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2.“你是隔着落地窗的翅膀”
秦淮誉这几天一直在观察，看到季昀的手上总算没有新伤了，心里特别满意，又凑过去带着心照不宣的微笑问道：“礼物送出去啦？”
季昀笑着点点头，似乎挺高兴的。
秦淮誉便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寝室长，夸赞他教子有方。季昀在后方听得哭笑不得。
应钧的生日一过，马上就是第一次月考了。季昀之前做八角亭花了太多的心思和时间，这会儿要挑灯夜读奋力追赶。
时间过得很快，山松中学在高二下册时课程便渐渐多了起来，难度逐渐加大，作业压得学生们喘不过气，考试一天接着一天，高强度的学习让季昀每天都觉得头晕眼花。晚上沾到枕头时，似乎不是慢慢入睡的，而是一下晕厥了过去，等五六点晨曦的微光刚扫过窗台时，又警觉地睁开一双疲惫的眼睛，揉揉愈发沉重的脑袋，默不作声地开始又一天的学习。
他只能在人声嘈杂的食堂，学校超市，或是拥挤的楼梯间碰见应钧。对方有时能看到他，有时又没看到，偏过头跟身旁的同学小声讲着话。
季昀在应钧跟他视线相对时笑着向对方打招呼，又在应钧没看到他时默默跟在他身后。时间久了，他心里竟然有种格外安宁的感觉。
三月份很快就过去了，气温渐渐回升，班上女生们把校服里内搭的羊绒改为了薄薄的线衫，过了几个星期又不知不觉变为了白衬衫。午间时太阳暖暖地照进来，和煦的春风吹得窗帘翻飞不停，女孩们鼻尖沁出一层薄汗，便脱了外套，将衬衫的袖扣解了，再松松地挽到小臂上方，又咬着笔盖继续做起了题目。教室里只余下笔尖掠过纸面的沙沙声和偶尔响起的小声的交谈。
温城是一座湿润的小城。三面环山，只有一道逼仄的口斜斜地开向海洋。无数涓涓细流从山谷间涌出，渐渐汇成了温城的母亲河——瑞河。瑞河从上游滚落，奔腾过一段又一段低洼，也拐过几个不小的弯，最后变得深沉内敛，携着细沙汇入大海，积淀成现在的海口三角洲。每当东南季风开始强盛地刮开冬天的阴冷，带来连绵的春雨时，季昀站在风来的方向，总能嗅出不远处咸腥的海水味。
因为临海的缘故，温城的四五月总是潮湿温暖的。早上起床时能看到窗户外糊了一层水珠，室内雾蒙蒙的，手指在玻璃上轻轻一划就擦出一道水痕。水滴在指尖越积越大，倏地一下滚落，留下一道飞速急下的痕迹，从这条窄窄的缝中往外望，能看到楼下老树新抽出的枝芽。
季昀每天往返于教室c寝室和食堂，在又连下了一整夜的雨后惊奇地发现教学楼外的海棠树结出了一丛丛花苞，粉嫩嫩的簇拥着，将放未放，在枝头随意地伸展向天空，令人紧绷的心情舒缓了很多。
山松中学的考试节奏崩得很紧，像一把拉至满月的弓弦。开学后接踵而来第一次月考c周考c随堂考c高三仿真模拟考和期中考，仿佛无休止的打擂，使得学生苦不堪言。季昀在天气回暖后找了处偏僻人少的角落，每天五点半起床，打包一份早饭边走边吃，到了地方便打开书包坐在还凝着露水的石阶上，捧起一本书小声背着。
山松中学被群山围抱，凌晨的气温还带着一点冷冽。季昀背着书时，距离他脚尖不远处蹲伏着一只灰羽的幼鸟，时而歪头打量季昀，时而蹦蹦跳跳去啄地上掉的面包屑。季昀就这样每天带着半袋面包，跟一只胆大的小灰鸟相处了很久的时间。
气温渐渐闷热，天亮地也越来越早。季昀脱了外套塞进包里，照样洒下一地面包屑，边背着书边等着小灰鸟来啄食。
不多时，那一蹦一跳的身影果然出现了，季昀安心地小声念着知识要点，却在偶尔抬眼时捕捉到一丝不一样的色彩。他定眼细看，忽然发现小灰鸟的尾羽处多了几缕明亮的蓝。季昀心中感动，觉得养了挺久的鸟儿终于长大了。但虽然小灰鸟经常大着胆子来啄季昀的鞋带，却并不会亲近人。好几次季昀伸出手去，都被它挥了一翅膀，扑棱棱地飞开。
季昀只能无奈地笑，说一声：“养不熟的小东西。”
又过了半月，小灰鸟全身的毛都长成了神气的宝蓝色，啾啾啾的鸣叫也越发的响亮，但季昀再也没有见过它。
彼时已经进入了初夏，季昀知道所有鸟儿在这个季节都是要兴高采烈站在枝头歌唱的，迎着夏风和暖阳，毫无保留地一展它美妙的歌喉。季昀对一切都释然地很快，他也再没带过面包去背书。
高三的第一次模拟考很快就来了，山松中学作为考场必然要清场，于是给高一高二都放了一天半的假。季昀他们班在走前将教室搬空到了实验楼。文科班家当比较多，各种地理图册和复习用书叠了有一层高，季昀来来回回了三趟才全部搬完。
