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章 病体突发何所致
第二日一早，大雨便停，四周林木皆被冲刷地干净，离停放马车的地方不过数尺，一棵老树被劈地焦黑。
看到这景象，前去驾车的两个车夫不由对视一眼，幸亏昨儿个那小郎君让他俩住到了庙里，不用看着东西，谁曾想就是这般捡回来一条命。
起早之时，阿窈便已经候在外面，一夜未睡的康允听到声音，起身推门而出，示意阿窈进去。
急急唤醒了秦翾，又服侍她洁面补妆，待收拾好之后，不远处的火堆中还有小小的火苗。原本堆放在一边的一堆干柴已经所剩无几。
看到这，秦翾不自主地往外望去。院中那拔擢清秀的人影，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众人收拾东西。秦翾心中一道暖流划过：
竟是一夜未睡啊
一一一一一
简单用过早饭，一行人便上了路。
虽然前一晚雨势甚大，但上了官道的时候，路面平整，便不再泥泞。雨水冲刷过的天空明净如许，连空气中也带着清甜沁脾的气息。
一想到不多时便要到彬州城内，能够好生休息休息，吃顿好饭再洗个热水澡弥足昨晚上的将就，众人的心情都好了许多，康家那几个汉子甚至还哼唱起了歌儿，就连一直不怎么在人前露面的秦母几人，也掀帘看了几回，面上的欢喜不言而喻。
但是唯有一人，却一直寂寂。
面前的一页书已经看了有半个时辰，却还不曾翻动。虽然面上无波，但秦翾掩藏在袖中的拳头却是已经浸出了汗水。
彬州终于要到了。
秦翾心中仿佛有一团乱麻，再怎么揪扯都不能理顺，找不到那根线头，解不开这个结。
她比任何时候都清楚，自己到底还是不敢面对，连丝毫的勇气都拿不出来。
未见面尚且如是，那么待见到了呢？
想到当初在泽州信誓旦旦说着要找他当面对质，说着要亲口询问阿兄的下落，如今看来，都无异于痴人说梦，简直可笑得很！
百般焦躁烦闷，带着昨晚夜宿无被的倦怠，仿佛拍案惊涛，在摇晃向前的车内向着她齐齐袭来。意识在此刻涣散，强撑好几日的压抑感与畏惧感，所有的一切，都在此刻轰然崩塌。
阿窈一路看着窗外，见到主子一如既往地埋头苦读，便也没怎么多心。
直到那青砖城门上古拙的“彬州”二字映入眼帘，她转身欢喜地相告时，才发现不知何时，秦翾已然靠在车壁上睡了过去。
“郎君，醒醒，我们到”过了城门，真正进到彬州城内，阿窈这才面带喜色，凑过去轻轻地摇了摇秦翾，刚一开口，却在碰到她手臂之时变了声调：
“啊！怎得这般烫！”
探出手臂再一摸秦翾额头，更是烫上许多，阿窈顿时惊吓起来，对着外面喊道：“表郎君！表郎君！我家郎君病了！她的头好烫！”
率队在前的康允闻说此话，即刻停下来，拍马直驾而来。
“怎么回事？”
阿窈慌乱地说明情况，便见康允皱了皱眉，飞身下马入内一探秦翾额头，触碰到的瞬间便皱了眉头：“怎么这么烫？！”
掀帘而起，对一直在外的康辰道：“先去客栈，然后赶紧去找城内最好的大夫！快！”
十几人的队伍入城，骤然停下，又骤然往前，引得路边的百姓侧目相望。
但彬州城内年年岁岁来往之人那么多，正逢如今大灾，举家迁徙之事并不足奇，是以看过听过，这小小的插曲并不能在彬州人的心中惊起多大的波澜。
正因为太过常见，先时注意到这一幕的人，也丧失了去探究的兴致，失去了一个机会。
车队再度趋前，朝着客栈而去，而路边另一辆马车也开始有了响动。
紫檀雕兰的马车不甚扎眼，但却处处透着贵气，帘不曾揭，但却有微微沙哑，通透懒散，却不怒自威的声音响起：“刚才是怎么回事？哪家的丫头在外面喧闹？”
“回大人，像是刚进城的外乡人，瞧着面生。车背着咱们，那丫头和主子在车里，模样倒没看清，不过听那话好似她们家郎君病了，喊着要找大夫呢。”侍候在车外的随从恭谨施礼，毫无遗漏地答话。
“外乡的郎君啊”
搭在小案几上的手指哒哒地敲了两下，似是想起了什么，郑玄喃喃道：“不是姑娘啊想必，是听岔了吧”
见车内迟迟不言，那随从再度请示：“大人，您看可需要小的再去调查一番？”
西北和彬州差得太远了，我定是最近想起旧事又疯魔了。
郑玄抚了抚额头，摇了摇脑袋，面上露出一丝自嘲，应道：“不必了，明日便要离开，无须多生事端。且先回驿馆吧。”
“是。”
扬鞭击马，马车缓缓向前行驶，就在转过街角的时候，郑玄脑海中炸过一道画面：
“你看，我这身装扮俊俏吗？”
面前之人长发高束，绾成一个君子之髻，青色短打着身，配着一双娇俏的牛皮小靴，背上还背着一支长弓。
乍一看只似一个身份低微的边塞小兵，但若对上那张面孔，对上那双凤眼，再怎么不起眼的衣服都被穿出万丈华光，容光焕发，姿容更胜，越看越是讨喜。
“你说我要是这般打扮去赛马大会，那些姑娘家会不会看直了眼？”扑闪着眼睛，那人笑着问道。
“不须那些人，便是我看见眼前的小郎，也已经直了眼”
伸出双手捏捏那张光洁的面颊，却被某人灵巧地躲闪而过，一逃一追，银铃般清脆的笑声混合着宠溺的沉声笑意，便在旷远无垠的原野上溢散开来。
心头一紧，郑玄双眼微眯，对着车外急道：“去查他们请了谁看病！待会带到驿站来，我有事要问！”
声音里难掩的焦急与紧张，就这般不自知的透出。
外面的郑路有些惊诧，自打跟着自家郎君起，任其何时都是笑意风流，对任何事情都是游刃有余，如何今日却这般反常，莫不是有什么大事？
心随之提起，再不敢耽搁，郑路忙道了声“是”，便急急安排去了。
再说康允一行。
待他碰到秦翾滚烫的额头，再顾不得其他，忙吩咐人去找客栈。车马速度竟是比在城外还要快上几分。
