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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8.海中孤岛(二)

  当晚,大古回到住处,回想起近来的种种事端,一时间难以入眠。

  纷繁杂乱的事涌进脑海,让大古的心情烦躁不已,又忽地想起之前伊恩说过的话,“丽娜很不容易,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又没有心思改嫁”——没有心思改嫁,这让大古舒畅不少,不过转念又一想,伊恩听见这话是在三年前,他来到这里后,可是又过去了三年

  正在辗转反侧之时,忽然有人敲门,大古起身去看,只见飞鸟托着个酒坛,又提了包点心站在他门前。

  大古一怔,没想到他会在夜间来访。

  “睡了?”飞鸟问道。

  “还没。”

  “那正好,白天看你心事重重的,正好我也睡不着,就带了坛酒,还有点心,一起吃宵夜?”

  “好啊。”大古揉了揉肚子,“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饿了。”

  两人进到屋内,大古点上一盏灯,找来两个旧碗,两人相对而坐。飞鸟一倒酒,屋内立刻充满了浓郁的酒香。

  “这是什么酒,好香啊。”大古问道。

  “原打算上贡的米酒,喝的时候不觉得什么,只是后劲儿特别大,你可小心别醉了。”

  大古有些好奇,“外面这么乱,你还能找到这么好的酒,真是服你。”

  飞鸟却笑道,“唉,肯出钱还怕买不到好货?这里重灾区是一番景象,你要回到都城,看看那些王公贵族,就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倒也是,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罢两人将粗碗轻轻一碰,碗中美酒一饮而尽,真叫一个畅快淋漓。

  飞鸟又打开点心,香酥可口的点心配上佳酿,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在这初春寒冷的夜里,别有一番情调。

  “你今天看到我梦和藤宫了?”

  “嗯。我先找的我梦,跟你说的一样,他在做粒子对撞机,能不能找回盖亚阿古茹的力量,就看这一次了。”

  “藤宫怎么样?”

  大古这一问,飞鸟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就说他是个人来疯,他果然疯魔了。”

  大古不解,“你真是在火化场找到他的?”

  飞鸟点点头,故作神秘,凑近大古说道,“你猜他说了什么?”

  大古不做声,飞鸟继续说道,“他说要把那些灰烬都变成光。”

  大古一惊,不小心碰了一下酒碗,连忙扶好,忙问,“他是什么意思?”

  飞鸟知道他心中已猜出七八分,也不再卖关子,只说到,“那些灰烬,可都曾使人,他是要把‘人’变成‘光’,无论是这里的人还是我们那边的人,你说他是不是疯了?”

  大古沉思片刻,好容易蹦出两个字,“进化?”

  飞鸟点点头,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又给两人续上,“不过我看他神志清醒,不像在开玩笑。他还说,可不敢让我梦知道,要是让我梦知道,非杀了他不可,哈哈”

  飞鸟笑了一会儿却见大古神色凝重。

  “你怎么了?难道说,你也不同意藤宫的想法?”

  “我只是觉得,”大古犹豫片刻,“你怎么看?”

  飞鸟想了一下,“挺好啊,我觉得没什么。不然你看人类干的那些事,这可是26光年之外啊!要是他真成功了,巨人是无法在地球环境下生存的,也省的成天惦记着这个国家的石油,那个国家的煤炭,随便找个借口就大开杀戒,发点战争财,都走了大家清净,不是很好吗?更何况在我看来,藤宫他虽然想法疯狂,但也一定会把握好尺度的。”

  “想不到你看的倒是很开,你出海的这段时间,一定经历了不少。”

  飞鸟苦笑,“还好还好,只是觉得生命无常,今天还能见到的人,明天就说不准了。真是应了那句话,有些人我们已经见过最后一面了,只是还没有意识到。”

  “喝酒。”

  几碗酒过后,两人都微微有些醉意,飞鸟眯着眼睛盯着大古看了一会儿。

  “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那倒没有,”飞鸟嘻嘻一笑,“我就是看你白天晚上扳着一张脸,苦大仇深的模样,好像全世界的正义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似的,看着我就不开心,你倒说说看,你有什么可愁的?”

  不提还好,大古长叹一声,“你年轻,哪知道我的烦心事。”

  “呵,我倒是不明白,我们四人中,只有你从未失去过力量,现在伊恩也来了,你回去之后,老婆孩子热炕头,什么都有,你说,你愁什么?”

