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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章 道不同兮不与某

  看到秦翾已然坚定的模样,崔垣疼惜之余面露欣慰。

  他知道让秦翾做出这样的决定很难,他也知道可能在最后她又会生出退缩之意,但事到如今,远不是逃避就可以解决问题。

  此刻的崔垣只道秦翾是为了追寻珩生的踪迹,却不知她始终抱着一颗为父雪恨的心;不知她从西北南归,是要将父亲的牌位带回建康秦氏祠堂;更不知她更欲为数年前那场殃及整个阴阳学说的所有人正名。

  正因为清楚地知道此行目的,秦翾才明白很多事情都她不得不去面对的。比如建康秦氏那传闻刚正儒雅却心思颇深的家主,比如她一介女流无所凭恃想要在建康立足的微小可能,比如一切不可预知的各方面的未来。

  也比如郑玄。

  当年的事,知道的最清楚,最彻底的,或许只有郑玄一人。为了弄清真相,秦翾不得不去见他,但她也不得不面对一个可能,那就是郑玄并不见得愿意告诉她她想知道的东西。

  但是哪怕是只有一线希望,她也必须要去尝试。

  因为即使她此时可以通过其他途径寻找阿兄,那么以后呢?待回到建康之后,这个郑氏的嫡子,她能视而不见么?

  答案很明显。

  想通了这些,她突然多了几分释然。

  逃不开的,便去勇敢面对吧。

  不去做,又怎会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

  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浩淼云涧,秦翾上前几步,站在山索边缘,张开双臂。风涌进她的袍袖,将宽大的衣袖鼓起,高束的青丝飘飞,衬得那身影更加清瘦拔擢,整个人恍似会随风飘去,羽化成仙。

  这一刻,她不属于人间。

  “垣兄,帮我吧。”

  那只有两人可以听清的澄澈声音,在呜咽的北风中无比坚定的传来:

  “我要回建康。秦氏此支不能就此蒙冤没落,阴阳之学也不能就此断止。”

  崔垣看着秦翾的背影,眼前似有一张及其相似的面容与之重合。

  那曾经巧笑倩兮温婉唤他“垣郎”的姑娘,似乎也在那般期待的看着自己,秦瑗那柔和的声音也曾传出这样坚定的信息:“阴阳之学不能就此没落消逝,我秦氏此支必须让其传承延续。”

  秦氏姐妹二人,性格虽异,但有些事上,却是惊人的相似。

  “凭什么呢?”崔垣收敛心神,静声问她。

  不是轻视的反问,而是纯粹的,好奇的,疑问。

  是啊。

  凭什么呢?

  秦翾问自己。

  她看着自己脚下的影子,慢慢抬起头来。

  此刻天气已然转晴,阳光从厚厚的阴晦云层后探出,于一圈圈的光晕里慢慢显现,最终露出整个极亮极亮却并没有多少温度的面庞,但那数道柔光却已然可以使得整个云涧的雾气隐隐消散,大约可见半山谷涧的棵棵盘虬古松。

  秦翾望着天边那半片想要遮挡太阳却终究被阳光冲散的乌云,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唇角噙笑:

  “黑云压顶,风暴将至,唯有太阳,才能够冲散阴霾,晒涸洪水,给人间带来最后的光明和希望。翾虽非烈日,却能于灾难之先预警于民,使他们有足够的时间等待最后的光亮。”

  这个世间,灰暗了太久,阴霾了太久,不管是朝堂还是民间,不管是士族还是庶人,都藏了太多污纳了太多垢。

  唯有一场彻底的大雨洪流,才能冲刷掉所有角落里的污秽,使一切恢复原本的模样。

  而这一切,却不能有太多的殃及,而她,有这样的能力。

  那是后天的才能,和先天的智慧。

  秦翾不知道这算不算理由,也不知道崔垣是不是懂她所言,愿不愿意相信她没由来的自信,她这么想,便这么说了。

  而先前仍有忐忑,但到最后,好像那参差石壁的虬松给了她力量,又彷如那道冲破阴翳的光给了她方向,秦翾竟是从未有过的的平静,周身却散发出夺目的光芒。

  若是崔垣不愿,那她便靠自己去争去夺,去拿回属于秦氏此脉的尊严与荣耀。

  哪怕,未来的路会艰险得多,希望会渺茫得多。但她会靠着自己的力量,坚持走下去,直到最后。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秦翾以为崔垣不会回答的时候,却听身后传来那熟悉的声音:

  “好。”

  崔垣应了,但他随之继续道:“但阿翾你要明白,我此举不是为你。昔年始皇帝焚书坑儒,数十万读书人为之牵累。今者旧事重演,虽独阴阳学首难,若他者独善其身,又怎知日后不会祸临己身?春秋战国时百家争鸣何等开放活跃,到最后仍免不了帝王一把火一口坑;魏晋之际曲水流觞恣意清谈何等繁昌潇洒,到最后王谢终末路c袁崔亦灭门这个世道,乱了太久,也废了太久该到了改上一改的时候了。”

  崔垣被秦翾的自信所感染,那刻于清河崔氏一脉骨子里数百年的尊贵与骄傲,在此刻得到完全的释放。眸中生光的崔垣,沿着秦翾的视线,往那最高的天际望去,狂傲道:

  “那么,要做,便做的彻底些吧。与其让旁人来为自己主持公道,不若将这公道握于手中。”

  秦翾没有料到崔垣会是这样的答案,但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对,转过头来,微微蹙眉,望着他:

  “垣兄何意?”

