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正文 13.Chapter13
吃完饭后两个人继续白天没完成的彩排。
梦园状态奇差无比，比白天还要糟糕数倍。
姜烨不知道她是怎么一回事。
关梦园看他的眼神，让姜烨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好几次他从阳台的推拉门前走过，装作不经意转头，借玻璃幕门看一秒自己的倒影。
没有什么变异。
他明明英俊如昔。
眼见天色愈黑，姜烨只得放梦园回家。
他拿了几张零的十元钱，递给梦园，让她打车回去。
梦园没接。
姜烨给她一个疑问的眼神。
这种眼神很有压迫，梦园严历山大，欲言又止。
终于，她磕磕巴巴地讲，用的是疑问句：“你说大晚上的，司机会不会……会不会把我杀人抛尸？”
她是真的这么想的。
其实她想说的是“先奸后杀”。
姜烨：“……”
梦园越想越怕，寒毛直竖，仿佛已经看见自己浑身血迹，裹着破碎衣服，被扔进臭水沟里，都烂了才被人发现。
她打了个抖：“新闻里好多这样的报道，比如……”
比如后面的例子还没出来，姜烨已经转身。
梦园只好闭嘴。
姜烨一定嫌弃她胆子小又话多了吧，他都给她出车费了她还这么啰里啰唆，老太太一样，肯定招人讨厌。
梦园正兀自悲伤，听到推门声。
姜烨从卧室走出来，换上了外出的黑色薄夹克。
“走吧。”他对梦园点点头。
姜烨不是厌烦她，而是回去换好衣服送她。
这惊喜来得有些突然。
梦园内心雨过天晴。
她脚步轻盈地跳到门外，扶着门等姜烨。
姜烨换好鞋，走到她旁边。
梦园不放心问一句：“你钥匙带了没有？”
“嗯。”
梦园把门合上，又带一带，确认关紧了。
闭门声使得楼道间的应声灯亮起。
突然亮起的灯光把梦园吓一跳。
梦园转身，正对姜烨。
姜烨提起钥匙，指着钥匙圈问她：“这是什么？”
梦园纳闷：“把钥匙套在一起的啊。”
姜烨：“钥匙圈比你胆子都大。”
他说完，也没等梦园的反应，跨步朝楼梯口走。
梦园在原地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喂！”
灭了的灯被她一嗓子喊亮。
梦园在光亮中看到姜烨的背影。
他走路快，就要下楼了。
梦园赶紧小跑着跟过去。
……
姜烨伸手招车。
远光灯刺破黑夜，车身缓缓在路旁。
两人上车。
司机回头，问去哪里。
姜烨报出地名。
梦园习惯了姜烨冷淡的态度，没想到好几年过去，他竟然还记得她家地址。
她简直有些受宠若惊。
但转念一想，可能是人家记性太好，想忘都忘不掉。
出租车临近观湖小区的时候，梦园叫停。
姜烨转头看她。
梦园细声讲：“我在这里下就可以了。”
她怕在楼下遇到她妈。
虽然关信芳这个点应该还没下班，但梦园不敢冒一丁点风险。
梦园手搭上门把手，就要开门，又转身问姜烨：“明天……明天那事怎么办？”
姜烨和她说好，明天他带梦园去他们排练的地方。
“你自由发挥。”这是回答。
梦园心里生出愧疚。
她许诺别人的事却做不好。
梦园艰难地吐出一个嗯字，下了车。
她站在路旁，目送出租车照原路返回。
……
梦园回家的第一件事是把中午的剩饭剩菜用微波炉热一下，摆上餐桌，拿出自己的碗筷，碗里装上饭菜，用筷子搅拌，务必使油水沾上碗底。
做完这些，她仍嫌不够以假乱真，夹了几块排骨和带鱼，骨头和刺吐上桌子，肉吐回碗里。
最后，梦园用保鲜袋把碗里的饭菜装了，提着下楼，准备扔小区垃圾桶。
她不敢直接扔进厨房。
一路上梦园提心吊胆，就怕撞见她妈或熟人。
老天是眷顾她的。
梦园回到家，关上门，呼出一口气，心跳渐渐平息。
她缩回小房间写作业。
关信芳回来时梦园已经睡下了，她什么都没发现。
……
因为梦园中午不在家用饭，而晚饭那个点关信芳又归不得家，所以关信芳立下家规，早饭母女俩个必须在一起吃。
“不然咱们俩一天都见不着一面，哪天走大街上，你妈是谁你都认不出来了。”关信芳这么说。
梦园觉得她妈就喜欢夸张，哪有人连自己妈都认不得的。