  大古灌下去一碗酒,才说道,“我今年35岁,一事无成。”

  飞鸟不出声,静静听着大古。

  “刚进胜利队的时候,我年轻,那时意气风发,有满腔的热情,觉得只要肯干,肯拼命,就一定能守护好和平。直到第一次怪兽出现,我才知道我们是多么无能为力。

  之后,我获得了迪迦的力量,我可以靠迪迦的力量保护人们,可我终究是一个普通人,我也只能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我既干涉不了人类的选择,也阻挡不了人类的步伐。

  再后来,我和丽娜移居火星,有了小光c小翼,我们有了自己的农场我看着地球为争夺资源相互残杀,看着地球对火星移民施压,看着新人类军建立,看着火星独立我看着人类把贪婪和狰狞从地球带到火星,又带到这里,却什么也做不了。

  回去之后,我也只能继续在农场务农。我能在火星上种出花草,种出粮食,可那又能怎么样呢?他们随时随地监视着我的家人,在我身上安装监听器就因为我有迪迦的能力,反倒成了他们重点防范的对象了吗?

  也怪我自己,活得这样糊涂。要不是伊恩来,我甚至不知道人类世界一直把我们当枪使,更别说用黑暗迪迦的力量可以打开虫洞了。

  藤宫和我梦失去力量后,尚且知道找寻的方向,要是我在这里失去了迪迦的力量,恐怕就真再也回不去了。

  我真没用。”

  飞鸟眼中沉静下来,可转念一想,却又轻描淡写的说道,“‘天生我材必有用’,何必为这些苦恼。你说是人类把贪婪和狰狞带到了这里,这是没错,可你在看看这里,未必就比人类世界好多少。其实,哪儿都是一样的。”

  大古苦笑,回想起来到督铎的种种,不禁感慨,“哪儿都一样啊。”

  说来也怪,大古并没有得到飞鸟多少安慰的话语,可只是这样倾诉一番,就让他心情舒畅不少。

  “女王最近有什么动静吗?”飞鸟问道。

  “她忙着卖药赚钱,发瘟疫财。不过前一段时间确实发生了一件事,她居住在深宫里,按说瘟疫应该波及不到她,可她却染上了天花。我倒是也没听说她周围的人有大量感染的。据说这次天花差点要了她的命,连照顾她的克劳迪娅嬷嬷也不幸去世,好在她自己倒是命大,硬|拖了半个月,总算活了过来。”

  飞鸟略沉默,“原来老婆婆已经不在了啊。”

  大古道,“是啊,也没见她最后一面,想那时她对迪迦能力的预言,应该就是指迪迦和黑暗迪迦无时差的通讯能力了。”

  “这事确实蹊跷,女王在病重的时候有指定继承人吗?”

  “那倒没听说,她没有后人,也从没说过要将王位传给谁,只是在她病重的那几天,议会拟出了继承人,这人你还认识,你猜是谁?”

  飞鸟沉思片刻,“难道是,爱尔莎?”

  “没错,爱尔莎本来就是她的远房侄女,和她沾亲,又跟了藤宫和我梦这么长时间,了解督铎最先进的科技,议会选择她,也合情合理。”

  “呵,怕是没那么简单,”飞鸟笑道,“爱尔莎还不到15岁,虽然身为王室,却无依无靠。恐怕议会扶植爱尔莎是假,要女王死才是真吧。利沙虽然性子野,但深居王宫,怎么偏就她染上了天花,怎么死的偏就是她最亲近的人。就怕利沙一死,爱尔莎被推上王位,接下来,议会就要拿出你的立宪提案了。”

  大古一惊,却觉得飞鸟说的十分在理,退一步讲,如果立宪真的成功,那自己岂不是害了利沙,“幸好,幸好她挺过来了。”

  “大古,说实话,她挺过来,对我们未必是好事。”

  大古沉默不语,飞鸟说的不无道理。

  “不过好在,我们也快走了。我相信,凭借藤宫和我梦的能力,一定会尽快找回力量的。到时候利沙是否掌权,对我们也再无影响了。”

  大古听飞鸟这样说,自己也放下心来。

  两人边喝边聊,天南海北,好不畅快。一直到深夜,大古醉意渐浓,两人才各自休息。

  大古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扶上床的,只觉得在睡梦中,隐隐约约好像看到丽娜来到他身边,大古想要伸手够她,和她说话,无奈自己醉的太厉害,什么都说不出来。

  大古梦见丽娜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那动作小心翼翼,充满了关心和怜爱,只让他觉得无比舒服,无比受用。只不过在梦中,丽娜的手变得又|大|又|粗|糙,和以往完全不同,活像个男人的手。

