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永远有话聊
西安秋短冬寂寥，天总是灰蒙蒙的，好在有暖气和年底的各种节日，让冬天变得温暖许多。商家成功营造出浪漫氛围，置身其中人们似乎有了不得不庆祝的理由，谁都不会拒绝这样的夜晚，况且它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平安夜。
2006年12月24日，狂欢人群不约而同地从各处涌向钟楼，城市的中心在这一晚暂时抛掉忙碌车流，以它为轴心的东南西北四条大街上行人摩肩接踵。穿过南门越接近钟楼人越多，挡在身后的陈祎双手搭在我肩上，我们随人潮一点点地往前挪。自然钟楼不会有圣诞老人从天而降，但它灯火通明俨然化身为全城最大的一棵圣诞树，与人群音乐鲜花气球相得益彰。
快乐就像童年握不住的氢气球，再不舍终究是要面对现实转瞬即逝，疯够了才意识到回去比来时还麻烦。眼看挤不上公交也搭不到出租，陈祎提议：“我看还是先往回走，路上再试着搭车。”这一走就走了好远，走到街道都变空旷了，影子在路灯下长了又短，如果世界有尽头，这天挎着陈祎的胳膊永远走下去会不会看得到。我们笑着闹着聊了很多很多，陈祎总能及时把话题拉回正轨，不至于被我扯远得太离谱。
零点过后终于回到c大，面对紧锁的宿舍大门，敲了半天宿管阿姨丝毫没反应。是走累了还是困了，我蹲门口考虑着是去网吧还是快餐店通宵，想起陈祎还在旁边站着，于是仰头问：“你们宿舍不会也关门了吧？”
“莫操心，我们宿舍那铁门就是个样子货，轻轻松就翻进去了。大不了今儿我不回去了，留下来陪你。”
我手指自己藏不住的意外：“陪我？”
“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过夜，我不放心。”
“我们一起……过夜？”不是没跟陈祎过过夜，但以前都是一大群人出去通宵。
突然头顶被拍了下：“林果，乱想什么呢。我讲的是找地方睡觉，各睡各的！”他继续说：“走，先出去看看。”
看了一圈，最后在学校周围某家招牌上写着“宾馆”实则是小旅馆的地方，找到一间空房，犹豫再三决定住下。拿钥匙上楼开门进房锁门，全程我们默契地保持着安全距离没任何交流，房间勉强算得上干净，至少没什么异味，两张单人床占了房间绝大部分面积。
脱下背包外套，忽而想起礼物还在包里，找出来给陈祎，我满脸笑意地说出：“圣诞快乐。”“谢谢，我能打开看看吗？”“你的礼物你说了算。”简单的包装几下子撕开，黑色皮夹在他手中特别适合，那是我省了两个月忍住没吃零食买的，皮夹里还塞了一张我们的合照。“真好看。”陈祎的目光恰巧落在照片上，皮夹打开了又合上像是很喜爱，我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可他又语带歉意：“对不起，没给你准备礼物。”“没关系，先欠着，以后补给我就是了，不许耍赖啊。”“一定，除了今年的，还有明年后年未来十年，不，未来五十年的圣诞礼物……”
或许是走累了，我不适时宜地打了个哈欠，陈祎看看表挠头说：“不早了，你先洗漱睡吧，我去门口抽根烟。”没等我答应，他已转身拧开门走了出去。卫生间很简陋，随便洗了洗就躺上了靠窗的那张床，还顺手关了房间的灯，只留下卫生间和窗外透进来的光，想赶快睡着认床的毛病又犯了，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突然两声轻敲房门的声音，我惊住赶忙盖好被子闭上眼，接着门好像开了又关上，进来的人动作很轻很慢，但我还是能从各种轻微声响中判断他在干什么。好一阵过后他像是躺上了隔壁床，房间终于恢复安静，但不久又听到从旁边发出的声响。
“林果，睡着了吗？”
装睡戏码本来就不适合我，强装是被吵醒的，揉了揉眼睛侧过身面向陈祎。
“陪我讲讲话吧。”语气温软不容拒绝，他倚着床头坐起：“元旦三天假有什么安排？”
“最近忙晚会节目彩排，没时间看书。快期末考了，听学姐们说高数挂科率很高，我可不想不及格。”
“也是，不到一个月就放寒假了，我陪你去图书馆复习吧。”
“呵呵，有你在我就放心了。话说我一直很好奇，既然你成绩那么好，为什么初中没上实验中学呢？”
“三中挺好的，住校没爸妈管。”
“是吗？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初中的事？”
“也没什么，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目视前方那面白墙，陈祎缓缓开口讲起了三中的事情，那所全封闭制寄宿学校，是远离市中心的另一个世界。陈祎的父母在上世纪末的下岗潮中丢掉了铁饭碗，日子还得继续，转眼当起了个体户，摆过地摊开过餐馆，生意尚未稳定前哪里顾得上陈祎，三中成了陈祎12岁仅有的选项，唐维钦就是当时他最要好的朋友，至少在“那件事”发生之前一直都是。
他们初中好到不分你我，没钱一碗方便面两人分着吃，球场上也曾留下过他们的身影，原来陈祎并非与足球无关。用他的话讲，初中有段日子宁可不吃饭也要抽空踢会儿球，循规蹈矩的生活才不会太无聊。直到某次踢球，陈祎被伤到肋骨骨折，对方轻蔑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他们，唐维钦带头挥出了拳头，一场混战换来了两败俱伤，最后以记过处分外加在全校升旗仪式上的当众检讨尴尬收场。
在家静养一个月，虽然躲过了学校处罚，陈祎却必须忍受比伤痛更难熬的责骂，“我花钱送你是去读书，不是当混混的，看看你成天都跟什么人玩。”像这样难听的话陈祎妈没少骂，朋友们来探望也被冷言回绝，伤愈返校中考已临近，友谊像被什么冲淡了。