但班里的女生们资料更多，自己一个人搬肯定是有些辛苦的。于是几个男生商量了一下，帮她们从楼下超市借了个小推车，让女生们将自己装的满满当当的纸箱放上去，再由男生们一齐拉去实验楼。
寝室长一边拉着推车一边跟走在一旁的芊芊套近乎：“等周末过完，高三考完了，你在自习室等等我，我帮你把书搬回去不麻烦不麻烦的，帮你我乐意。嘿嘿。”
季昀听着都忍不住笑了出来。等几人轮番拉着车走过转角时，季昀一抬眼就看到应钧双手抱着一叠书，层层叠叠垒起来都已经堆到了胸口。
应钧身边跟着个蹦蹦跳跳的小姑娘，短头发，大眼睛，看着好像有些怕生。看到季昀望过来时，怯怯地低下了头，一只手还抓紧了应钧的衣角，活脱脱一副娇羞的模样。
季昀只感觉太阳穴边的血管突突突直跳。应钧被身边的小动作引得看向了这边，理所当然目睹了几人一车再加上三大箱书籍的惊人场面，不由得笑了，挑高一边眉毛冲季昀打招呼：“你们拉车呢？”
季昀很勉强地维持住笑容，不似以往热络地回了句：“对啊”，便转过头轻轻和寝室长说了句：“我来吧。”
应钧捧着书看季昀在自己身前快速闪进教室，还有点摸不着头脑。身旁的女生又扯了扯他的衣角，抬起脸小声问道：“重不重呀？谢谢你帮我搬书啦，分一点我自己拿吧。”
应钧收回了目光，委婉拒绝道：“不重。”
两人走下楼梯，身影渐渐看不见了，季昀才慢慢从教室后门走出来。秦淮誉察觉到他心情不好，便将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轻笑着问道：“一起吃晚饭吗？难得放假。”
寝室长也放完书出了门，手上还推着板车，边擦汗边说：“吃晚饭啊？我能邀请下芊芊吗？”
“”两人都有些无语，秦淮誉带着揶揄的目光看向他，说：“你能把人请过来当然就可以啊。”
寝室长二话不说，将板车推到季昀手里，快速交待他去还给楼下超市，便重新进了教室直奔余芊芊。
季昀被他的直来直往逗得阴云都消散了不少，便无奈地摇摇头，跟秦淮誉一起抬着车走下了楼梯。
芊芊果然受不住寝室长的软磨硬泡，答应了邀约，还拖上了自己的好友，于是两人聚餐变为了五人聚会。找到位置坐定后，季昀和秦淮誉去拿来了食材，寝室长连屁股都没挨上凳子，殷勤地为女生们烤着肉。鉴于此人已经被美色迷了心智，什么活儿都抢着干，于是另外四人都格外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服务。
余芊芊的好友性格特别活泼，能讲爱闹的，跟余芊芊聊天的时候逗得她咯咯直笑。寝室长竖着耳朵听得身心荡漾，一个手抖便将孜然粉撒多了。
两个女生边吃边聊，余芊芊的好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大睁着眼睛问她：“我们原来班那个李慧慧你还记得吗？”
余芊芊点点头，好友继续道：“她现在在八班呢。八班的班长——应钧，你听过的吧？”
季昀和秦淮誉伸筷子的动作都顿住了，秦淮誉默不作声地将筷子放下，端起饮料喝了一口。季昀则装作漫不经心地支着耳朵听她们讲话。
女生朝余芊芊挤眉弄眼道：“听说李慧慧那个啥，在追他们班班长。只是不太明显，应钧估计还没看出来呢。”
余芊芊好奇道：“不太明显？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女生又说：“他们班的小蕾跟我说的。听说李慧慧站在应钧身前就脸红，去食堂的路上都要跟着他，排队打饭还要排在一个队伍里呢。”
余芊芊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个结论下得有些武断：“也不一定吧？我记得高一跟她一个班时，她就给人一种内向的感觉，估计脸皮挺薄的，红一下脸没什么吧？”
女生依然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接下来就是我要讲的关键啦！她在三月份——应该是三月份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他们班班长生日的时候送了一条手工做的手链。那条手链呢，据说是情侣款，小蕾看见她偶尔有戴过一样的。”