她想反驳，可是不敢。
她妈不喜欢别人反驳自己，而且老认为自己是最有理的那个。
每次梦园一违逆她的意思，关信芳就斥她青春期到了，叛逆了，不听话了。
梦园经常向蒋红抱怨：“我妈更年期到了。”
蒋红就纠正她：“你妈还没绝经呢。”
梦园唉声叹气：“你好烦啊，你就不能顺着我嘛。”
早饭换着来，有时候关信芳自己做，有时候她会骑摩托去外面买。
今天的早餐是买的。
两碗鲜肉汤圆配两袋甜豆浆。
汤圆白白胖胖，色白皮薄，个头特别大，头上有个捏出的小尖尖。一口咬下去，软糯无比，满口鲜香。
关信芳喝一口汤水，突然发问：“你昨晚怎么吃那么少？”
梦园吓得脸都白了，勺子要拿不稳：“有吗？”
还好没结巴。
“当然有，”关信芳翻个白眼：“我是你妈我能不知道你。”
梦园后背渗汗，不断提醒自己讲要冷静。
她故作淡定地哦一声：“最近胃口不太好，你也知道上课老是不动的。”
关信芳就没再问了。
刚才的问话也不过随口一提。
关信芳又问：“朱老师走后你还学不学画画了？”
“学啊。”
梦园小学转学后一直在跟集美画室的朱老师学画画。朱老师本来在当地高中任教，退休后开了个私人小画室，和老伴一起打理。最近他们女儿离了婚，带个小男孩，朱老师也年过六十五，体力渐渐不支，准备关掉画室，去成都养老和女儿住，也顺便开解女儿怕她心中抑郁。
至迟下个月梦园就不能再去集美画室上课了。
到时候就要换画室。
梦园巴不得她妈赶紧换话题。
母女两个讨论了一下，选了落雨画室。
毕竟落雨画室是当地连锁品牌，很有声望。
……
姜烨又逃课了。
果然如同舅舅所言，两次大过后，学校也没有把他怎么样。
因为他的父亲是姜涣阳。
他痛恨“姜涣阳的儿子”的身份，却又无形中在享受这重身份的好处。
这使得他自我厌恶，有时甚至发展到厌恶这个世界。
舅舅曾经对他说：“你太偏激了，在这个世界做人应该中庸一点。”
姜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偏激。
他看不惯很多东西，看不惯很多人的嘴脸，觉得脏。
他心里有一团炽热燃烧的火，想要把脏东西烧干净，摧枯拉朽全部毁了，于荒芜中重新建立干净的东西。
可是越长大，他越发现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什么也做不了。
于是只好表现出冷漠。
为了给情绪找个宣泄口，他投身音乐，做一些别人看起来离经叛道的事情。
舅舅对他说：“做坏事要憋着做，暗地里做，偷偷爽一爽就好。”
说完这句话的那天，舅舅给他展示了自己的私藏。
那是在舅舅郊外别墅的地下室，他亲眼看着舅舅打开保险箱，从里面取出一件龙袍和一支手枪。
袍子的前胸后背、左肩右肩和前后膝盖都有丝织的龙形图案。
他注意到舅舅看着这两样东西的眼神狂热无比。
那天舅舅和他说了很多。
离开时的车上，舅舅问他有没有记住那些话。
他说自己住了。
其实都没记住，但他不想让舅舅失望。
他只记住了保险箱的密码。
他对数字特别敏感。
下车时舅舅冲他挤眼睛：“这可是男人间的秘密。”
他郑重回答：“我不会告诉舅妈的。”
“告诉也没关系，“舅舅笑了：“女人而已。”
姜烨回响到这里，闹钟响了。
他在床上翻个身，看过去。
五点过十分。
离放学还有二十分钟。
他没有忘记和关梦园的约定。
姜烨起身，换衣，洗把脸，下楼招车。
……
梦园跟着人流走到大门前。
她远眺，望见姜烨站在树下。
梦园撇撇嘴，他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都不知道换个地方站。
她也很没有新意地，蹑手蹑脚慢慢靠近。
刚伸出手，姜烨回头。
梦园把胳膊背到背后，手指头互相勾着。
第二次被抓包，她已经不再心虚，嘻嘻笑着说：“姜烨你来啦！你好准时哦！”
姜烨不懂她为什么每天都那么开心。
