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谋皮
谋皮
豆粒大小的雨滴拍打在铁皮搭成的小棚子上，发出的噪声让人听不清任何，时不时的雷声更是骇人。
望奎巷属于老城区，大部分建筑都是上世纪末乃至更久远的居民楼，到如今成了典型的城中村，同时也是一片老年人公寓。一批一批的老人去世让这个本来就没什么生机的巷子变得像是一片坟地一般死气沉沉。等死，成了生活在这里的人的常态。
铁皮棚下是一张案台，是有些年头的古物，上头立着块没有刻字的牌位，也不知供奉的是谁，牌位前各类贡品一应俱全，香炉里三根细香徐徐燃烧着，棚子外头的风吹雨飞格外激烈却没有影响烟气丝毫。
漫头的银丝的老太太跪在案台前的蒲团上，双手合十，面容无比虔诚，嘴里念叨着些什么，只是雨水太过嘈杂难以听清。
一声凄厉的叫声响起，刺破了雨声，直接灌进了老太太的耳朵，不似人的声音，也听不出是什么动物，老太太微丝不动，紧闭双目祈祷着。很快那声音再度响起，这回是从老太太身后响起的，老太太对着案台上的牌位拜倒又起，反而三次，才缓缓转过了身。
身后是一只似猫非猫的生物，体型不小，足有一只手臂长，全身的毛发都被雨水打湿了，但还是可以看出它的毛色较为一致，缺乏明显的斑纹，背部呈棕灰色或沙黄色，背部的中线处为深棕色，腹面为淡沙黄色。两只圆润的小耳朵和宽阔的两颊就表面了它的身份，一只狸。真没想到这种生活在老林子里的生物会跑到城市里。
“哦，小家伙，你看你这模样！”老太太对于眼前的狸没有丝毫畏惧，直接用手将它抱在了怀中，像安抚婴儿一样抚摸着它。
看着那双在雨夜放着亮光的小眼睛，老太太不由地笑了，抱着狸又对着案台拜了拜，说道:“大仙保佑!”
“用点力，搅得匀一些，别偷懒啊！”陆离撑伞遮挡了太阳光，指挥着九千岁搅拌一人多高的酱缸。
与别处的酱业是酱业，酿酒是酿酒不同，妄郡的酱园将两者合一，伴随浓烈酱香的是黄酒的醇香。早些年调料商品化程度不高，大大小小的酱园店成了妄郡人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老一辈的妄郡人喜食泡饭，咸鲜可口的各式酱菜就成了餐桌上的翘楚，三四个酱菜搭配在一起，或切丝切丁切块，倒像极了精致炒烩的荤菜，蔬菜青黄不接的日就靠它了。
如今酱园店文化被超市c菜场c小店分而掳掠，留下为数不多的酱园店不过几家。
“来来来，小伙子，喝点水吧！”满头银丝的老太太端着两只装水瓷碗，一碗递给了陆离，又向九千岁招呼道。
“呵，难得有人把我往年轻了说！”九千岁轻笑一声，擦了把头上的汗水。
“什么？”老太太有些没听懂九千岁的意思。
“哦，他在他们家的辈分比较大！”陆离解释道。
“这样子啊！”老太太点点头，恍然大悟道，“可真是谢谢你啦！小陆，要不然累垮我这把老骨头也翻不完这几口酱缸！”
“客气啦！”陆离点点头道。
“谢他做什么，这全是我干的啊！”九千岁撇撇嘴，抱怨道。只不过他的声音太小了，老太太耳朵也并不是特别好，自然没听见。九千岁也不可能真的在意这种事情，多掉价啊！
“奶奶，你是一个人住的吗？”陆离走到老太太身边，用倾斜着伞替老太太遮着太阳，问道。
“我们这一片都搬得差不多了，如今就剩下没几家了，我也是在这住了一辈子了，不想走，反正无儿无女的，倒是有个小孙子隔三差五回来看看我！”老太太说道，眯着眼睛笑了，只是这话着实耐人寻味。
“你们应该是来找我孙子的吧？”老太太看着陆离问道。
陆离点点头，没有否认，毕竟否认了也没有意义：“如果没错的话，我们找的应该就是他。”
“欸，这也说不准，他今天不见得来咯！”老太太唏嘘一般地说道。
“他回来的！”陆离盯着老太太的眼睛，回答得很肯定。
“好好好，奶奶给你们做饭去！”老太太的笑容十分灿烂，背着手朝屋子里走去。
“我有一个小问题啊！”九千岁终于从酱缸上跳了下去，走到陆离身边问道，“我到底为啥要帮她弄酱缸？”