余芊芊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不会吧？有没有可能是她把自己的手链摘下来送给应钧了？”
女生露出一副坏笑：“当然不可能啦。因为小蕾是最近才看到的，离应钧生日都过了两个月了。”
芊芊睁大了眼睛，在吊灯的映衬下显得特别乌黑有神，看得寝室长又是一个神思恍惚。她说：“真的吗？我看她高一时好像挺孤僻的，刘海这么长盖住眼睛，”还伸出手在自己眼前比划了一下，“这么长呢，把镜框都盖住了。其实啊，我们寝室当时都有点怕她，小七有次心血来潮去找她聊天，结果回来后都快哭了。我们问她，她说，李慧慧盯着别人看的时候特吓人。”
女生哈哈大笑：“所以小蕾刚开始跟我讲的时候我还不信呢！后来特意拉着我去他们班围观了一次，我这才确定了。李慧慧拿着张试卷去问应钧问题的时候，那个脸红的呦！八班班长还看不出来这才是有鬼了！”
余芊芊表情有些神往，羡慕道：“有喜欢的人真好啊，尤其他们班长的成绩还这么好。据说本来是去重点班的吧？被刷下来有点可惜了。不过如果她告白成功的话，就可以跟着学霸一起学习了，晚自习熄灯后还可以在座位上点一盏小台灯讲题，多好！”
寝室长听到这时，刚好一滴油炸裂开，烫的他往后一个趔趄，直接坐在了沙发上。秦淮誉给他递过一张纸巾，嘲笑道：“让你偷听别人聊天。”
寝室长嘿嘿一笑，神情却有些失落。秦淮誉看向一边坐着不说话的季昀，夹了一片肉放在他碟里，轻声说：“多吃点。”
季昀抬起头对他道了谢，便将肉夹起，沾了沾酱料，吞了下去。他听着两个女生对李慧慧的描述，再对着今天下午短暂的一瞥，几乎能勾勒出这个人的样貌。
身材小巧，一头短发，眼睛其实挺大，乌黑乌黑的，只是瞳仁占得部分太多，才会让人看着有种瘆得慌的感觉。今天他看李慧慧时，对方并没有戴着拇指粗的黑镜框。听余芊芊好友的意思应该是她换上了隐形。大概是有了喜欢的人，便想努力将自己美好的一面展示出来。
季昀很理解。他也曾想使尽全身解数,只希望应钧的目光能多在他身上停留几秒。如果他是一棵树，那他也该为应钧春开花，夏乘凉，秋结果，冬天小心翼翼地为他兜住满枝的细雪，再在他走远后扑簌簌落下一些，像极了他那些从眼中不经意透出的爱慕。
一段晚饭吃到了七点多，两个女生的谈话也已经接近尾声，五人便付了款拎上外套出了门。芊芊跟好友家离得近，便婉拒了寝室长想护送的好意。在车站分别时，寝室长还依依不舍地叮嘱道：“周日等我帮你搬书啊。”
季昀听得只想笑，跟他们一一道别后也踏上了公交。
洗漱一番，又在桌前做了几张试卷，季昀的思绪忍不住飘远。他知道应钧相貌好，成绩也不错，性格还特别的温柔体贴，似乎生来就是要受到周边所有人的喜爱的。他也知道有很多人都默默喜欢着他，就像他一样，他还知道在叶木木之后应钧总会喜欢上某个女生的。只是季昀从来没想过会这么早。
他回想着应钧今天帮李慧慧搬书的场景。虽然应钧对每个女生都有求必应，将她们照顾到最好，但季昀还是从他的举手投足间感觉到一些不一样来。
他觉得余芊芊和另一个女生的谈话其实是有点错误的。应钧不是没感受到李慧慧对他的喜欢，而是察觉到了，所以想珍而重之地将她放在心上。季昀摇摇头，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无甚乐趣。他的心好像裂了道口子，汹涌地往外流着一种叫做“难过”的情绪，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他扭过头，看到了在房间角落堆着的一些边角木料，是上次给应钧做八角亭留下的。他本来还想着将这些拼拼凑凑能再做出个小玩意儿，现在脑海里却只有一个念头：丢掉吧，全都丢了，明天就丢。
他又照着上课摘抄的笔记重新誊写了一遍，才关了灯躺到床上。季昀入睡得很快，一副没心没肺，没有任何烦恼的样子，但他其实只是想快些做个好梦。
梦里有花有鸟，有色彩斑斓的世界，梦里的应钧仍然是那个在黑夜路灯下冲他微笑的少年，好看的眼睛里装的全是他，叫季昀傻愣愣地想不顾一切贴上去，将一颗心悉数奉上。
季昀睡得很甜，脸蛋难得有些红扑扑的，连早晨的阳光都不忍打在他身上，只堪堪照亮了他从被角里伸出的脚踝。他的睫毛一颤一颤的，黑发垂在枕头上，看着软软的，肩头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着，像个掉落世间的天使。
