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最后的爱就是离开
乡村的酒宴持续了很久，等安顿下来，夜已经很深了，杨姐也不见外，酒喝完，饭吃完，哄小白兔睡下之后，又要去厨房帮忙，英子妈死活不让干，拉扯了很久，英子妈和英子一起把杨姐拉到堂屋歇着。刚转身准备走开，听到屋里英子爸在喊英子妈，杨姐趁这空儿，赶紧溜到厨房去了，边收拾边跟英子说：“妈这次来可不是来做客的，有什么事放心让妈做，你呢还是安心带好小白兔，他外公的病你也别太担心，还有我和你爸呢不是？另外，我和你爸来的时候也凑了点儿钱，就是想着万一要用。所以，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别把你自己和你妈累垮了，这个家就指着你妈跟你呢，小白那小子从小没吃过苦，还太嫩”英子听着，应着，依然不太敢在婆婆面前放肆。
等英子妈从英子爸房里出来时，屋里已经静悄悄的了，乡下还是有一点好处的，就是虽然穷，但屋子挺大。不夸张地说，有些人家的猪圈都比城里人的一套房大得多。尽管屋里的东西很简陋。所以，这么多人到英子家住，又是夏天，倒是没有问题。英子妈依然跟小女儿们挤在一屋。收拾了最大最凉快的楼上的屋给杨姐夫妻住。而且，他们还想带着小白兔一起睡的，英子不同意，说是旅途劳累，这地方又热，先好好休息一晚再说。就这么着，杨姐夫妻俩也确实折腾了一天，很快就睡着了。英子妈从英子爸屋里出来的时候，红肿着俩眼，悄悄地到睡觉的屋，因为太累了，很快也进入了梦乡。
一觉到天色微明，这一屋的人今天都起得有些迟了，突然听到猛烈的敲门声：“快开门啊！英子妈！不好啦！”听得出是隔壁张婶着急的声音。英子妈腾地一下跳了起来，她有个不好的预感，连鞋也没来得及穿就跑去开门，跟着跑出来的是小白c英子，再然后就是从楼上匆匆忙忙下来的杨姐夫妻。只听到张婶气喘吁吁地说：“英子妈，不好了，你家老头子“手往外指着，英子妈脑袋”嗡“地一下，她赶紧跟着张婶往外就跑，也顾不得穿鞋了，这边小白跟英子也赶紧跑出来，杨姐让大白去，自己得照看小白兔，怕醒来乱跑。众人没有跑出多远，在路边的小树林里已经围了好些人。看他们跑来，自动让出一条路，小白冲在最前面，印入眼帘是的躺在地上的已经僵硬的英子爸的尸体，旁边的树枝上还有一条很粗的绳子挂在树干上，小白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冲过去抱起地上的岳父，旁边的大叔说着：”没救了，走了不少时候了，准备后事吧！“小白想起了什么，放下岳父的身子，立刻转身冲出人群，拼命抱住迎面赶来的英子，不让她再往前一步，此时，只听到英子妈撕心裂肺的一声哭喊划破清晨的寂静”啊~~~“
英子在小白的怀里悲痛欲绝地哭着，小白当然也免不了眼泪哗哗地流淌。大白倒还是冷静，冲过去，不甘心地摸了摸鼻子跟脉搏，哽咽地说着：”亲家，你这是何必！“然后，站起来，又拉了拉趴在英子爸身上哭得死去活来的英子妈的衣袖，红着眼站了起来。跟身边的人说着：”大兄弟，我“这位大叔安慰着：“别净顾着难过，这后面的事儿还多，放心，交给我们吧！”说完，急忙跑到一边打电话去了。大白追上去，补了句：“大兄弟，这事儿就交给您办了！要钱什么的跟我说，千万不要省！“说完，快步向家里走去。边走边电话告知杨姐发生的事。杨姐早已猜出了个大概，在屋里抱着被吵醒不停哭着的小白兔，又安排三个小的，不许他们出去看。让他们跟着自己在屋里呆着和自己一起准备早饭，喂鸡，因为还没有出去打猪草，猪饿得”嗷嗷“叫，杨姐也顾不上了，等差不多忙了两个小时，屋外也开始搭帐篷了，听到英子妈和英子的哭声由远及近了，她才放三个小的出去，默默地听着外面一声大过一声的哭喊，抱着小白兔又在屋里呆了会儿，觉得槮得慌，也赶紧抱小白兔出去了。她心里想着，这种场合，阴气重，不能让小白兔有什么闪失。所以，抱着小白兔不撒手，但嘴里还不停地指挥着，又劝着英子赶紧带妈妈进屋，不要伤心过度。