“后来呢？”我撑着下巴问。
“中考完唐维钦搬去了长沙，朋友们也疏远了，不联络了。”我知道，陈祎刻意隐去了太多内容，好几次停顿地不自然，尽收眼底。
次日醒来，陈祎的脸近在眼前，迷糊中我试图搞清楚状况，“早啊。”他站床边弯腰看我，笑得耐人寻味，接着俯身下来，吻自然而然。手机突兀响起，如梦初醒般推开他从枕边摸到手机，是刘敏夏，她大着嗓门略带嘲讽：“林妹妹，学会彻夜不归了啊，早上专业课都敢不来，今儿老教授可抽点名了。”“点我没？”我着急地问，她又说：“还真点到你了，多亏我反应快，替你应了。”“太爱你了，回去请你喝奶茶。”我谄媚道，“少恶心了，我不是来邀功的，晚上的排练可别忘了，要是敢不来，你试试。”听得出话里裸地威胁。“放心，忘不了，晚上见。”“行，到时见，拜。”“拜拜。”
手机放下伸个懒腰，眼皮沉得打算再睡会儿，陈祎大喊：“起床啦！”跟着我整个人被拉起，又惯性倒入他怀里，起床气因触到怀抱主人毛衣的柔软而灰飞烟灭。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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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就像童年握不住的氢气球，再不舍终究是要面对现实转瞬即逝，疯够了才意识到回去比来时还麻烦。眼看挤不上公交也搭不到出租，陈祎提议：“我看还是先往回走，路上再试着搭车。”这一走就走了好远，走到街道都变空旷了，影子在路灯下长了又短，如果世界有尽头，这天挎着陈祎的胳膊永远走下去会不会看得到。我们笑着闹着聊了很多很多，陈祎总能及时把话题拉回正轨，不至于被我扯远得太离谱。
零点过后终于回到c大，面对紧锁的宿舍大门，敲了半天宿管阿姨丝毫没反应。是走累了还是困了，我蹲门口考虑着是去网吧还是快餐店通宵，想起陈祎还在旁边站着，于是仰头问：“你们宿舍不会也关门了吧？”
“莫操心，我们宿舍那铁门就是个样子货，轻轻松就翻进去了。大不了今儿我不回去了，留下来陪你。”
我手指自己藏不住的意外：“陪我？”
“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过夜，我不放心。”
“我们一起……过夜？”不是没跟陈祎过过夜，但以前都是一大群人出去通宵。
突然头顶被拍了下：“林果，乱想什么呢。我讲的是找地方睡觉，各睡各的！”他继续说：“走，先出去看看。”
看了一圈，最后在学校周围某家招牌上写着“宾馆”实则是小旅馆的地方，找到一间空房，犹豫再三决定住下。拿钥匙上楼开门进房锁门，全程我们默契地保持着安全距离没任何交流，房间勉强算得上干净，至少没什么异味，两张单人床占了房间绝大部分面积。
脱下背包外套，忽而想起礼物还在包里，找出来给陈祎，我满脸笑意地说出：“圣诞快乐。”“谢谢，我能打开看看吗？”“你的礼物你说了算。”简单的包装几下子撕开，黑色皮夹在他手中特别适合，那是我省了两个月忍住没吃零食买的，皮夹里还塞了一张我们的合照。“真好看。”陈祎的目光恰巧落在照片上，皮夹打开了又合上像是很喜爱，我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可他又语带歉意：“对不起，没给你准备礼物。”“没关系，先欠着，以后补给我就是了，不许耍赖啊。”“一定，除了今年的，还有明年后年未来十年，不，未来五十年的圣诞礼物……”
或许是走累了，我不适时宜地打了个哈欠，陈祎看看表挠头说：“不早了，你先洗漱睡吧，我去门口抽根烟。”没等我答应，他已转身拧开门走了出去。卫生间很简陋，随便洗了洗就躺上了靠窗的那张床，还顺手关了房间的灯，只留下卫生间和窗外透进来的光，想赶快睡着认床的毛病又犯了，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突然两声轻敲房门的声音，我惊住赶忙盖好被子闭上眼，接着门好像开了又关上，进来的人动作很轻很慢，但我还是能从各种轻微声响中判断他在干什么。好一阵过后他像是躺上了隔壁床，房间终于恢复安静，但不久又听到从旁边发出的声响。
“林果，睡着了吗？”
装睡戏码本来就不适合我，强装是被吵醒的，揉了揉眼睛侧过身面向陈祎。
“陪我讲讲话吧。”语气温软不容拒绝，他倚着床头坐起：“元旦三天假有什么安排？”
“最近忙晚会节目彩排，没时间看书。快期末考了，听学姐们说高数挂科率很高，我可不想不及格。”
“也是，不到一个月就放寒假了，我陪你去图书馆复习吧。”
“呵呵，有你在我就放心了。话说我一直很好奇，既然你成绩那么好，为什么初中没上实验中学呢？”
“三中挺好的，住校没爸妈管。”
“是吗？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初中的事？”
“也没什么，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目视前方那面白墙，陈祎缓缓开口讲起了三中的事情，那所全封闭制寄宿学校，是远离市中心的另一个世界。陈祎的父母在上世纪末的下岗潮中丢掉了铁饭碗，日子还得继续，转眼当起了个体户，摆过地摊开过餐馆，生意尚未稳定前哪里顾得上陈祎，三中成了陈祎12岁仅有的选项，唐维钦就是当时他最要好的朋友，至少在“那件事”发生之前一直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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