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丧传》正文 第1章 偷狗贼
皓月当空，风雪迎人，大雪封锁的山谷里，在雪月映照间，隐约能看到几座山腰上，零星亮着数盏灯火，点缀在一片影影绰绰的村落中。
山道并不尽黑，居于深山的人们在这样的夜里，很容易便能看清周遭的事物。两个少年迎着风雪，顺着最东边一座山的山道，不紧不慢地来到了山脚。
大一些的少年衣着单薄，仔细看去顶多算是秋天的衣物，全身唯一算得上御寒行头的，是踏在脚上的一双黑底棉布鞋。十六七岁的面容上，坚毅的剑眉下是一双慑人的眸，搭配上远超常人的雄健体格，手里拎着根画满奇特铭纹的短棍，打眼看去，端的是神武非凡。也难怪当年村里老人们在看见还是个小娃子的他嬉闹时，常会夸耀一句沐家是有福的，这个大娃子必然是祖上的武星转世勒。
年龄小些那个少年的扮相则差多了，里衣裹满了厚厚的棉物，外袄还是件星虎皮熬制的袍子，可哪怕周身裹满了家里老爷子花大本钱给准备的衣服，瘦瘦小小的他仍旧是冻得满脸通红。下山的时候，过山风轻轻扫过，便能引得小小少年打一阵剧烈的摆子，好不容易走到山下，鼻涕都快给冻出来了，这寒冬天气于他来说，还真是有些苦不堪言。
可瘦小少年摘下手套狠狠揉了一阵脸后，却是对着高大少年笑道：“哥，走吧，咱得快些，不然那些兔崽子抓完雪兔回去了的话，我这番苦头可就白吃了。”
高大少年听到弟弟这番兔崽子抓兔子的混账话不禁莞尔，嗯了一声，给弟弟紧了紧衣领后，率先朝眼前并排着的三座山中最左边那座行去。
待瘦小少年沿着哥哥的脚印走到山腰时，凝神一听，已能听到山头呼喝着的喧闹人声，他不禁朝前方不远的哥哥怪笑一声道：“嘿，兔崽子们还没走，这趟下山亏不了。”语毕，瘦小少年不再顾及四周寒气，和哥哥一起加快步伐，没过多久山顶已是近在脚下。
瘦小少年望着山顶那拨人手一只雪兔的家伙，眉眼一下子笑得弯了起来，这些人手中的兔子，可都是他这趟下山预定的战利品。他摘下手套塞进衣兜，再次用双手狠狠揉了阵脸颊，对那群人开口道：“唉，兔崽子们，你们这趟活办得不错，既然来了这么多人，藤子想来也是准备好的了，赶紧将兔子挨个绑起来放在地上，然后给我麻溜地滚下山去。”
雪兔这种小东西，寻常可不容易抓到，人要去逮它，如果单凭双脚的话，稍不留神，就能让它将你给遛没影了。最好的方法就是在月圆的雪夜，趁这些小家伙被月华吸引出洞时，将它们往山上撵，上山的过程肯定追不上，但到了山顶再往下撵时，后腿远长于前腿的它们，一跑就是一个轱辘地往前滚着摔，到了那时，抓起来可是再容易不过。
山顶这群人谋划这些兔子已有一段时日了，好不容易赶上今天这个满月，大伙按计划高高兴兴抓好兔子，刚返回山尖清点完数目准备绑藤，结果突然听到瘦小少年那阵话，队伍的领头人不禁一阵发愣：这声音的意思是想抢兔子，这是想截胡来着，合着村里还有人比我不讲道理的？
作为这伙人的领头，他平素蛮横惯了，西山营地里最出名的五个狠人里面，有三个是他从小一起铁到大的发小哥哥。而且，如今年纪还未满十六的他，有着很让族老称赞的武道资质，只等到了十六，入营简直就是板上钉钉的事。这些年来，不管是东山西山，论上不讲道理的资本，除了东山那个冬秧子，他还从来没怵过谁，所以蓦然听到有人对自己不讲道理，他竟是有些发愣。
发完楞，他头也没抬便回骂道:“你们东山的人少他娘出来丢人现眼，想截我兔子不先看看自己八字，老子今天打到兔子高兴，赶紧滚，不然一会儿把你当兔子一样给捆了。”
瘦小少年听对面家伙这么硬气，不禁转头对着自己哥哥阴阳怪气道:“哎哟嘿，这些西山兔崽子这么牛的吗？看来以前收拾得不够，你这傻大个，下手没个轻重的，你看看，人没打坏人家可不知道疼！以后下手可得狠点，不然呀，总有人不记打。”
领头少年听到这番指桑骂槐的奚落，止不住抬头往瘦小少年望去，可第一眼看到的，是瘦小少年旁边的大个，没办法，他太显眼了。可刚看到高大少年，他的内心便是一凉，再往瘦小少年看去，还真是第一次掘墓就挖着个大个的，还真是冤家路窄。能有高大少年沐秋歌陪着的，可不就是那惹不起的冬秧子沐小吉吗！
领头少年心下虽惊，脸上却是带着讪笑道:“诶是大沐爷和小沐爷啊，是我嘴拙，这不以为小沐爷跟往常一样在家休养，才敢放这大话嘛。小沐爷别生气，你说兔子是你的就肯定是你的，我们马上将兔子绑好就走。”