他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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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园状态奇差无比，比白天还要糟糕数倍。
姜烨不知道她是怎么一回事。
关梦园看他的眼神，让姜烨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好几次他从阳台的推拉门前走过，装作不经意转头，借玻璃幕门看一秒自己的倒影。
没有什么变异。
他明明英俊如昔。
眼见天色愈黑，姜烨只得放梦园回家。
他拿了几张零的十元钱，递给梦园，让她打车回去。
梦园没接。
姜烨给她一个疑问的眼神。
这种眼神很有压迫，梦园严历山大，欲言又止。
终于，她磕磕巴巴地讲，用的是疑问句：“你说大晚上的，司机会不会……会不会把我杀人抛尸？”
她是真的这么想的。
其实她想说的是“先奸后杀”。
姜烨：“……”
梦园越想越怕，寒毛直竖，仿佛已经看见自己浑身血迹，裹着破碎衣服，被扔进臭水沟里，都烂了才被人发现。
她打了个抖：“新闻里好多这样的报道，比如……”
比如后面的例子还没出来，姜烨已经转身。
梦园只好闭嘴。
姜烨一定嫌弃她胆子小又话多了吧，他都给她出车费了她还这么啰里啰唆，老太太一样，肯定招人讨厌。
梦园正兀自悲伤，听到推门声。
姜烨从卧室走出来，换上了外出的黑色薄夹克。
“走吧。”他对梦园点点头。
姜烨不是厌烦她，而是回去换好衣服送她。
这惊喜来得有些突然。
梦园内心雨过天晴。
她脚步轻盈地跳到门外，扶着门等姜烨。
姜烨换好鞋，走到她旁边。
梦园不放心问一句：“你钥匙带了没有？”
“嗯。”
梦园把门合上，又带一带，确认关紧了。
闭门声使得楼道间的应声灯亮起。
突然亮起的灯光把梦园吓一跳。
梦园转身，正对姜烨。
姜烨提起钥匙，指着钥匙圈问她：“这是什么？”
梦园纳闷：“把钥匙套在一起的啊。”
姜烨：“钥匙圈比你胆子都大。”
他说完，也没等梦园的反应，跨步朝楼梯口走。
梦园在原地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喂！”
灭了的灯被她一嗓子喊亮。
梦园在光亮中看到姜烨的背影。
他走路快，就要下楼了。
梦园赶紧小跑着跟过去。
……
姜烨伸手招车。
远光灯刺破黑夜，车身缓缓在路旁。
两人上车。
司机回头，问去哪里。
姜烨报出地名。
梦园习惯了姜烨冷淡的态度，没想到好几年过去，他竟然还记得她家地址。
她简直有些受宠若惊。
但转念一想，可能是人家记性太好，想忘都忘不掉。
出租车临近观湖小区的时候，梦园叫停。
姜烨转头看她。
梦园细声讲：“我在这里下就可以了。”
她怕在楼下遇到她妈。
虽然关信芳这个点应该还没下班，但梦园不敢冒一丁点风险。
梦园手搭上门把手，就要开门，又转身问姜烨：“明天……明天那事怎么办？”
姜烨和她说好，明天他带梦园去他们排练的地方。
“你自由发挥。”这是回答。
梦园心里生出愧疚。
她许诺别人的事却做不好。
梦园艰难地吐出一个嗯字，下了车。
她站在路旁，目送出租车照原路返回。
……
梦园回家的第一件事是把中午的剩饭剩菜用微波炉热一下，摆上餐桌，拿出自己的碗筷，碗里装上饭菜，用筷子搅拌，务必使油水沾上碗底。
做完这些，她仍嫌不够以假乱真，夹了几块排骨和带鱼，骨头和刺吐上桌子，肉吐回碗里。
最后，梦园用保鲜袋把碗里的饭菜装了，提着下楼，准备扔小区垃圾桶。
她不敢直接扔进厨房。
一路上梦园提心吊胆，就怕撞见她妈或熟人。
老天是眷顾她的。
梦园回到家，关上门，呼出一口气，心跳渐渐平息。
她缩回小房间写作业。
关信芳回来时梦园已经睡下了，她什么都没发现。
……
因为梦园中午不在家用饭，而晚饭那个点关信芳又归不得家，所以关信芳立下家规，早饭母女俩个必须在一起吃。
“不然咱们俩一天都见不着一面，哪天走大街上，你妈是谁你都认不出来了。”关信芳这么说。
梦园觉得她妈就喜欢夸张，哪有人连自己妈都认不得的。
她想反驳，可是不敢。
