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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一章 救赎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人死亡。

  夺走人性命的原因有很多,疾病,瘟疫,灾难,战争,或者是饥饿,甚至也有可能是感冒。

  而在诺克萨斯,唯有贫民窟才是死亡的温床,这里的人最基本的温饱问题都不能得到有效的解决,而对于疾病和瘟疫的预防就更不可能有了,所谓病从口入,长期不干净不卫生的食物摄入也是超高死亡率的主要原因之一。

  我开始频繁的出入贫民窟,照顾那些即将迎来死亡的人们,他们中有老人有孩子,也有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在死亡面前,人人都感到恐惧,甚至于他们的家人在发现他们无法救治了的时候就选择了抛弃他们了,唯有我留在他们身边,安慰他们,鼓励他们,向他们讲述死亡的公平与正义。

  在我的口中,死亡成了人世间唯一的公平。

  “每个人的一生或是一贫如洗受尽苦难,或是腰缠万贯挥金如土,但无论是谁,终有一死,死亡是神赐予人们唯一的公平与解脱。”

  “人生来都是有罪的,而这罪孽最终会随着死亡的到来而被宽恕,无论人们做错了什么,只要诚心忏悔就一定会被原谅的。”

  “死亡并没有那么可怕,每个人的一生都会经历,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勇敢的面对它,以最美的姿态迎接它的到来。”

  我总是面带笑容,孜孜不倦,即便是有人向我发脾气将食物挥打在我的脸上我也不生气,看到他们我仿佛是感受到了一种神圣的召唤。一种强烈的使命感油然而生。我需要照顾他们,帮助他们,就像当初照顾母亲那般,我确信这就是我想做的事情。

  而我做这些都是无偿的。

  我看到孩子和老人们在睡梦中安详的逝去,也看到那些年轻人在临死前露出了安心的笑容。他们的灵魂都得到了完美的救赎。

  很快我就被人们彻底的熟知了,人们开始大量的传颂我的名讳。传颂我的仁义,我的爱和慈悲。他们相信只要将自身犯下的罪孽或者是曾经做过的内疚的羞愧的事情告诉我,他们的灵魂在死后就一定会得到救赎的,我安静的倾听着他们的故事,向他们陈述死亡的美丽。到了后来甚至于连城区的一些商人和小贩都开始主动联系我,祈求我帮助他们的亲人,让他们的灵魂得到救赎和解脱,而我来者不拒。

  我无法拯救他们的肉身的痛苦,至少可以让他们的灵魂得到安宁,而得益于我天生就比较强大的灵魂力量,我总是能够将双方的交谈进行的恰到好处,将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让他们的思维紧跟我的思维。(就犹如洗脑那般)但也并非所有的事情都能顺利进行,我需要时刻注意保护自己不会受到疾病的传染,而因为从小对于书籍有着超乎想象的执着(书中自有黄金屋),我得以在照顾他们的同时,更有效的保护好自己不受到疾病和死亡的威胁。

  这样的日子并没有过的太久,负责贫民窟工作的(千珏教团的)死亡记录员就找到了我,那是一位花白着头发的老者,他穿着黑色的教团长袍右手拿着巨大的手杖。

  ”卡尔萨斯,我觉得你真的很适合我们,你对于死亡的理解竟是如此的透彻,和我们教团的教义不谋而合,我觉得你应该让自己优秀的才能去帮助更多的人们,你愿意加入我们吗?”老人家看起来很面善,很好说话,他并没有说些拐弯抹角的漂亮话,而是从一开始就道明了来意。

  “尊敬的长者,感谢您的邀请,我十分乐意加入教团。”我弯着腰向老人行礼。

  “哈哈,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加入我们的,教团的工作虽然很繁忙,薪水也很低微,但足够你养活自己了,最重要的是,总部的图书馆里有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古籍圣典,我相信你一定会很感兴趣的。”老人拍着我的肩膀对我说。

  正如老人所言,这福利对我来说有着致命的诱惑力,我因为小时候没什么朋友,闲着无聊的时候就喜欢看书,而祖安城中的珍藏早就被我读完了,一直都欲求不满,因为瓦罗兰大陆上曾经经历过几次重大的战争,以前的一些书籍大都已经失传,而留下的无一不是珍宝,只要一想到即将能够亲手翻阅这些珍宝,我的大脑就止不住的颤抖。

  老人对于我的反应很满意,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紧接着又抱怨道,“现在像你这样喜欢读书和学习的年轻人可真不多了。”

  就这样,我成为了千珏教团的一名死亡记录员,我们总是一个小队一个小队的出去进行丧葬工作,每个小队都有自己负责的地盘,而我被分配到了贫民窟里,这是我自己强烈要求的。我很快就融入到了工作当中,最初的时候我和其他的一些同伴,主要负责挖掘坟墓和拾柴火葬的工作,虽然同样是在帮助他人,但这并不能发挥我的特长。后来我又荣升为收尸者,我每天都会推着自己的骨制小车在贫民窟收尸体。

