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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8.贰柒 且步红尘(20)

  我等你很久了。

  蔚忱幡然从萧寂的叙述中回过神来。

  不知从何而来的酸涩温柔而迟缓地将他包裹住,使他挣扎不开,无法反抗。

  一如先前许多次莫名其妙且直中心底的似曾相识的人或景或物。

  他将凉了的茶往嘴里一倒。

  有点苦。

  “等等。”

  他道。

  萧寂停下话头,向着他微微垂下眼睑。像是等着他解释。

  但是蔚忱并没有多说什么。

  蔚忱轻声道:“让我歇会,我”他一时语塞,萧寂和褚岚二人对视一眼,皆是没有追问,向他一点头,纷纷陷入了沉默。

  蔚忱是不喜欢太平静的气氛的,然而此时就像有人往他脑子里塞了个非静音的闹钟,让他无法不去在意。

  他缓缓合上了双眼,再睁开时--他也难以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睁开了眼,是幻觉是梦也说不定--不论是什么,他见着的东西是不会变的--无数人影街影房影一帧帧掠过,如同一部倒流的默片。之后速度似乎有所减慢,他在这个陌生的空间中兀立数久,最终周围的景象再不流动。

  可他还没定睛去辨四周景象为何处,就有一个无形的手似的力推着他,不让他回

  头,直到他被融进这片令他百感交集的时空。

  蔚忱猛地喝道:“眼睛往哪放呢,褚岚你真是太放肆了,人姑娘是你能随便用眼睛瞟的吗,啊?!”

  他恨铁不成钢地将他拉进酒楼,“她们的相好瞧见了怎么办?”

  褚岚大惊失色:“云儿有相好了?那那那小花呢??”

  蔚忱用惊奇的目光对他上下扫视了几遍,叹道:“厉害啊褚兄,厉害。才邂逅没多久连名字都打听出来啦?”

  褚岚忸怩地道:“这我”

  蔚忱鼓励他道:“说出来兄弟不会嘲笑你的。”

  褚岚经他激励之语,下定了决心,道:“我编的。”

  蔚忱:“啊。”

  过了一会儿,他琢磨过味来了,又道:“啊?”

  啊?啊?啊?

  褚岚要死不死又一脸春|意,沉醉地道:“她的袖口,绣着云纹啊!”

  蔚忱质疑道:“你看得那么清楚?”

  褚岚道:“她像云朵那么白,那么纯洁啊。”

  蔚忱冷静地道:“好,那你解释一下,小花是啥?你兄弟我没见着个裹着大红花棉袄出来的啊?”

  褚岚越过酒肆窗门指向一边,梦游般地道:“看见了吗,那,就是她了。”

  蔚忱揉了揉眼,又眨了眨眼,他看到的人还是没变:“人怎么跟花扯上了?”

  褚岚道:“她是我心中最美最娇艳的花!而且我走过她身边的时候,我闻到了一阵花香。”

  蔚忱赞扬道:“自带体香的姑娘,好福气。”

  “好福气?”一个清越的声音在他们左边响起,蔚忱没叫醒犹陷在一夜春|梦里的褚岚,轻咳一声转过脸,迭声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位兄台我们挡了路我们这就”

  那人像没听到他的话似的,扇子一下一下地摇着,蔚忱的目光这才撞上他阳光明媚的脸:“”

  那人也就跟他们两个差不多大,也是犹未加冠,头发松散地披在肩上,像是哪户人家跑出来体恤民情的少爷。然而让人不解的是,他是一人前来,身后并无用以装x的跟班。

  那人笑得可开心,道:“这人可是有趣你们认识?”

  蔚忱笑了笑,又略一颔首。

  来人又拿扇子遮去大半的脸,遮不住笑意多得要贴上墙:“好福气。”

  蔚忱负手与他对视,又问:“何以见得?”

  来人似乎觉得很有趣,忍不住哧地笑出声,背过脸去。

  蔚忱:“?”

  那人笑够了,才靠着墙缓缓转过身,擦掉笑出的眼泪,一本正经道:“那位‘云儿’姑娘,属实不错,不过这名起得和醉墨阁的头牌一个名,眼力可好。”

  蔚忱:“这醉墨阁”

  对方严肃地道:“虽不及风华绝代的李师师名头来得响亮,可这云儿姑娘在我们这可也是一夜难求,”他情真意切地看着褚岚,然后收回视线,对蔚忱道,“有抱负,有决心,好!”

