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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4.墓前的百合

  “少爷,夏小姐,老爷已经在餐厅等你们了。”

  “臭小子,终于来了。”程昱替自己倒了杯红酒,然后对着苏梓鱼笑道,“来,夏雪坐伯父身边来。”

  “好。”苏梓鱼点点头,走到那个位置上坐下。

  “要喝什么?红酒怎么样?我知道你酒量不错。”

  苏梓鱼望了一眼程逸洋,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你喝吧,回去我开车。”程逸洋在苏梓鱼身旁坐下。

  “那我就喝一点点吧。”苏梓鱼对程昱笑道,“谢谢伯父。”

  “真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还是女儿好啊。”程昱感慨道。

  “真抱歉啊,我不是女孩子。”程逸洋做出一副遗憾的表情,耸耸肩说。

  原来父亲和儿子是这样相处的,苏梓鱼不禁笑出声。

  “对了,夏雪,吃完饭我给你看一样东西。“程昱神秘地笑笑。

  “好啊,我很期待。”苏梓鱼笑着回应。

  餐后,程昱拿出来一本封面已经颇为陈旧的相册,里面都是程逸洋小时候的照片。苏梓鱼一张张地翻看着,程昱父子俩则一个人边坐在沙发两侧,看着电视打发时间。

  原来他小时候就不爱笑啊,真得像崔浩成说的那样四平八稳的样子。当然,苏梓鱼也看到了他的母亲,一个眉目间都是柔情蜜意的女子,周围散发着温暖的磁场,被这样的母亲爱护着长大,想必他的童年是很幸福的。

  “你长得像你妈妈哎。”苏梓鱼笑着看他。

  “嗯。”程逸洋点点头,也低头看了看照片。苏梓鱼一张张往后看,照片里的小男孩渐渐长大了些。一张穿着白衬衫和西装短裤,被母亲牵着手的照片吸引住了苏梓鱼的眼睛。

  “这张是什么时候照的?”

  程逸洋看了一眼,想了一下回答道:“估计刚上小学吧,记不大清了。”

  “这是你姑姑婚礼上的照片吧。”程昱也凑过来看了一眼照片,“应该不会错的。我记得你妈妈那天穿的那身衣服,还是我陪她一起去买的。”

  “哦。”苏梓鱼恍然大悟道,“是拐了小女孩的那天!”

  “对对对。”程昱在一旁爽朗地笑道。

  程逸洋拿过相册,往后翻着。突然他的目光停在一张照片上,记忆中的女孩浮现在眼前。

  “怎么会有这张照片?!”他将照片拿出来递给程昱。

  程昱接过去一看,打趣道:“这不是你的初恋情人吗?应该是你妈妈偷拍的吧。”

  “初恋情人?我也想看看!”苏梓鱼好奇地睁大眼睛,当她接过照片定睛一看,就瞬间大脑短路了。为什么小时候的自己会和程逸洋出现在同框画面中?忽然想起上次和程逸洋一起看自己小时候的照片时他说的那句“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原来还真的是见过。为什么自己没有印象了?

  “怎么了?”程逸洋有些担心地问她,“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抱歉,我完全没印象了。”

  我不知道该高兴呢,还是该伤心呢?程逸洋在心中默念道。苏梓鱼一直往后翻,看到了不少有趣的照片,当然还有很多崔浩成的童年照。

  夜深了,两人告别了程昱。苏梓鱼坐在副驾驶座上,突然说了一句话,“没想到我就是那个被拐的女孩。本来还打算拿这件事打趣你呢!”

  “嗯,真是可惜了。”程逸洋想了想还是不死心,“你就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就见过一次嘛,那么久远的事情肯定不记得了。”夏天的话,至少小时候还见过几次呢。

  “听你这么说我还是很难过。”

  “少骗人了!你明明也不记得了。那天看我小时候的照片,你不是也没有想起来。”苏梓鱼反驳道。

  “我还记得那件事情,你可是忘记得干干净净。亏我当年还给了你一支超大超大的波棒糖。”

  “嗯?波棒糖。”苏梓鱼想了想,“我有印象哎。”