她妈不喜欢别人反驳自己，而且老认为自己是最有理的那个。
每次梦园一违逆她的意思，关信芳就斥她青春期到了，叛逆了，不听话了。
梦园经常向蒋红抱怨：“我妈更年期到了。”
蒋红就纠正她：“你妈还没绝经呢。”
梦园唉声叹气：“你好烦啊，你就不能顺着我嘛。”
早饭换着来，有时候关信芳自己做，有时候她会骑摩托去外面买。
今天的早餐是买的。
两碗鲜肉汤圆配两袋甜豆浆。
汤圆白白胖胖，色白皮薄，个头特别大，头上有个捏出的小尖尖。一口咬下去，软糯无比，满口鲜香。
关信芳喝一口汤水，突然发问：“你昨晚怎么吃那么少？”
梦园吓得脸都白了，勺子要拿不稳：“有吗？”
还好没结巴。
“当然有，”关信芳翻个白眼：“我是你妈我能不知道你。”
梦园后背渗汗，不断提醒自己讲要冷静。
她故作淡定地哦一声：“最近胃口不太好，你也知道上课老是不动的。”
关信芳就没再问了。
刚才的问话也不过随口一提。
关信芳又问：“朱老师走后你还学不学画画了？”
“学啊。”
梦园小学转学后一直在跟集美画室的朱老师学画画。朱老师本来在当地高中任教，退休后开了个私人小画室，和老伴一起打理。最近他们女儿离了婚，带个小男孩，朱老师也年过六十五，体力渐渐不支，准备关掉画室，去成都养老和女儿住，也顺便开解女儿怕她心中抑郁。
至迟下个月梦园就不能再去集美画室上课了。
到时候就要换画室。
梦园巴不得她妈赶紧换话题。
母女两个讨论了一下，选了落雨画室。
毕竟落雨画室是当地连锁品牌，很有声望。
……
姜烨又逃课了。
果然如同舅舅所言，两次大过后，学校也没有把他怎么样。
因为他的父亲是姜涣阳。
他痛恨“姜涣阳的儿子”的身份，却又无形中在享受这重身份的好处。
这使得他自我厌恶，有时甚至发展到厌恶这个世界。
舅舅曾经对他说：“你太偏激了，在这个世界做人应该中庸一点。”
姜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偏激。
他看不惯很多东西，看不惯很多人的嘴脸，觉得脏。
他心里有一团炽热燃烧的火，想要把脏东西烧干净，摧枯拉朽全部毁了，于荒芜中重新建立干净的东西。
可是越长大，他越发现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什么也做不了。
于是只好表现出冷漠。
为了给情绪找个宣泄口，他投身音乐，做一些别人看起来离经叛道的事情。
舅舅对他说：“做坏事要憋着做，暗地里做，偷偷爽一爽就好。”
说完这句话的那天，舅舅给他展示了自己的私藏。
那是在舅舅郊外别墅的地下室，他亲眼看着舅舅打开保险箱，从里面取出一件龙袍和一支手枪。
袍子的前胸后背、左肩右肩和前后膝盖都有丝织的龙形图案。
他注意到舅舅看着这两样东西的眼神狂热无比。
那天舅舅和他说了很多。
离开时的车上，舅舅问他有没有记住那些话。
他说自己住了。
其实都没记住，但他不想让舅舅失望。
他只记住了保险箱的密码。
他对数字特别敏感。
下车时舅舅冲他挤眼睛：“这可是男人间的秘密。”
他郑重回答：“我不会告诉舅妈的。”
“告诉也没关系，“舅舅笑了：“女人而已。”
姜烨回响到这里，闹钟响了。
他在床上翻个身，看过去。
五点过十分。
离放学还有二十分钟。
他没有忘记和关梦园的约定。
姜烨起身，换衣，洗把脸，下楼招车。
……
梦园跟着人流走到大门前。
她远眺，望见姜烨站在树下。
梦园撇撇嘴，他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都不知道换个地方站。
她也很没有新意地，蹑手蹑脚慢慢靠近。
刚伸出手，姜烨回头。
梦园把胳膊背到背后，手指头互相勾着。
第二次被抓包，她已经不再心虚，嘻嘻笑着说：“姜烨你来啦！你好准时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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