瘦小少年沐小吉不禁眉头一皱，这家伙挺能抗啊。不过这丝阴霾转瞬即逝，在东山这个年龄段的人里，他沐小吉的话就是道理，这是这些年两兄弟打出来的。你能受委屈，很好啊，本来就是为了让你委屈。
一念及此，沐小吉对领头少年道:“你个兔崽子确实很能忍，不过我今天下山到这儿来，可不止是为了抢雪兔，还得揍你这兔崽子一顿才能觉得够本。虽然咱有东西山之分，可终究是一个村的，我话说得这么明白了，这个忙你就说帮不帮吧？”
领头少年一听这话，心里怒气蹭蹭往上直冒，压抑得差点能把自己噎死，他心想我帮你埋你大爷哟我帮，有帮着别人打自己这种玩法吗？被沐小吉欺负到这步田地，当着一众伙伴，自己认怂了还硬要揍自己一顿，他打定主意哪怕这个冬天趴床上下不来，今天这一架也得把它给打喽，人活一口气。
“咔”、“咔”、“咔”，还未等领头少年回话，从沐小吉兄弟二人身后传来一阵铁器相撞的声音，山顶众人一起将视线向声源扫去，只见来者左手拎着柄印着血槽一臂来长的弯刀，右手捏着副烙有狼纹的铁质刀鞘，正左右手将刀与鞘敲击着，缓缓向两拨人走来，走动之间，来者抬眼凝视着领头少年道：“小赖鬼，哥哥进山才两年，你这还拉着十来个伙伴的小子，就给人欺负成这副德行了？小怂包，也不知道小光他们三个是怎么带你的，等我回村了，看我怎么收拾他们三个兔崽子。”
领头少年听到“兔崽子”三个字不禁一阵牙疼，刚一直被沐小吉这么骂呢。
来者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光头，沐小吉打量了一眼光头头颅上刻着的狼形刺青，不禁心中暗暗吃了一惊。他知道这刺青的含义，村中的少年营里，只有唤醒了图腾印记的人，才能将图腾的身形纹刻在身体上，很明显，来者不善，可这个不善的来者，是个能唤醒图腾之力的人。
沐小吉沉思了一阵，看了看如临大敌的沐秋歌，忽然无声一笑。仿佛受到这个笑容的感染，眼角余光注视着沐小吉的沐秋歌，原本绷紧的身体，瞬间放松了下来。沐秋歌知道图腾印记代表的力量，却更知道沐小吉这个笑容的含义。
正当沐秋歌将手中短棍横卧胸前，摆出起手式准备开打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是那条上山的道路，三个身披灰白色斗篷的汉子显出身来，除了最前方背刀那位，后方两个汉子肩上均扛着一只不断扭动着的麻袋。
背刀汉子朝山顶三方拱了拱手道：“各位少侠好兴致，当真是英雄出少年，我们弟兄三人无意中路过，打扰了列位雅兴，还望各位少侠见谅，容我弟兄三人过山再打不迟。”
光头青年嘴角微微一斜，开口道：“可以。”
赖鬼看到光头青年表态后没出声，挥手示意伙伴们分出道来让人过去。
沐小吉见状可不答应了，本就剑拔弩张的局面，你一路过的汉子莫名其妙过来搅局，这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沐秋歌棍子都亮出来了，你丫路过说不打就不打了？边儿待着去。何况，且不说光头青年与赖鬼一伙现在是对头，得跟他们反着干，光看着那两个汉子肩上不停扭动的麻袋，沐小吉心下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沐小吉对着背刀汉子道：“本来呢，山路你想走就走，这十万荒山里，还没有山路不让人过的道理。但不知你听没听过‘此山是我开’这句话，这虽然是那些占山劫道的草寇之言，可偏偏这山还真我们的，嘿，你说巧不巧？”
沐小吉说完，顺势抬手指着其身后一名汉子肩上的麻袋道：“更巧的是，我现在不让你们过这座山。要过山，可以，打开麻袋，让我瞧瞧三位在这雪夜奔波收获的物什开开眼，也算是三位交了买路钱，那时候再提过山的话。”
三名汉子闻言互相看了看，三道目光在皓月的单薄亮光下，逐渐变得晦暗起来。沐小吉紧紧注视着三人，愈发觉得事情透露着古怪。光头青年看到沐小吉对三人的挑衅，并未开口阻止，拎着刀鞘就站定在山道边静默看着。
背刀汉子尚未来得及回话，后方二人肩上其中一只麻袋里，忽然传来一声“豁嗷”的嚎叫声。在场四方闻声尽皆脸色大变。