  “想起来了?”程逸洋燃起了一点希望。

  “嗯。想起了波棒糖很好吃!”苏梓鱼笑着回答。

  “我的存在还不如一支波棒糖呢”

  “你应该再送我点别的,糖吃完就没了难怪我不记得你了。”

  “现在开车,回家再收拾你!”程逸洋沉声道,惹得苏梓鱼咯咯直笑。

  第二天,程逸洋晨跑回来却发现原本这个时间应该躺在床上睡觉苏梓鱼已经不在床上了。睡衣被叠好放置在一旁,床铺好像也整理过了,手机放在床头边上。程逸洋正打算出去找她时,门突然从外面打开了。

  “今天醒得真早啊。”

  “有事出去了一下。”

  “去哪了?”

  “不告诉你!”

  “哈?”程逸洋扬扬眉,“来,过来吃早餐吧,我买了你最喜欢吃的奶黄包。我先去洗个澡。”

  “好。”

  当程逸洋打开车门的时候,发现一束白色的百合花静静地躺在驾驶座上。他扬起嘴角,原来她早起是去买花了。

  不是清明这样拜祭的时节,陵园里几乎没有人。苏梓鱼默默地跟在程逸洋身后,他一手牵着她,一手环抱着那束百合,走了几分钟后,在一座墓碑前停了下来。

  他将花轻轻放在墓前,公墓照片上和他有几分相似的女人自始至终亲切地微笑着,他用手帕轻轻擦了擦照片,目光里流露出温柔。

  “嗨!妈。这么久才来看你,你不会怪我吧?”

  “妈,我结婚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的儿媳妇。”程逸洋转头,望了望身旁双手合十,一脸真诚的苏梓鱼。

  “小鱼,打个招呼吧。”

  苏梓鱼九十度鞠躬,由于有些紧张,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阿姨你好,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我叫苏梓鱼。”停顿了很久,她又补上了一句,“我会好好照顾逸洋的,请您放心。”然后,她起身,望着一旁强忍笑意的程逸洋,一脸歉意,“抱歉,我好像搞砸了。”

  “妈,如你所见。虽然是个傻丫头,但是很可爱,总能逗我笑。”

  “喂!不带你这么说的,你应该表扬表扬我的。”苏梓鱼小声地咕哝道。

  “我表扬你了。”

  “哪有!明明说我傻了。”

  “我就喜欢你傻。”程逸洋伸手摸摸她的脑袋,“你先去车里等我。我想和我妈单独说几句话。”然后他掏出车钥匙递给她,在她耳边轻声道,“谢谢你的花,我想我妈妈会很高兴的。”

  苏梓鱼点点头,她朝着墓碑又鞠了一躬,道:“阿姨不,妈妈再见。”然后,向程逸洋招招手以示再见。

  “妈,她是个单纯的好孩子吧。” 他坐在母亲的墓碑旁,头靠在碑上,轻声道:“请原谅,我这么久才来看你。其实我一直不想来这里我可能太懦弱了,接受不了。那是时候,你躺在那儿,我甚至不敢去看你。我害怕,真的很害怕。”他自嘲般地轻笑道,“我总以为,只要我不来看你,你就还活着似的。”

  “那时,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一夜成长,也突然能体会到《百年孤独》里的那句话——父母是隔在我们和死亡之间的帘子。我也为了排遣寂寞,做了很多我现在都后悔的事情,这些事你知道后怕是要伤心的。”

  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不知过了多久,他轻轻地说: “你想知道我和小鱼是怎么认识的?其实这不是你们第一次见面,她就是当年那个迷途的小羔羊。这大概真的是缘分吧,高中时我没能接触她,可上大学时又遇见了。她离开我的那几年,虽然很难熬,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种预感,总觉得她还会回来。”

  “妈,我接下来会做一件事。这样做大概会伤了爸爸的心。”

  “我不想小鱼像你当年一样,永远在等一个不知道何时回家的人。我要让她觉得回到家,在等她的不是一个空荡荡的房子,而是一个等待她回家的男人。”

  四周寂静得仿佛世间再没有声音,程逸洋用指尖摸了摸墓碑的边缘,“我什么都很好,你不要担心我妈,我要走了,我怕她等急了。”