  蔚忱:“”

  来人接着道:“身怀奇香,好福气!”他歇了歇,道,“不瞒你说,我与二位同路,便有幸一窥花姑娘的芳容;遗憾的是当时姑娘往茅屋边过,未能一闻所携奇香。唉。唉!”

  蔚忱慢慢地皱起眉头,道:“慢着,打住,”他往褚岚方向扔去一个关爱智障的眼神,“这位公子你说”

  对方笑笑道:“言秋。”

  蔚忱愣了愣,才琢磨过来这是个人名,道:“好,言秋,你说你没闻到味,当真如此?”

  言秋嘴角的笑意一凝,也没化去,如此似笑非笑地道:“在下也无染风寒,却是不知为何不曾嗅得此香。”

  蔚忱怀疑道:“我与褚岚--便是那人不错,”他朝褚岚所在方向一点头,“--与他同来时,走在他前面,因此未闻到这香气,并无什么可挂怀的。但是若如,啊,言秋你所说,你与他几乎同时经过那姑娘身边,也未闻得半分香气,可以说是相当的不现实了。”

  言秋道:“很难置信是吗,可是,我说的事实。”听他语气,似乎还有点小委屈。蔚忱略一沉吟,不知为何突然脸色一变,冲褚岚大步走去。

  他道:“姓褚的,把你的东西全掏出来,快。”

  褚岚目光飘渺地:“啊。”

  啊。

  蔚忱丝毫没有半点耐心地将手伸过去就对上天入海会周公去的褚岚上下其手。

  待褚岚成功将神智捞回来,他已然翻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炫耀性地冲言秋一晃,晃完才觉自己举动过于低龄化,忙不迭把手收回,佯装正经。

  这下言秋和褚岚才看清了,他拿着的是个香袋。

  蔚忱解开香囊,倒出内里的物事,然后在一堆香料中拣出了一张折成小指指甲大小的薄缎。

  ――就像是,匆匆忙忙从人姑娘身上撕下的。

  褚岚总算清醒了些,怔怔地盯着这东西,一时忘了把它抢回来,也不知他想到了哪些乱七八糟的事,耳根微红。

  言秋见状大为好奇,兴致勃勃道:“神奇,真神奇。”

  蔚忱垂眼研究那条紫缎,道:“神奇个屁,他就这德行了。”

  言秋晃着扇子道:“在下不是奇怪这个,在下言下之意是,这东西上没字才是真真奇怪的。”

  褚岚伸手便要来夺,蔚忱退了两步,撞在桌角,磕得肾一疼。

  他抽着气道:“慢着--褚将离你先给我远一点--敢问言公子如何得出这一定论?”

  言秋没有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而是话题一转,道:“那,上面写的是求救不错吧。”

  褚岚脸色变了变,终于忍下,等着蔚忱续上下言。

  蔚忱轻轻地拍了两下手,服气地道:“是。但若你讲不出得出如此结论的缘由,这事你就脱不了干系了。”

  言秋的眸色一敛,随后无所谓地一摆手,道:“莫急,且听在下道来。”

  原来他虽比二人进此酒肆门的时间晚,只是因为他在门口那块地方走了几圈,熟悉下地型,顺便打听打听去参加乡试的路该由何而去。

  若他所说属实,他既与褚岚几乎同时到达酒肆,那么往茅屋边过也是在同一时期--也是没毛病的――到此为止,蔚忱皆于他先前所述中判断了出来,否则也无法找到这条呼救信息--

  但是这些仅仅是言秋此人片面之语,若硬说这皆是他布下的,虽不知目的为何,似乎倒也在情理之中。

  言秋不紧不慢地往下讲:“不错,看来这位公子同在下想到一块了:既然同时经过,又为何在下无法嗅到香?”

  ――如果言秋确实没有隐瞒,那么,只有一人嗅到香,只能说明:香源距褚岚极近,又微乎其微,弱到与他并肩的人都难以闻到--那就只能是在褚岚身上了。

  但是,言秋虽闻不到味,却能看见那位姑娘打他们身边过,因此这姑娘在众目睽睽下,并无法直接将那香囊放在任何人身上;但就是在她经过的时候,褚岚闻到了香,说明香囊已经在他身上了--