却没有人愿意将他捡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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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昀笑着点点头，似乎挺高兴的。
秦淮誉便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寝室长，夸赞他教子有方。季昀在后方听得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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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山松中学在高二下册时课程便渐渐多了起来，难度逐渐加大，作业压得学生们喘不过气，考试一天接着一天，高强度的学习让季昀每天都觉得头晕眼花。晚上沾到枕头时，似乎不是慢慢入睡的，而是一下晕厥了过去，等五六点晨曦的微光刚扫过窗台时，又警觉地睁开一双疲惫的眼睛，揉揉愈发沉重的脑袋，默不作声地开始又一天的学习。
他只能在人声嘈杂的食堂，学校超市，或是拥挤的楼梯间碰见应钧。对方有时能看到他，有时又没看到，偏过头跟身旁的同学小声讲着话。
季昀在应钧跟他视线相对时笑着向对方打招呼，又在应钧没看到他时默默跟在他身后。时间久了，他心里竟然有种格外安宁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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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临海的缘故，温城的四五月总是潮湿温暖的。早上起床时能看到窗户外糊了一层水珠，室内雾蒙蒙的，手指在玻璃上轻轻一划就擦出一道水痕。水滴在指尖越积越大，倏地一下滚落，留下一道飞速急下的痕迹，从这条窄窄的缝中往外望，能看到楼下老树新抽出的枝芽。
季昀每天往返于教室c寝室和食堂，在又连下了一整夜的雨后惊奇地发现教学楼外的海棠树结出了一丛丛花苞，粉嫩嫩的簇拥着，将放未放，在枝头随意地伸展向天空，令人紧绷的心情舒缓了很多。
山松中学的考试节奏崩得很紧，像一把拉至满月的弓弦。开学后接踵而来第一次月考c周考c随堂考c高三仿真模拟考和期中考，仿佛无休止的打擂，使得学生苦不堪言。季昀在天气回暖后找了处偏僻人少的角落，每天五点半起床，打包一份早饭边走边吃，到了地方便打开书包坐在还凝着露水的石阶上，捧起一本书小声背着。
山松中学被群山围抱，凌晨的气温还带着一点冷冽。季昀背着书时，距离他脚尖不远处蹲伏着一只灰羽的幼鸟，时而歪头打量季昀，时而蹦蹦跳跳去啄地上掉的面包屑。季昀就这样每天带着半袋面包，跟一只胆大的小灰鸟相处了很久的时间。
气温渐渐闷热，天亮地也越来越早。季昀脱了外套塞进包里，照样洒下一地面包屑，边背着书边等着小灰鸟来啄食。
不多时，那一蹦一跳的身影果然出现了，季昀安心地小声念着知识要点，却在偶尔抬眼时捕捉到一丝不一样的色彩。他定眼细看，忽然发现小灰鸟的尾羽处多了几缕明亮的蓝。季昀心中感动，觉得养了挺久的鸟儿终于长大了。但虽然小灰鸟经常大着胆子来啄季昀的鞋带，却并不会亲近人。好几次季昀伸出手去，都被它挥了一翅膀，扑棱棱地飞开。
季昀只能无奈地笑，说一声：“养不熟的小东西。”
又过了半月，小灰鸟全身的毛都长成了神气的宝蓝色，啾啾啾的鸣叫也越发的响亮，但季昀再也没有见过它。
彼时已经进入了初夏，季昀知道所有鸟儿在这个季节都是要兴高采烈站在枝头歌唱的，迎着夏风和暖阳，毫无保留地一展它美妙的歌喉。季昀对一切都释然地很快，他也再没带过面包去背书。