  接近陵园门口,却见苏梓鱼撑着一把伞,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她见到他,马上跑到他身边,笑盈盈地看着他,递给他一瓶水。

  程逸洋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口,问她,“你怎么不去车里等,外面这么热。”

  “我想你还在外面,我一个人去车里吹空调多不好呀,所以就在外面等你。”

  “傻丫头。”他拿过她手中的伞,牵着她往陵园外走去,“你要是中暑了,可有你受的了。”

  两人坐进车内,吹着空调,苏梓鱼突然说:“我肚子痛。”

  看着程逸洋一脸紧张的表情,她微蹙着的眉瞬间松展开来,笑着说,“上当了吧,我骗你的。”

  程逸洋松了口气,但还是担心地问她,“真的没事?”

  “嗯,真的不能再真了。”

  “以后可不能再开这种玩笑了。”他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知道啦。”苏梓鱼小声地说。

  过了片刻,苏梓鱼问道:“你妈妈是怎么样的?”

  “你指性格?”程逸洋反问。

  苏梓鱼点点头。

  “乐观又坚强,对我和父亲都很温柔,很有生活情趣。爱笑,一点小事就能高兴半天。嗯比较能忍耐,有些洁癖,所以我小时候都不敢在家玩,怕弄乱了惹她生气。不过也多亏了她,我小时候的生活习惯挺好的。”

  “你性格可和你妈妈一点也不像!除了爱干净之外。”

  “什么叫除了爱干净之外?”

  “你一点也不爱笑,还经常生我的气,一生气就不理我。还爱吃醋,也没情趣!喜欢管我,不许我做这,也不许我做那,还管我穿什么衣服!”苏梓鱼一边在脑海中搜索程逸洋的种种劣迹,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还有呢?”程逸洋眯起眼睛,手指轻轻敲打着方向盘。

  “还有还有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了都没有约会过!”

  “我们一起旅行过啊。”

  “那不算啦。”

  “好,那现在去。你想去哪?”

  “回家。”说完苏梓鱼立马补充了一句,“因为我要睡午觉!”

  “你看,明明是你太宅了,不是我不带你出去玩。”

  “以后你不能不理我了。”

  “我没有不理你。我只是想让你冷静一下而已。”

  “你太冷了,一点也不热情!”苏梓鱼控诉道。

  “你确定?”程逸洋看着她,“我记得我挺热情的,某人还嫌我不知节制呢。”

  “热情不是这么解释的!”苏梓鱼红了红脸,将头扭向一边。

  “那何解?麻烦聪明的老大给我解释一下吧。”

  “就是指对人或对事所表现出来的热烈,积极,主动,友好的情感或态度。”

  “请问我对你哪里不热烈,哪里不积极,哪里不主动,哪里不友好了?”程逸洋看着粉粉的脸颊,忍不住想逗逗她,“你脸红什么,嗯?”

  “是天太热了!”

  “控诉完了是吧?那我们回家去咯,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好久没在家吃饭了。”苏梓鱼眉开眼笑,“我想吃鸡翅。”

  “好。”程逸洋踩下油门,往家的方向驶去。

  午后的阳光从落地房直射进房间,两人懒懒散散地躺在床上。不,准确地说,是程逸洋躺在床上,而苏梓鱼将脑袋搁置在他身上。

  “我以为我不会结婚的。”

  “为什么这么想?”

  “大概是没信心吧。家务一般般,也不太会照顾别人,还多愁善感,爱胡思乱想。”

  “我知道。”程逸洋平静地回答,“但你有责任心,且从不抱怨,心思细腻,善解人意又有趣,总能做出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啊。”

  “最后一句话,好像不是在表扬我吧。而且听说你小时候就四平八稳的,怎么会喜欢惊喜?”

  “再平静的湖面,也想泛涟漪吧。”

  “说的那么文艺,还不就是闷骚吗?”苏梓鱼默默吐槽道。

  “闷骚?”程逸洋坐起身,对上苏梓鱼有些吃惊地眼神,“怎么解释?”

  “指外表文静,内心狂热的人。”苏梓鱼正色道。

  “狂热是吧?”他笑得暧昧,声音魅惑,“试试?”

  我美好的午后啊!苏梓鱼刚想哀呼,却已被对方吻住了双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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