顾不得男女之防，他在车内与阿窈一道将秦翾放平，生恐她被车壁磕碰到。车刚停下，他便将人打横抱起，直直从车上冲下大步跨入，吓得店内小二以为有人要来闹事。
阿窈跟在康允身后，心中焦急紧张，生怕被康允发现自家郎君的女儿身，但是却又不好道出，一路上铰着帕子又急又躁不知如何是好。
康允下车后，她也连忙小步快跑地跟了上去，待她喘着气儿上了楼时，已经听见屋内带着几分狂躁的声音传出：“大夫呢？！还没来？！”
被这句吼声吓到，阿窈愣是在门口呆了呆，直到身后有人声传来，她这才回过神来。
“让一让，让一让，大夫来了。”
侧过身让大夫先入内，阿窈忙跟在康辰身后进到里面。
看到那大夫正欲搭脉之时，她整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眼睛也在康允和康辰面上犹疑。
这时却见康允的眼光朝她看来，阿窈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阿辰，你先出去看看姑母她们，防止长辈焦心。阿窈，去帮着大夫看看你家郎君。”
支走了康辰，康允走过去将房门关好。
阿窈听到后半句话简直不能更欢喜，忙走上前去，惯性地将床帘展开，将秦翾的左臂露在外面，才对着大夫道了声：“请。”
康辰出得快，不曾看到，但关上门转过头来的康允却将这一切瞧在眼里。
“额，表郎君，我家郎君发热，要是给您过了病气儿可就不好了，依婢子之见，您要不先在外面等上一等？”虽然不懂康允为什么对自己的举动没有表露惊异，但阿窈还是含蓄开口，想着如何才能不让他知道秦翾的女儿身。
谁知却见他不仅不理她，反倒兀自找了个椅子，坐在边上等结果。
这时候大夫颤巍的声音幽幽传来：“就说一个儿郎家的瞧个病还要避嫌，这么急急的拖了老夫来还这般郑重，又当是什么大事儿，原来是个姑娘家。”
这话一出口，阿窈彻底蔫儿了下来，连眼都不敢抬，生怕对上康允审视的眼神。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康允好似没有听到那句话，反而开口对着那大夫不甚恭谨道：“老先生还是先说病况如何吧，这些小事，不劳您费心。”
“没什么大碍，不过是忧思过甚，郁结于心，心中之气难以排解，再加上稍微受了点儿凉，这才突然发热罢了。”
只见那老大夫挥了挥手，起身走到一边道：“我开副方子，每日早晚一次，连着喝上两日，等寒气驱除c气血通顺便好了。只是今后要多注意开导，姑娘家本就容易多思多虑，再这般下去，恐更伤身伤体”
老大夫摇着头，将手中写好了的方子吹了吹递给等在一旁的阿窈，口中却是念叨不断，没有注意到空气中几乎快要燃起的火焰。
“这年头的小姑娘啊啊！”看着突然架在脖子上的剑，老头儿的声音突然变了调儿：“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小老儿积善行德，从不做坏事，可是这彬州城内出了名的善人呐，而且我家中还有三岁小孙，老伴儿也还等着”
“住口！”
康允皱眉低斥，同时从腰间拿出一块硕大的银子来，冷笑道：“这是诊金，但是务必管好您老人家的嘴巴，今日的病人是一位郎君，若再让我听到什么姑娘家的话，可莫要怪我这把刀不长眼，一气儿杀上那十个八个的，也没什么准儿的。”
“不不不，大爷您大人大量，今儿个诊金就不收了，不收了，只要您放过”老大夫吓得双腿直哆嗦，闻说那等威吓，当下便卖好讨巧儿起来。
“拿着！”
康允似是不耐，将银子直直塞到老头儿手中，将手中的剑往前一送：“除了这个门，若是让我再听见什么不该听的东西，你就看着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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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景象，前去驾车的两个车夫不由对视一眼，幸亏昨儿个那小郎君让他俩住到了庙里，不用看着东西，谁曾想就是这般捡回来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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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急唤醒了秦翾，又服侍她洁面补妆，待收拾好之后，不远处的火堆中还有小小的火苗。原本堆放在一边的一堆干柴已经所剩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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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却见他不仅不理她，反倒兀自找了个椅子，坐在边上等结果。
这时候大夫颤巍的声音幽幽传来：“就说一个儿郎家的瞧个病还要避嫌，这么急急的拖了老夫来还这般郑重，又当是什么大事儿，原来是个姑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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