是方圆千里只有村子豢养的“火元狗”。
火元狗是一种身具火系血脉的异兽，其血肉拥有化瘀祛湿、抵御严寒的功用。村子所在由于气候的缘故，火元狗算得上是村里越冬的战备粮。对那些初生的孩童、哺乳期的妇女、迟暮的老人来说，如果冬天没有火元狗，基本便熬不过山里这长达四个多月的寒冬去。
以沐家老爷子在村里的身份，每年冬天除了自己份额上分配的一只火元狗，用尽脸面磨尽嘴皮，都才只能从村老那儿为沐小吉讨来半只火元狗过冬。
而这三个人，好家伙，三个人一下子就偷了两只狗，如果没发现的话，若是村里准备不足，还不知得为了这两只火元狗付出多大代价，两条人命倒是不至于，可也绝对能让村子肉疼很久了。
在场所有村中少年，几乎瞬间都想通此中关节。随着光头青年将刀鞘树立在地，沐秋歌将短棍重新握于胸前，沐小吉脱下了袍子往道旁一条枯枝轻轻一扔，赖鬼一伙将挂成串的兔子随意搁置在地。村中的少年们以光头青年、沐家兄弟三人为首，迅速围聚起来，与三名偷狗贼对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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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道并不尽黑，居于深山的人们在这样的夜里，很容易便能看清周遭的事物。两个少年迎着风雪，顺着最东边一座山的山道，不紧不慢地来到了山脚。
大一些的少年衣着单薄，仔细看去顶多算是秋天的衣物，全身唯一算得上御寒行头的，是踏在脚上的一双黑底棉布鞋。十六七岁的面容上，坚毅的剑眉下是一双慑人的眸，搭配上远超常人的雄健体格，手里拎着根画满奇特铭纹的短棍，打眼看去，端的是神武非凡。也难怪当年村里老人们在看见还是个小娃子的他嬉闹时，常会夸耀一句沐家是有福的，这个大娃子必然是祖上的武星转世勒。
年龄小些那个少年的扮相则差多了，里衣裹满了厚厚的棉物，外袄还是件星虎皮熬制的袍子，可哪怕周身裹满了家里老爷子花大本钱给准备的衣服，瘦瘦小小的他仍旧是冻得满脸通红。下山的时候，过山风轻轻扫过，便能引得小小少年打一阵剧烈的摆子，好不容易走到山下，鼻涕都快给冻出来了，这寒冬天气于他来说，还真是有些苦不堪言。
可瘦小少年摘下手套狠狠揉了一阵脸后，却是对着高大少年笑道：“哥，走吧，咱得快些，不然那些兔崽子抓完雪兔回去了的话，我这番苦头可就白吃了。”
高大少年听到弟弟这番兔崽子抓兔子的混账话不禁莞尔，嗯了一声，给弟弟紧了紧衣领后，率先朝眼前并排着的三座山中最左边那座行去。
待瘦小少年沿着哥哥的脚印走到山腰时，凝神一听，已能听到山头呼喝着的喧闹人声，他不禁朝前方不远的哥哥怪笑一声道：“嘿，兔崽子们还没走，这趟下山亏不了。”语毕，瘦小少年不再顾及四周寒气，和哥哥一起加快步伐，没过多久山顶已是近在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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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这伙人的领头，他平素蛮横惯了，西山营地里最出名的五个狠人里面，有三个是他从小一起铁到大的发小哥哥。而且，如今年纪还未满十六的他，有着很让族老称赞的武道资质，只等到了十六，入营简直就是板上钉钉的事。这些年来，不管是东山西山，论上不讲道理的资本，除了东山那个冬秧子，他还从来没怵过谁，所以蓦然听到有人对自己不讲道理，他竟是有些发愣。
发完楞，他头也没抬便回骂道:“你们东山的人少他娘出来丢人现眼，想截我兔子不先看看自己八字，老子今天打到兔子高兴，赶紧滚，不然一会儿把你当兔子一样给捆了。”
瘦小少年听对面家伙这么硬气，不禁转头对着自己哥哥阴阳怪气道:“哎哟嘿，这些西山兔崽子这么牛的吗？看来以前收拾得不够，你这傻大个，下手没个轻重的，你看看，人没打坏人家可不知道疼！以后下手可得狠点，不然呀，总有人不记打。”