  人在活着的时候,身体遭受了病痛的折磨,死去后生理机能消失尸体并不好处理,而因为天气的原因以及家人的不舍而故意延迟和隐瞒上报,尸体总是散发着恶臭的味道,这对于瘟疫的传播十分有利,而在所有的收尸者中即便是在意志坚定的人对于这种场景也十分头疼,然而我并不觉得恶心,可能是从小受父亲和母亲的影响,我对于工作总是抱着认真负责的态度,但真正让我有足够的耐心处理这些尸体的是对于病者发自内心的怜悯。

  我的内心异常的坚定,我的灵魂力量也足够的强大,因此我无惧一切灾厄。和我的那些同伴不同,我先是解开病者的衣服,用清水清洗尸体的全身部位,让他们的身体始终保持整洁,其次我还会清理病者的口鼻和毛发,给他们梳头剪指甲。有些死者因为灾难突然来临猝不及防生前遭受了巨大的痛苦,他们的尸体是不完整的,而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他们变得完整,缝洗伤口,纠正尸骨,至少让他们看起来是人的样子,让他们能够以最后的体面迎向终结。正如教团图书馆里的一本无名古籍中讲到的那样:“世间万物尘归尘土归土,吾等在母体中如尘埃般聚集壮大化而为人,最终也必将在死后化为尘埃,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

  我的同伴并不能理解我的行为,他们总是劝解我不要做那么多的无用功,只要把尸体扔在骨车上,拉回去火化埋葬了就可以了,人已经死了,做那么多也没什么用。我知道他们是好意,虽然点头答应了他们的要求,但依然我行我素,这对于我来说是一项神圣的仪式,是我对于生命无比的尊重和敬畏。大多数人总是对于死亡和死后的世界充满了畏惧,就连面对尸体时也是如此,他们害怕那些传闻中的食尸鬼,害怕此刻还躺在床板上残缺不全的逝者下一刻会变成鬼怪吞噬他们的血肉,因此我并没有什么助手,我遣散了逝者的家属,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独自完成这项工作。身为千珏教团的收尸者,身为神灵在人世间的代言人,我完全有能力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虽然我也并没有见过传说中掌握生死的神灵千珏到底长什么样)同时这也是我对于死者家属的一个答复。

  在清洁了逝者的尸体后,我会将逝者的家人带到他的身旁,让他们进行最后的告别,这也是我的仪式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我会唱起魂的挽歌,那是我从教团的图书馆中看到的上古先贤的诗歌中得到的灵感而创作的安魂曲,在配合着我独特嗓音和异常强大的灵魂力量,我让那些沉浸在悲痛之中的逝者亲属得到救赎。

  很快整个诺克萨斯都对我的安魂曲有所耳闻,它的悼词悲恸凄美,描绘着死亡的美丽,描绘着死后的世界是人们向往的圣地,是人们最终的救赎。许多悲痛欲绝的死者亲属都会从这哀乐中找到慰藉,在挽歌中找到平和,从悲痛中走出来,重新燃起对生活的希望。

  因为我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我得到了教团领袖的肯定,最后我被派到神庙中专门负责照看病人,给予他们临终的关怀,在死亡如期而至的时候与死者共同迎接它的到来,我会在每个人临终之前在他们的耳边轻声低语,引导死者的灵魂渐渐走向死亡,并在瞑目以后寻找更加深奥的智慧。死亡从来都不是终结,是新的开始。

  神庙中的患者实在是太多了,他们都是被教团中的长者带回来的,每天都有人死去,但又有新的成员加入,我总是很忙,和那些患者同吃同住,几乎都没有时间休息,而因为我的存在,这里的人们对于死亡有了新的认识,他们都不在畏惧死亡,而是选择坦然的接受,神庙的气氛很不错,大家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丝毫看不出这是一群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人。

  “尊敬的卡尔萨斯先生,您总是这么睿智吗?”一个小女孩抬起头看着我,在我和一位老者聊天的时候她突然说到。她只有七岁,生命的花儿才刚刚开始就要凋零了。

  “一直都是如此呢,我美丽的小天使。”

  “可是您都不觉得累吗,其实您完全不用一直这样照顾我们的,先前的那几个家伙就不会这么做。”女孩嘟着嘴。

  “没关系的,和大家在一起,我也很开心呢,这神庙的每一个人都是我的朋友,我想尽可能的多陪着他们。”

  女孩似乎有些犹豫,但她最后还是鼓起了勇气:“尊敬的卡尔萨斯先生,我可以抱抱你吗?”

  我笑着点了点头,向她敞开了胸怀,女孩似乎有些后悔,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失礼,她并没有直接抱我,而是有些犹豫,她的脸上和身上因为疾病的长期肆虐长满了脓包和血泡,身上也有难闻的恶臭味,(她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了)但我毫不在意,我的眼里只有怜悯,我主动抱起了她,在她呆呆的目光中紧紧的抱着她,女孩闭上了眼睛,将头枕在我的肩膀上,神庙里响起了人们善意的笑声和掌声。

  那天晚上,小女孩就离开了,她闭着眼睛,嘴角带着浅笑,像是一个梦到了糖果的顽皮孩童一般,而我紧紧的抓着她的手,陪着她直至最后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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