  大古这一夜睡得香甜,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床上,盖着被子,而飞鸟却早已离开。

  打从这一天起,飞鸟隔三差五的就会来找大古聊天,他来的时候多为晚上,白天大古要在灾区帮忙,飞鸟所在的舰队偶尔会将他召回,但因着瘟疫的缘故,他也不怎么出海。没事的时候,飞鸟会留在重灾区帮忙,还会给大古打打下手,但更多的时候却不在他身边。

  说来也怪,自从第一次和飞鸟聊完之后,大古的心情确实开阔不少,再不像往日般沉闷。

  他并不知道飞鸟什么时候回来,慢慢的开始有意无意的等着他,他会提前备一些酒水点心,等人来了,两人挑灯夜话,讲述着彼此的所见所闻,好似多年的老友。

  随着盛夏的结束,最后一例瘟疫感染者被治愈,这场灾难终于接近尾声,剩余的,只是一些宣传防护措施了。

  这几日,大古难得的清闲,我梦的量子对撞机也临近完成,即使飞鸟有时会出海,但总会联系得上他。现在,只等盖亚和阿古茹力量一复位,四人便能再次打开虫洞,重返太阳系了。

  在督铎苦熬了三个年头,终于见到希望,大古心情甚好。

  初秋的夜晚,微微有些凉意,大古和飞鸟站在泰河边,对岸繁华的都城已然亮起星星点点的灯光,那是电力普及应用的结果。而他们身后的贫民窟则刚刚从瘟疫中走出,还没有多余的精力规划建设,此时仍是漆黑静谧一片。

  飞鸟深呼吸,望着远处延展的河面,波光粼粼的水面好似一张硕大的墨蓝色缎子,铺在河床上,从海的尽头驶来,又向城市的尽头流去。

  “瘟疫总算是结束了,这下你也终于可以轻松一段时间了。”

  “是啊,”大古感慨,这段时间他和飞鸟一直都是忙里偷闲,如此惬意的吹着风,欣赏泰河的夜景还是第一次。

  和飞鸟这样悠闲的并肩而立,一时间反倒让大古有些不知所措,这种微妙的情绪似有似无,他本该和飞鸟十分熟悉了才对,可这种难以名状的紧张感却总是缠绕着他,竟让他产生一种尽快抽身,离开此地的想法。

  “回去之后,你想做什么?”飞鸟好像对大古的心情完全没有察觉,不经意间问道。

  “我还不是老样子,原来在火星上怎样生活,回去之后也不会有多大改变。你呢?有什么打算?”

  “嗯我想回地球,想去看看队长和良他们,之后再打算今后的生活。当然啦,我会先去新人类军那里,把该交接的都完成,给这次远航一个交代的。”

  “这么说,回去之后,你也要离开了。”大古心中有难以掩饰的失落。

  “怕什么,所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四人能在这里相聚本身就是缘分了,只不过或早或晚都要回归自己的生活。”飞鸟说着转过身来,靠在河岸的围栏上,很自然的拍了一下大古的肩膀,“更何况我也在你家住了那么久,夫人又对我那么照顾再看看我自己,”飞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出来,“总是给你惹麻烦,总是那么自以为是”

  “飞鸟,”大古回想起离开火星前,飞鸟为了不让自己远航,甚至不惜违抗新人类军绑架自己。就算现在可以马上回去,人类世界也已经过去了9年,他终于理解了飞鸟的苦心,可当时却在一气之下摔坏了他最珍贵的通讯器,“飞鸟,只要你喜欢,随时可以来我家的。”

  飞鸟笑的开朗,“太好了,有机会我一定常去看你。”

  “最近还会出海吗?”

  飞鸟沉默了一下,“等通知吧,现在瘟疫也过去了,如果舰队那边发来指令,我还是要去的。去也无所谓,也不过是一日挨一日,等着回地球就好。”

  “你要万事小心,有传言说,赫布斯堡要向督铎开战,好几处港口都被列为重要登陆点。”

  “怕什么,”飞鸟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再怎么也是人和人之间打,再强的怪兽我们又不是没见识过,不会有事的。”

  大古心中闪过一丝不安——怕就怕在人和人打,即使是光之巨人,对于这样的战事,也是无能为力。不过转念一想,他相信像飞鸟这样的战士,保护自己是没有问题的,也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此时夜色渐深,河面吹来清凉的风,头顶的树冠也随风摇曳沙沙作响。

  “大古,你有没有潜过水?”飞鸟突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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