高三的第一次模拟考很快就来了，山松中学作为考场必然要清场，于是给高一高二都放了一天半的假。季昀他们班在走前将教室搬空到了实验楼。文科班家当比较多，各种地理图册和复习用书叠了有一层高，季昀来来回回了三趟才全部搬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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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室长一边拉着推车一边跟走在一旁的芊芊套近乎：“等周末过完，高三考完了，你在自习室等等我，我帮你把书搬回去不麻烦不麻烦的，帮你我乐意。嘿嘿。”
季昀听着都忍不住笑了出来。等几人轮番拉着车走过转角时，季昀一抬眼就看到应钧双手抱着一叠书，层层叠叠垒起来都已经堆到了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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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钧收回了目光，委婉拒绝道：“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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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室长二话不说，将板车推到季昀手里，快速交待他去还给楼下超市，便重新进了教室直奔余芊芊。
季昀被他的直来直往逗得阴云都消散了不少，便无奈地摇摇头，跟秦淮誉一起抬着车走下了楼梯。
芊芊果然受不住寝室长的软磨硬泡，答应了邀约，还拖上了自己的好友，于是两人聚餐变为了五人聚会。找到位置坐定后，季昀和秦淮誉去拿来了食材，寝室长连屁股都没挨上凳子，殷勤地为女生们烤着肉。鉴于此人已经被美色迷了心智，什么活儿都抢着干，于是另外四人都格外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服务。
余芊芊的好友性格特别活泼，能讲爱闹的，跟余芊芊聊天的时候逗得她咯咯直笑。寝室长竖着耳朵听得身心荡漾，一个手抖便将孜然粉撒多了。
两个女生边吃边聊，余芊芊的好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大睁着眼睛问她：“我们原来班那个李慧慧你还记得吗？”
余芊芊点点头，好友继续道：“她现在在八班呢。八班的班长——应钧，你听过的吧？”
季昀和秦淮誉伸筷子的动作都顿住了，秦淮誉默不作声地将筷子放下，端起饮料喝了一口。季昀则装作漫不经心地支着耳朵听她们讲话。
女生朝余芊芊挤眉弄眼道：“听说李慧慧那个啥，在追他们班班长。只是不太明显，应钧估计还没看出来呢。”
余芊芊好奇道：“不太明显？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女生又说：“他们班的小蕾跟我说的。听说李慧慧站在应钧身前就脸红，去食堂的路上都要跟着他，排队打饭还要排在一个队伍里呢。”
余芊芊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个结论下得有些武断：“也不一定吧？我记得高一跟她一个班时，她就给人一种内向的感觉，估计脸皮挺薄的，红一下脸没什么吧？”
女生依然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接下来就是我要讲的关键啦！她在三月份——应该是三月份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他们班班长生日的时候送了一条手工做的手链。那条手链呢，据说是情侣款，小蕾看见她偶尔有戴过一样的。”
余芊芊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不会吧？有没有可能是她把自己的手链摘下来送给应钧了？”
女生露出一副坏笑：“当然不可能啦。因为小蕾是最近才看到的，离应钧生日都过了两个月了。”
芊芊睁大了眼睛，在吊灯的映衬下显得特别乌黑有神，看得寝室长又是一个神思恍惚。她说：“真的吗？我看她高一时好像挺孤僻的，刘海这么长盖住眼睛，”还伸出手在自己眼前比划了一下，“这么长呢，把镜框都盖住了。其实啊，我们寝室当时都有点怕她，小七有次心血来潮去找她聊天，结果回来后都快哭了。我们问她，她说，李慧慧盯着别人看的时候特吓人。”