乡下发生这样的事情不少，既然已经发生了人们也就麻木地c按部就班地c叹息着办后事。杨姐又赶紧抱着小白进屋，拿了钱，又出来，找到管事的三舅，递给他，说：”她三舅，我们才来不懂这里的规矩，这一万块钱先拿着，不够再说。“三舅神色凝重地接过钱，说：”我那儿还有点儿，等我找我们村的彭老师来记账先。“然后，事情有条不紊地办着，村民们对这样的事情早已经习以为常，帐篷一搭上，左邻右舍的桌椅板凳都往这搬，搭灶台的搭灶台，买的烟酒瓜子儿也很快送过来了，精壮的男人们很快就搭好了灵堂，香火纸烛也立刻就点上了。屋里的英子和英子妈也是哭够了歇会儿，又接着哭，大婶老太太们c大姑娘小媳妇的都往屋里走，劝了一回，抹了一回眼泪，然后出来干活。洗菜c切菜c炒菜的是一拨人，搬桌椅板凳，端茶递烟的又是一拨人，三舅进去跟英子妈商量了一下，出来立刻招呼着把猪给杀了，这时几乎听不到任何哭声了，人们的神色也舒缓了很多，不仅做着该做的事，时不时地也小声地聊着旁的事情，甚至也偶尔笑一两声，然后，赶紧敛声，继续做事。
人多力量大，没过多久，中午的时候，第一轮酒席也都摆上了桌。人们也陆陆续续地来了，烧香磕头，五十一百地到彭老师那儿随了份子记了个帐之后，往桌旁一坐，就等着坐满了就可以开席了。菜不算丰盛，但也算荤素搭配。人们开始吃了时候，不免会感叹几声，而又聊到什么别的事情时，又会发出几声大笑，继而收住。清晨被忧伤笼罩的乡村，此时在饭菜气味的氤氲下逐渐消散了一些，当酒酣耳热，划拳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时，也已经看不出丧事的多少影子了。也只有英子妈和英子偶尔出来招呼一下后又进屋，只有她们的悲伤是自始至终的。
按照乡下的风俗，死人是要停放七天的。整个村的人都不做饭，一家人给的五十一百的钱可以吃一个礼拜。所以，乡下办丧事是很花钱的。幸好，亲戚们会随多一点的钱，巴得着巴不着的亲戚c先前收了礼来还礼的会多些，就这样，丧事要花的钱也还很难凑够，杨姐又让小白跟三舅去镇上取了钱才勉强对付过来。所以，三舅对小白感叹着：”我姐这一大家子，要不是有你们家撑着，我姐夫可是死都死不起啊！“小白不免又落泪不止。三舅接着说：”其实说实话，我姐夫走这条路，我们难过是难过，但毕竟是最好的路了，是解救了她们娘几个，不然，拖下去，人去财空，家都给拖垮罗！“听到这儿，小白听不下去了，大吼一声：”别说啦！“更加伤心地又哭了一场。他不能明白，人一旦得了绝症，对于没有钱的他们而言，是越早死越好！什么”好死不如歹活“什么”只要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什么”珍惜生命“都他妈是在瞎扯！这冷酷的现实，这冷酷的现实会告诉你：得了绝症就得他妈的赶快去死！越早死越好！
小白的内心在咆哮，他想到了岳父临终前的嘱托，想到了岳父跟自己看病时对生的渴望，可是，明明还有一些希望活下去的岳父却自杀了，他懊悔，自己以前还特别瞧不起自杀的人，常常不知天高地厚地贬抑那些自杀的人：”哼！懦夫！“”哼！死的勇气都有，就没有活下去的勇气？“甚至在别人要跳楼自杀时，他也是跟着起哄地喊着：”跳啊，怎么不敢跳呢？“他现在才明白，岳父是有多么不舍，又是有多大的勇气，而且是最理智地去死的！人死了，钱留下了！我们可以在任何困难的情况下苦苦挣扎，可以吃很多的苦不吭一声，可以受很多的罪也不以为意，因为早已经习惯了。但，当活着成为一种累赘，成为一种负担，那么，死去就不仅仅是自己的一种解脱，更是对家人的一种救赎。身为男人，自杀是一种无能，但身为一家之主，得了绝症，身无分文的男人而言，自杀就是一种勇敢了。