领头少年听到这番指桑骂槐的奚落，止不住抬头往瘦小少年望去，可第一眼看到的，是瘦小少年旁边的大个，没办法，他太显眼了。可刚看到高大少年，他的内心便是一凉，再往瘦小少年看去，还真是第一次掘墓就挖着个大个的，还真是冤家路窄。能有高大少年沐秋歌陪着的，可不就是那惹不起的冬秧子沐小吉吗！
领头少年心下虽惊，脸上却是带着讪笑道:“诶是大沐爷和小沐爷啊，是我嘴拙，这不以为小沐爷跟往常一样在家休养，才敢放这大话嘛。小沐爷别生气，你说兔子是你的就肯定是你的，我们马上将兔子绑好就走。”
瘦小少年沐小吉不禁眉头一皱，这家伙挺能抗啊。不过这丝阴霾转瞬即逝，在东山这个年龄段的人里，他沐小吉的话就是道理，这是这些年两兄弟打出来的。你能受委屈，很好啊，本来就是为了让你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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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小吉沉思了一阵，看了看如临大敌的沐秋歌，忽然无声一笑。仿佛受到这个笑容的感染，眼角余光注视着沐小吉的沐秋歌，原本绷紧的身体，瞬间放松了下来。沐秋歌知道图腾印记代表的力量，却更知道沐小吉这个笑容的含义。
正当沐秋歌将手中短棍横卧胸前，摆出起手式准备开打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是那条上山的道路，三个身披灰白色斗篷的汉子显出身来，除了最前方背刀那位，后方两个汉子肩上均扛着一只不断扭动着的麻袋。
背刀汉子朝山顶三方拱了拱手道：“各位少侠好兴致，当真是英雄出少年，我们弟兄三人无意中路过，打扰了列位雅兴，还望各位少侠见谅，容我弟兄三人过山再打不迟。”
光头青年嘴角微微一斜，开口道：“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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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小吉对着背刀汉子道：“本来呢，山路你想走就走，这十万荒山里，还没有山路不让人过的道理。但不知你听没听过‘此山是我开’这句话，这虽然是那些占山劫道的草寇之言，可偏偏这山还真我们的，嘿，你说巧不巧？”
沐小吉说完，顺势抬手指着其身后一名汉子肩上的麻袋道：“更巧的是，我现在不让你们过这座山。要过山，可以，打开麻袋，让我瞧瞧三位在这雪夜奔波收获的物什开开眼，也算是三位交了买路钱，那时候再提过山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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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元狗是一种身具火系血脉的异兽，其血肉拥有化瘀祛湿、抵御严寒的功用。村子所在由于气候的缘故，火元狗算得上是村里越冬的战备粮。对那些初生的孩童、哺乳期的妇女、迟暮的老人来说，如果冬天没有火元狗，基本便熬不过山里这长达四个多月的寒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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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三个人，好家伙，三个人一下子就偷了两只狗，如果没发现的话，若是村里准备不足，还不知得为了这两只火元狗付出多大代价，两条人命倒是不至于，可也绝对能让村子肉疼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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