“助人为乐！”陆离用着义不容辞的语气答道。
“那什么不是你来？”九千岁咬着牙又问道。
“懒！”
说罢，陆离撑着伞向不远处的阴影走去，同时一个四脚的阴影也缓缓从墙角的阴影里走了出来，阴影越来越大，越来越高，随后变成了直立行走，最终一个穿着灰衣的少年人出现在陆离二人的视线中。
“欸，这不是果子狸吗？”九千岁看到走出来的身影，脱口而出道。
少年人不为所动，带着一丝凶意的目光怒视着陆离和九千岁。
“你们要什么？”少年人开口问道。
“你的皮。”陆离把伞收了起来，因为阴云遮蔽了太阳，自然就用不着撑伞，如果一会下雨了就另当别论了。
“陆掌柜，你这样谈生意是会崩的啊！还是我来吧！毕竟这是我的活。”九千岁站在陆离身后哭笑不得，在他这个资深掮客看来这单生意估计是完了。不过少年人的答复却让他大跌眼镜。
“可以！”少年人点点头，表示同意。
“我”九千岁一抚额，“你们聊，我去看看酱缸。
“条件是什么？”陆离知道自己是安端居的掌柜那就得按规矩来。
“帮那个老太太找到她的孙子，”少年人说到这苦笑一声，说道，“她有点糊涂了，你应该比我明白，她把我当她孙子了！”
“就这个？”
“恩，和她在一块让我觉得很舒服，哪怕她把我当成另一个人。”少年人点点头，说着他那无比简单的理由，毕竟他不是人。
“谢谢惠顾！”陆离鞠了一躬，说道。
“所以你拿了件皮大衣就帮他渡了人劫？照你们这样做生意，我以后怕是混不下去了！”九千岁长吁短叹道。
“我只是在满足客人的要求罢了！”陆离摆摆手，说道。
“你是说”九千岁终于回过味来，说道，“这算什么？温馨的大团圆结局？”
陆离耸耸肩，笑着没有说话。在他的胸口上，像是由几根利爪汇成的图案又缩紧了几分，勒得陆离的心脏都骤停了几秒。
“咳咳！”陆离一口鲜血咳出，捂着胸口跪倒在地。
“你这是怎么了？”九千岁连忙扶起陆离，问道。
“没什么大事，心痛！”陆离舔了舔嘴角的血迹，又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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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粒大小的雨滴拍打在铁皮搭成的小棚子上，发出的噪声让人听不清任何，时不时的雷声更是骇人。
望奎巷属于老城区，大部分建筑都是上世纪末乃至更久远的居民楼，到如今成了典型的城中村，同时也是一片老年人公寓。一批一批的老人去世让这个本来就没什么生机的巷子变得像是一片坟地一般死气沉沉。等死，成了生活在这里的人的常态。
铁皮棚下是一张案台，是有些年头的古物，上头立着块没有刻字的牌位，也不知供奉的是谁，牌位前各类贡品一应俱全，香炉里三根细香徐徐燃烧着，棚子外头的风吹雨飞格外激烈却没有影响烟气丝毫。
漫头的银丝的老太太跪在案台前的蒲团上，双手合十，面容无比虔诚，嘴里念叨着些什么，只是雨水太过嘈杂难以听清。
一声凄厉的叫声响起，刺破了雨声，直接灌进了老太太的耳朵，不似人的声音，也听不出是什么动物，老太太微丝不动，紧闭双目祈祷着。很快那声音再度响起，这回是从老太太身后响起的，老太太对着案台上的牌位拜倒又起，反而三次，才缓缓转过了身。
身后是一只似猫非猫的生物，体型不小，足有一只手臂长，全身的毛发都被雨水打湿了，但还是可以看出它的毛色较为一致，缺乏明显的斑纹，背部呈棕灰色或沙黄色，背部的中线处为深棕色，腹面为淡沙黄色。两只圆润的小耳朵和宽阔的两颊就表面了它的身份，一只狸。真没想到这种生活在老林子里的生物会跑到城市里。
“哦，小家伙，你看你这模样！”老太太对于眼前的狸没有丝毫畏惧，直接用手将它抱在了怀中，像安抚婴儿一样抚摸着它。
看着那双在雨夜放着亮光的小眼睛，老太太不由地笑了，抱着狸又对着案台拜了拜，说道:“大仙保佑!”
