹤略微犹豫,该不该开口,举荐荀落去守白鹿关。

  “白鹿关易守难攻,是通往京城最为重要的关隘。”见白雪鹤顿住不语,傅季瑛倒主动将话题转向别处,“朕已派了廖宁前去把守,他是朕一手提拔的勇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看来皇上已下定决心。”白雪鹤深吸口气,事已至此,他只好笑着试探,“将李源罢官?”

  “方才徐林进来,朕已下旨将李伦罢官抄家,收押诏狱。”傅季瑛勾起唇角,手微微松开,显出一副无可奈何的阴鸷,“不是朕想要动手,李源的确离开白鹿关,但在进入京城前,有一伙人袭击朝廷派去的锦衣卫,全军覆没,现在,这位李大将军已不知去向了。爱卿,看来想要朕这条命的人,可真不在少数呀。”

  此番不带半点演技,白雪鹤真心实意的呆了片刻。

  这又是什么人。

  “皇上!”外间有人突然闯入,也顾不得什么大内规矩,直接跪在傅季瑛脚下,“李大人,李伦在诏狱里被人杀了!”

  “李源是裕王好友,当年也曾一同习武,裕王已经疯了,朕虽然不想再如何难为弟弟,但也是没有办法。”傅季瑛迟迟不语,片刻后低眸,转转手上扳指,接着拍在白雪鹤肩上,“裕王仍被软禁府中,除了派人保护,外加伺候他饮食起居,府里东西丝毫未动,雪鹤,你心思细,恢复的差不多后,替朕查一查。”

  京城外亦是深夜,一处山峦,寂寥无人。

  李源自昏迷中醒来,视线一片漆黑,愣了片刻,他才发现自己头上套着麻袋。

  李源身材英挺,面貌俊朗,即使受伤也脊梁挺直,却是无与伦比的将才。

  李源是忠臣良将,父亲李伦又一直在京城为官,他虽不信自己父亲会做出逆反之事,却的确没有半分反抗的心意。

  于是在接到旨意后,他立刻放下印信披挂,连佩剑都不带一把,只穿着素服同钦差护卫回京,白鹿关距京城并不很远,快马夤夜前行只需五日,在第三日时,一伙人自郊野冲出,一言不发,只取人咽喉。

  押送自己的是锦衣卫,天子禁卫,武功也数一数二,只是在那刺客手里,居然活不过一瞬。

  李源抬手,刚想反抗,就被人正中后脑,再无知觉。

  此刻有一沉重脚步声接近,李源挣扎着抬头,麻袋被人猛地掀起,他适才发现,自己面前并非只有一人,而是另一人脚步太轻,形同鬼魅妖邪,他习武多年,竟然完全听不出来。

  李源抬头,面前两人一高一矮,都裹着大氅头戴风帽。

  “我是龙虎大将军李源。”李源倒不害怕,开口自报家门,“各位好汉早有安排,想必也知道在下,在下进京是为了父亲,实在是身负重任,希望各位放我离开,日后李家必有重谢。”

  “李家?”高的那人不禁发笑,向李源身后一指,“皇上派锦衣卫带你回京,你却杀了他们,现在李伦涉嫌裕王谋逆,自己已深陷泥沼,你一回京,岂不坐实一切?只有谋反重犯,哪还有什么李家。”

  杀了所有官兵,只留他一个,这种伎俩本不稀奇,是这种招数,通常是为了逼上梁山。

  此刻李源倒不紧张,他索性坐直,仰头道:“不知阁下要我如何?李源是大周臣子,绝不会”

  “借你兵权,起事,造反。”李源话音未落,那人已经接上,这两句话意思不同,居然能天衣无缝相连,话毕后那人摘下风帽,露出张俊朗秀致的面孔,他脸颊削尖,白肤细目,一双桃花眼波光灿然,似笑非笑。

  他身披黑色氅衣,自脖颈一直裹挟到脚,只领口露出一泓赤色衣襟,妖冶如火。

  “皇上偏听奸臣,枉杀无辜,燕王决心起义兵,清君侧。”那人勾起嘴角微笑,“白鹿关是进京要塞,而你先前一直把守,对兵马地形都很熟悉,如今那里守将换成了廖宁,没有你前去襄助,燕王不好进城。”

  李源不可置信,一时没反应过来。

  更不可置信的事,紧跟着,他身后那人也摘下风帽面纱,却是张李源见过不多,却的确难以忘怀的面孔。

  那居然是位老妇人,她形容憔悴,除了一对琥珀耳坠,头面别无其他首饰。

  李源登时双眼发直,他记得,那对琥珀是自己受裕王所托,回京时从塞外带来的,那琥珀里恰好分别嵌了半只蝶翼,七彩剔透,光华异常。

  裕王很孝顺,命工匠打了一对耳环,在太后过寿时送给了她。

  “太后”李源连忙跪下,“您”

  傅季瑛与裕王一样,都是她一手扶持的儿子。

  但既然做不了兄弟,她也就做不了母亲。

  “是我。”太后目光灼灼,一双凹陷的老眼目光灼灼,语气不屑置辩,“许宴起兵,牵扯裕王被皇上软禁,燕王要我给他服下会发疯的药物,暂且保住一命,只要皇上不再是皇上,我儿就不是罪人,我可以给他解药,我母子二人,只想寻条活路,求将军成全。”

  士当为知己者死,他的父亲李伦还在京城,还在傅季瑛股掌之中。

  李源迟迟不语,太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接着深深埋下头去,额头陷进地面。

  “求将军成全!”