  她有自信,但并不认为空口白话便能随意与百年王朝相抗衡。

  对于崔垣此言,她觉得那不是自信,是白日梦。

  “良禽择佳木而栖。”崔垣看出她的想法,不在意地一笑:“你的目标,有人能帮你达到。”

  秦翾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里的,崔垣的那番话很有诱惑,但她深思之后还是拒绝。

  与虎谋皮,又会是重走狡兔死c走狗烹的旧路。

  好在崔垣也不甚在意,对她的拒绝也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情绪,甚至自信她只要目标不变,终有一天便会折返求助。

  但秦翾明白,有些事已经变了。

  就如同他今日所见的崔垣,决计不是当年西北那个有酒有诗有美人便忝足的儿郎了。

  山上耽搁太久,回到秦府的时候已然到了午后。

  她和崔垣谈话之时,陈府的侍卫来报,因着家中生意出了些许问题,必须由小姐亲自走一趟,所以陈英无法如约而至,待归来后自当赔罪。

  在崔垣离开后,秦翾闻此再无赏景之意,后脚也下了山。

  回程之时,因着之前太过激动,又在山头吹了半日冷风,整个人竟有昏沉之意。回府草草用了几口午饭,便于房中沉沉睡去,岂料当日傍晚便浑身发烫,病了一场。

  这场病来得太过突然,也太迅猛,急坏了阿窈阿舒两人,请来了全泽州城内的大夫,都得到了伤寒的结论。

  幸亏此时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一书已经普世,伤寒不再是昔年令人闻风丧胆的不治之症,但在听闻秦翾服药两日后仍旧未曾醒来时,竹居的人才开始真正慌了。

  而这个时候,梅园那边,秦母也终究是忍不住,差了苏嬷嬷前来过问。

  但昏睡中的秦翾对此却一无所知。

  她只觉昏沉之际,似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拖着她,企图将她拽入黏腻的黑潭之中。她拼尽了全力去挣扎,却始终无法摆脱那种禁锢,反倒越陷越深c越陷越深,直至那些黑漆漆c油腻腻的潭水淹过她的脖子,灌入她的鼻息,覆盖她的双眼,直到最后,完全将她吞噬。

  那种窒息感是如此的强烈,那潭黑色的液体将她周身包裹,一点点收缩,让她不得不开始蜷缩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种窒息感好像在一点点的消失。她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也在随之慢慢收缩,而在这收缩的过程中,她的呼吸也开始逐渐恢复正常,尽管速度几不可察,但她清楚这种变化是实实在在的存在。

  此刻的她仿佛一个在母体中的婴儿,甚至可以小范围的伸展自己的手脚。

  随着这一切慢慢变化,她似乎也可以慢慢睁开眼睛,直到最后完全适应这狭小的空间。

  突然,她看到那已经凝成黑色液态的圆球中似有点点荧光闪烁,像一颗颗暗夜中遥远天空的星星。她看的仔细,认真地细数,而在某一瞬,却好像有一颗更为明亮的星星从她眼前划过,一闪而逝。

  她下意识的想去追,可是那颗星星却消失的太快太快,但她却不愿放弃,直朝着那个方向探去,一点一点,不知疲累,直到在那尽头出现了一线亮光,而后慢慢放大,放大,再放大。

  待她看清之时,映入眼帘的,已是熟悉的床顶和围帘。

  还有那一声带有哭腔的惊呼。

  秦翾来不及反应,便觉胸前一热,有人扑了上来。

  茉莉花香,是阿窈的味道。

  她转动脖子,想要开口,喉咙却干涩生疼,发出的残破字眼里,依稀可听得一个“水”字。

  由着这两个丫头一番检查折腾下来,到最后,秦翾才知道自己这一睡,竟是连着三个日夜。

  听着从来不信鬼神的阿窈最终念叨着千恩万谢菩萨保佑,秦翾只觉好笑,但她连着几日不曾进食,整个人正值虚弱,也没有再调侃的心情。

  待闻说这几日梅园那边日夜焚香不断,她眼角微酸,到最后竟是情不自禁的啜泣起来。

  自阿姐死后,自己与母亲间的隔阂便生,这两年来的疏离淡漠,是她最为艰涩的心事之一,母亲表现出来的拒绝与寒意,让她心中的愧意根深蒂固。有时候,她甚至会想,母亲是不是再也不会认自己这个女儿了,可是如今,她终于可以肯定,母亲对自己到底是在意的。

  没有什么事,比这件事更值得她欢喜。

  包括在她昏迷期间,崔垣遣人送来的,关于郑玄已经抵达泽州南边彬州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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