“用点力，搅得匀一些，别偷懒啊！”陆离撑伞遮挡了太阳光，指挥着九千岁搅拌一人多高的酱缸。
与别处的酱业是酱业，酿酒是酿酒不同，妄郡的酱园将两者合一，伴随浓烈酱香的是黄酒的醇香。早些年调料商品化程度不高，大大小小的酱园店成了妄郡人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老一辈的妄郡人喜食泡饭，咸鲜可口的各式酱菜就成了餐桌上的翘楚，三四个酱菜搭配在一起，或切丝切丁切块，倒像极了精致炒烩的荤菜，蔬菜青黄不接的日就靠它了。
如今酱园店文化被超市c菜场c小店分而掳掠，留下为数不多的酱园店不过几家。
“来来来，小伙子，喝点水吧！”满头银丝的老太太端着两只装水瓷碗，一碗递给了陆离，又向九千岁招呼道。
“呵，难得有人把我往年轻了说！”九千岁轻笑一声，擦了把头上的汗水。
“什么？”老太太有些没听懂九千岁的意思。
“哦，他在他们家的辈分比较大！”陆离解释道。
“这样子啊！”老太太点点头，恍然大悟道，“可真是谢谢你啦！小陆，要不然累垮我这把老骨头也翻不完这几口酱缸！”
“客气啦！”陆离点点头道。
“谢他做什么，这全是我干的啊！”九千岁撇撇嘴，抱怨道。只不过他的声音太小了，老太太耳朵也并不是特别好，自然没听见。九千岁也不可能真的在意这种事情，多掉价啊！
“奶奶，你是一个人住的吗？”陆离走到老太太身边，用倾斜着伞替老太太遮着太阳，问道。
“我们这一片都搬得差不多了，如今就剩下没几家了，我也是在这住了一辈子了，不想走，反正无儿无女的，倒是有个小孙子隔三差五回来看看我！”老太太说道，眯着眼睛笑了，只是这话着实耐人寻味。
“你们应该是来找我孙子的吧？”老太太看着陆离问道。
陆离点点头，没有否认，毕竟否认了也没有意义：“如果没错的话，我们找的应该就是他。”
“欸，这也说不准，他今天不见得来咯！”老太太唏嘘一般地说道。
“他回来的！”陆离盯着老太太的眼睛，回答得很肯定。
“好好好，奶奶给你们做饭去！”老太太的笑容十分灿烂，背着手朝屋子里走去。
“我有一个小问题啊！”九千岁终于从酱缸上跳了下去，走到陆离身边问道，“我到底为啥要帮她弄酱缸？”
“助人为乐！”陆离用着义不容辞的语气答道。
“那什么不是你来？”九千岁咬着牙又问道。
“懒！”
说罢，陆离撑着伞向不远处的阴影走去，同时一个四脚的阴影也缓缓从墙角的阴影里走了出来，阴影越来越大，越来越高，随后变成了直立行走，最终一个穿着灰衣的少年人出现在陆离二人的视线中。
“欸，这不是果子狸吗？”九千岁看到走出来的身影，脱口而出道。
少年人不为所动，带着一丝凶意的目光怒视着陆离和九千岁。
“你们要什么？”少年人开口问道。
“你的皮。”陆离把伞收了起来，因为阴云遮蔽了太阳，自然就用不着撑伞，如果一会下雨了就另当别论了。
“陆掌柜，你这样谈生意是会崩的啊！还是我来吧！毕竟这是我的活。”九千岁站在陆离身后哭笑不得，在他这个资深掮客看来这单生意估计是完了。不过少年人的答复却让他大跌眼镜。
“可以！”少年人点点头，表示同意。
“我”九千岁一抚额，“你们聊，我去看看酱缸。
“条件是什么？”陆离知道自己是安端居的掌柜那就得按规矩来。
“帮那个老太太找到她的孙子，”少年人说到这苦笑一声，说道，“她有点糊涂了，你应该比我明白，她把我当她孙子了！”
“就这个？”
“恩，和她在一块让我觉得很舒服，哪怕她把我当成另一个人。”少年人点点头，说着他那无比简单的理由，毕竟他不是人。
“谢谢惠顾！”陆离鞠了一躬，说道。
“所以你拿了件皮大衣就帮他渡了人劫？照你们这样做生意，我以后怕是混不下去了！”九千岁长吁短叹道。
“我只是在满足客人的要求罢了！”陆离摆摆手，说道。
“你是说”九千岁终于回过味来，说道，“这算什么？温馨的大团圆结局？”
陆离耸耸肩，笑着没有说话。在他的胸口上，像是由几根利爪汇成的图案又缩紧了几分，勒得陆离的心脏都骤停了几秒。
“咳咳！”陆离一口鲜血咳出，捂着胸口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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