小白反复地痛苦地领悟着这个道理，他再次成长了一些，他才明白以前自己觉得还蛮滋润的很享受的小日子是这么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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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英子妈从英子爸房里出来时，屋里已经静悄悄的了，乡下还是有一点好处的，就是虽然穷，但屋子挺大。不夸张地说，有些人家的猪圈都比城里人的一套房大得多。尽管屋里的东西很简陋。所以，这么多人到英子家住，又是夏天，倒是没有问题。英子妈依然跟小女儿们挤在一屋。收拾了最大最凉快的楼上的屋给杨姐夫妻住。而且，他们还想带着小白兔一起睡的，英子不同意，说是旅途劳累，这地方又热，先好好休息一晚再说。就这么着，杨姐夫妻俩也确实折腾了一天，很快就睡着了。英子妈从英子爸屋里出来的时候，红肿着俩眼，悄悄地到睡觉的屋，因为太累了，很快也进入了梦乡。
一觉到天色微明，这一屋的人今天都起得有些迟了，突然听到猛烈的敲门声：“快开门啊！英子妈！不好啦！”听得出是隔壁张婶着急的声音。英子妈腾地一下跳了起来，她有个不好的预感，连鞋也没来得及穿就跑去开门，跟着跑出来的是小白c英子，再然后就是从楼上匆匆忙忙下来的杨姐夫妻。只听到张婶气喘吁吁地说：“英子妈，不好了，你家老头子“手往外指着，英子妈脑袋”嗡“地一下，她赶紧跟着张婶往外就跑，也顾不得穿鞋了，这边小白跟英子也赶紧跑出来，杨姐让大白去，自己得照看小白兔，怕醒来乱跑。众人没有跑出多远，在路边的小树林里已经围了好些人。看他们跑来，自动让出一条路，小白冲在最前面，印入眼帘是的躺在地上的已经僵硬的英子爸的尸体，旁边的树枝上还有一条很粗的绳子挂在树干上，小白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冲过去抱起地上的岳父，旁边的大叔说着：”没救了，走了不少时候了，准备后事吧！“小白想起了什么，放下岳父的身子，立刻转身冲出人群，拼命抱住迎面赶来的英子，不让她再往前一步，此时，只听到英子妈撕心裂肺的一声哭喊划破清晨的寂静”啊~~~“
英子在小白的怀里悲痛欲绝地哭着，小白当然也免不了眼泪哗哗地流淌。大白倒还是冷静，冲过去，不甘心地摸了摸鼻子跟脉搏，哽咽地说着：”亲家，你这是何必！“然后，站起来，又拉了拉趴在英子爸身上哭得死去活来的英子妈的衣袖，红着眼站了起来。跟身边的人说着：”大兄弟，我“这位大叔安慰着：“别净顾着难过，这后面的事儿还多，放心，交给我们吧！”说完，急忙跑到一边打电话去了。大白追上去，补了句：“大兄弟，这事儿就交给您办了！要钱什么的跟我说，千万不要省！“说完，快步向家里走去。边走边电话告知杨姐发生的事。杨姐早已猜出了个大概，在屋里抱着被吵醒不停哭着的小白兔，又安排三个小的，不许他们出去看。让他们跟着自己在屋里呆着和自己一起准备早饭，喂鸡，因为还没有出去打猪草，猪饿得”嗷嗷“叫，杨姐也顾不上了，等差不多忙了两个小时，屋外也开始搭帐篷了，听到英子妈和英子的哭声由远及近了，她才放三个小的出去，默默地听着外面一声大过一声的哭喊，抱着小白兔又在屋里呆了会儿，觉得槮得慌，也赶紧抱小白兔出去了。她心里想着，这种场合，阴气重，不能让小白兔有什么闪失。所以，抱着小白兔不撒手，但嘴里还不停地指挥着，又劝着英子赶紧带妈妈进屋，不要伤心过度。