  她却双手高抬,掌心举着一物。

  李源定睛看去,忽然控制不住的浑身颤抖,倚着墙才勉强站定。

  太后手里的是一枚红缨,是李源第一次出征时挂在枪上之物,自送给父亲后,就从未见他离身。

  李源猛然仰头,收了几滴英雄泪。

  又是一夜,修行千年火狐自深林飞速穿过,所落足印如红梅点雪。

  自繁华京师至凄冷塞北,八方妖物闻风而散,不敢靠近。

  第二日天光乍破,恰好整个正月的结束,二月伊始,冰河解冻,万象更新。

  漠北开始渐渐封冻,燕王傅季珏低眸,轻轻吹熄桌上摇摇欲坠的红烛。

  荀落已同苍华一起带兵开道,李源也心甘情愿返回白鹿关,同黎夜一起杀掉廖宁,向将士们说出父亲死讯。

  他在白鹿关五年,只需振臂一呼,便有无数生死兄弟相随。

  傅季珏抬头,猛然拉开营帐,朝阳恰好自天际喷薄而出,满眼灿烂鲜红,如同血的颜色一般,刺人心扉的好看,他握着银枪,忽然就开始双手颤抖。

  终于等来这万事俱备,为了今日,他忍了将近十年,这将近四千个风雪日夜里,他在宫闱内受尽白眼,在塞外落下一身伤痕,在京城内一步不出,受尽宵小欺凌。

  而黎夜却忍了不止十年,狐妖爱一个人就是一辈子,自妖神与龙神之子苍华一战后,他就一直在人间寻觅着妖神的魂魄,他等了两个朝代更迭,从岭南走到漠北,终于在皇宫一处角落里,寻到了妖神残存的魂魄。

  虽然他已不再是妖,但依然有前尘记忆,于是那个奴婢所生的瘦弱少年没有害怕,他躲在宫闱角落,轻轻举起了一只狐狸。

  辗转千年的耳鬓厮磨,已有四目相对,自然无需多言。

  有了黎夜的陪伴,傅季珏也逐渐回忆起过往,他不再是那个任人捏扁搓圆的破落皇子,太子懦弱浅薄,傅季瑛薄情冷血,而裕王傅季珩年幼无知,只要他甘于隐忍,就无一人是他敌手。

  黎夜望着他背影,没有半分情绪,无论是妖界的帝王还是人间的帝王,他所要做的就只是陪伴。

  于是黎夜走近,再次为他披上银甲披风,燕王转身跨马,抖开黑色绣龙披风,手中银/枪高举,传令三军。

  仿佛昔年在妖界最后的结界之前,他单手拔起尘封千年的利刃。

  即使面对桀骜卓然的龙神,也没有半分妥协避让。

  “我们走。”

  傅季珏回眸浅笑,望向黎夜,这三个字,依旧是他一贯的温柔和煦。

  只是那道眸光里,终究藏了掩盖不住的杀意。

  大军一路挺进东南,意气风发,无人可挡。

  不过半月,燕王铁骑已踏破玉璧关,延河西走廊一路向北,将兵马停驻于潼关碍口。

  长城一路延山峰而上,最终消失于无边夜色,羌笛四起,烽火台一路点燃,如天梯直入云霄。

  “报。”副将拱手跪地,那也是员老将,语气中藏着止不住的兴奋,“王爷,荀将军已同苍华公子攻破了庐阳城,还带着将近两万降军,想来不日就能与咱们会合!”

  他舔舔干裂的嘴角,接过傅季珏递来的酒壶一口饮尽,“我看不要一个月,咱们就能杀了那傅季瑛,扶王爷坐那皇位,到时候,王爷可要封我个大将军当当!”

  “一定。”傅季珏拍他肩膀,温和浅笑,“你先下去休息”

  “燕王!”他话音未落,已有一人猛然掀开帐幔闯入。

  苍华亦身穿银甲,身量又比先前高了三分,他长发高束,显出张极为英挺的面孔,眼眸清亮如星,却又如刀削斧劈般凛冽锋利。

  那位老将刚要开口,燕王已抬手示意他下去,接着转过身来倒了杯茶,微笑着让苍华坐下。

  苍华骤然拔剑,剑锋横上傅季珏咽喉,刹那便是一道薄薄血痕,眼中怒意如火中烧。

  “你要做什么!”

  黎夜上前,直接伸手握住利刃,用尽全力才将苍华逼退半步。

  “我问你。”苍华压低声音,嗓音颤抖,一字一顿质问,“你要造反,说什么诛奸臣,清君侧!”

  “这个奸臣,为什么是白雪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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