女生哈哈大笑：“所以小蕾刚开始跟我讲的时候我还不信呢！后来特意拉着我去他们班围观了一次，我这才确定了。李慧慧拿着张试卷去问应钧问题的时候，那个脸红的呦！八班班长还看不出来这才是有鬼了！”
余芊芊表情有些神往，羡慕道：“有喜欢的人真好啊，尤其他们班长的成绩还这么好。据说本来是去重点班的吧？被刷下来有点可惜了。不过如果她告白成功的话，就可以跟着学霸一起学习了，晚自习熄灯后还可以在座位上点一盏小台灯讲题，多好！”
寝室长听到这时，刚好一滴油炸裂开，烫的他往后一个趔趄，直接坐在了沙发上。秦淮誉给他递过一张纸巾，嘲笑道：“让你偷听别人聊天。”
寝室长嘿嘿一笑，神情却有些失落。秦淮誉看向一边坐着不说话的季昀，夹了一片肉放在他碟里，轻声说：“多吃点。”
季昀抬起头对他道了谢，便将肉夹起，沾了沾酱料，吞了下去。他听着两个女生对李慧慧的描述，再对着今天下午短暂的一瞥，几乎能勾勒出这个人的样貌。
身材小巧，一头短发，眼睛其实挺大，乌黑乌黑的，只是瞳仁占得部分太多，才会让人看着有种瘆得慌的感觉。今天他看李慧慧时，对方并没有戴着拇指粗的黑镜框。听余芊芊好友的意思应该是她换上了隐形。大概是有了喜欢的人，便想努力将自己美好的一面展示出来。
季昀很理解。他也曾想使尽全身解数,只希望应钧的目光能多在他身上停留几秒。如果他是一棵树，那他也该为应钧春开花，夏乘凉，秋结果，冬天小心翼翼地为他兜住满枝的细雪，再在他走远后扑簌簌落下一些，像极了他那些从眼中不经意透出的爱慕。
一段晚饭吃到了七点多，两个女生的谈话也已经接近尾声，五人便付了款拎上外套出了门。芊芊跟好友家离得近，便婉拒了寝室长想护送的好意。在车站分别时，寝室长还依依不舍地叮嘱道：“周日等我帮你搬书啊。”
季昀听得只想笑，跟他们一一道别后也踏上了公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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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想着应钧今天帮李慧慧搬书的场景。虽然应钧对每个女生都有求必应，将她们照顾到最好，但季昀还是从他的举手投足间感觉到一些不一样来。
他觉得余芊芊和另一个女生的谈话其实是有点错误的。应钧不是没感受到李慧慧对他的喜欢，而是察觉到了，所以想珍而重之地将她放在心上。季昀摇摇头，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无甚乐趣。他的心好像裂了道口子，汹涌地往外流着一种叫做“难过”的情绪，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他扭过头，看到了在房间角落堆着的一些边角木料，是上次给应钧做八角亭留下的。他本来还想着将这些拼拼凑凑能再做出个小玩意儿，现在脑海里却只有一个念头：丢掉吧，全都丢了，明天就丢。
他又照着上课摘抄的笔记重新誊写了一遍，才关了灯躺到床上。季昀入睡得很快，一副没心没肺，没有任何烦恼的样子，但他其实只是想快些做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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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昀睡得很甜，脸蛋难得有些红扑扑的，连早晨的阳光都不忍打在他身上，只堪堪照亮了他从被角里伸出的脚踝。他的睫毛一颤一颤的，黑发垂在枕头上，看着软软的，肩头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着，像个掉落世间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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