乡下发生这样的事情不少，既然已经发生了人们也就麻木地c按部就班地c叹息着办后事。杨姐又赶紧抱着小白进屋，拿了钱，又出来，找到管事的三舅，递给他，说：”她三舅，我们才来不懂这里的规矩，这一万块钱先拿着，不够再说。“三舅神色凝重地接过钱，说：”我那儿还有点儿，等我找我们村的彭老师来记账先。“然后，事情有条不紊地办着，村民们对这样的事情早已经习以为常，帐篷一搭上，左邻右舍的桌椅板凳都往这搬，搭灶台的搭灶台，买的烟酒瓜子儿也很快送过来了，精壮的男人们很快就搭好了灵堂，香火纸烛也立刻就点上了。屋里的英子和英子妈也是哭够了歇会儿，又接着哭，大婶老太太们c大姑娘小媳妇的都往屋里走，劝了一回，抹了一回眼泪，然后出来干活。洗菜c切菜c炒菜的是一拨人，搬桌椅板凳，端茶递烟的又是一拨人，三舅进去跟英子妈商量了一下，出来立刻招呼着把猪给杀了，这时几乎听不到任何哭声了，人们的神色也舒缓了很多，不仅做着该做的事，时不时地也小声地聊着旁的事情，甚至也偶尔笑一两声，然后，赶紧敛声，继续做事。
人多力量大，没过多久，中午的时候，第一轮酒席也都摆上了桌。人们也陆陆续续地来了，烧香磕头，五十一百地到彭老师那儿随了份子记了个帐之后，往桌旁一坐，就等着坐满了就可以开席了。菜不算丰盛，但也算荤素搭配。人们开始吃了时候，不免会感叹几声，而又聊到什么别的事情时，又会发出几声大笑，继而收住。清晨被忧伤笼罩的乡村，此时在饭菜气味的氤氲下逐渐消散了一些，当酒酣耳热，划拳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时，也已经看不出丧事的多少影子了。也只有英子妈和英子偶尔出来招呼一下后又进屋，只有她们的悲伤是自始至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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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的内心在咆哮，他想到了岳父临终前的嘱托，想到了岳父跟自己看病时对生的渴望，可是，明明还有一些希望活下去的岳父却自杀了，他懊悔，自己以前还特别瞧不起自杀的人，常常不知天高地厚地贬抑那些自杀的人：”哼！懦夫！“”哼！死的勇气都有，就没有活下去的勇气？“甚至在别人要跳楼自杀时，他也是跟着起哄地喊着：”跳啊，怎么不敢跳呢？“他现在才明白，岳父是有多么不舍，又是有多大的勇气，而且是最理智地去死的！人死了，钱留下了！我们可以在任何困难的情况下苦苦挣扎，可以吃很多的苦不吭一声，可以受很多的罪也不以为意，因为早已经习惯了。但，当活着成为一种累赘，成为一种负担，那么，死去就不仅仅是自己的一种解脱，更是对家人的一种救赎。身为男人，自杀是一种无能，但身为一家之主，得了绝症，身无分文的男人而言，自杀就是一种勇敢了。
小白反复地痛苦地领悟着这个道理，他再次成长了一些，他才明白以前自己觉得还蛮滋润的很享受的小日子是这么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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