  这东西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与女子共同出现,若无巧合,应是女子吩咐人放的。

  这人还应是个男人。

  是女子的话,公然与男子接触是大忌,且不免会转移他们调查的重心,毕竟女子给心上人塞荷包也不少见,也不会去猜测这一做法的含义,从而忽视真正的求救者并非这个小花姑娘。

  也就是说,正是因为是男子暗塞的香囊,才会去怀疑--为什么这位姑娘不亲自送去香囊呢?追求心上人的话,姑娘坦荡一点也并无人去指责。

  只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她不便送来。不便送来的原因可能有很多:家境显赫,规矩森严或已为人妇,难近男色,等等等等。

  先不论后一种可能性是否小于前一种,就此看来,不管是何种缘由,送来荷包多是为传递信息,那拆开香袋来看,就是必不可少的了。

  至于言秋猜到缘由为人身受限而不为他,是由于他尚未入门时,眼瞧着四五大汉拥着那姑娘离去,并且,那姑娘看似十分不愿,说了几句话,疑似都被拒绝了。

  言秋将扇柄一按将其收起,道:“不管怎样,在在下看来,这位姑娘的处境怕是有点”

  蔚忱略一迟疑:“若你所述属实”

  褚岚哭着打断道:“人命关天啊。”

  蔚忱:“老兄,哥哥,褚兄,你可清醒点吧,我们还要留着命去中状元呢。”

  言秋的眸光一动,刚想说些什么,便又听褚岚道:“人--命--关--天--啊--!言公子,你不要讲了,求求你,咱走吧走吧走!!”

  尾音凌厉,一波三折,九曲十八弯。

  言秋“哦”了声,慢悠悠地道:“在下姓季名浔,言秋是平时叫着玩的。”

  蔚忱十分无法理解“叫着玩的”是什么概念,然而他很快就被褚岚夺去了所有注意力。

  褚岚抱头狂叫:“啊啊啊季兄!啊啊啊啊啊!!”

  蔚忱微笑着将他的头一按,道:“家犬野性未减,见笑了。”

  店小二将热食放下,摆摆手:“不不不没没没什么的与公子同行的这狗公子挺有趣的,哈哈哈。”

  蔚忱这才柔声细语地道:“你那位小花姑娘并无性命之虞,莫慌。”

  季浔赞同道:“是啊,若无意外”

  他的话只一半堪堪出口,就见褚岚的身体扭得更厉害了。

  季浔接着道:“这姑娘知道消息已经传了出来,至少在我们去之前,她是会尽力不惹怒束缚她人身自由的人的。虽是这样说,但,我们还是去看看吧?”

  蔚忱道:“甚好。你晓得如何去??”

  季浔:“不晓得。”

  他“哈哈”地干笑一声,无视蔚褚二人错愕神情,上前一步夺过蔚忱手上缎子,看清上面的“救”一字后,终于有所震动。

  他在香料中翻翻找找,轻叹口气,道:“我现在晓得了,跟我来罢。”

  “”

  蔚忱沉默一阵,没问他为什么,跟了上去。

  季浔一路无言,穿过几道大街小巷。他的脚步十分急促,好像记着要确认什么似的。

  季浔左拐右弯又是好一阵,才领着他们来到一处四面桑树环绕的幽静去处。头顶上没有丝毫日光,皆被树枝树叶遮得密不透风;西北角恍惚有个小潭,却又是被丛生杂草掩了轮廓。

  一入此地,就犹如抹去了满目繁华,将俗世凡尘隔于数尺之外。

  --无人。

  蔚忱暗自感叹着这是个好地方,又不免疑惑季浔意欲于何。

  再看一遍。

  --没人。

  树树树树树树树树。

  草草草草草草草草。

  空无一人。

  季浔轻笑一声,他的声音在静谧的环境中被放大了无数倍,只见放眼而去的一片绿色中,草丛无风自动。

  季浔好似漫不经心地盘腿一坐,布料摩擦出沙沙的声响。

  他的眼神流离过小池,怪石,巨树,他的眼中如同盛满万物,轻轻一瞥如千顷的沉重。

  季浔微叹口气,拔起一根草茎叼在嘴里。而后若有含糊地道:“姐姐这般国色天姿,怎偏待在这等偏僻之地?”

  他遗憾地一垂眼,“不过,只给在下一人看,也好。也好。”

  那片草丛晃得更为厉害。

  出人意料的,一个冷静的女声道:“我不见你。”

  季浔道:“是姐姐不愿见,还是不能见?”

  “又有什么关系?”

  “算了吧姐姐,”他站起来,拂去袍上沾的草沫碎茎,无奈道,“我不是季衢,你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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