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祈雨（上）
玄真观位在牛头镇市集中心地段c金钱河的南岸，主建筑占地数十亩。后花园一直向南延伸到到南边的大山。整个道观都被丈许高的围墙保护起来。可以说整个金钱河南岸被玄真观隔断为二，观外虽有一条挺宽的大道，却从来不允许镇民使用。南岸东西两边的镇民往来，还得先到北岸，绕过玄真观，再回到南岸，很不方便。
玄真观前有三座白玉拱桥连接北岸，但同样从来不允许普通镇民登上石桥，只在接受镇民的供奉或朝拜时，才允许镇上最有威望的数人登桥，领衔行礼。
这种做法很霸道，很应该被千夫所指。
只是很多年以来，从来没有人指责；反而觉得理应如此，心悦诚服。
因为玄真观是仙家修炼地，是牛头镇的保护神，很多年来积累了崇高的德望，留下了无数的传说。
在旱季里祈雨，救活了满地的庄稼；在暴雨季里祈晴，所以金钱河没有泛滥，没有冲开堤岸毁灭人家；在瘟疫或流行疾病病爆发时攘灾，发放神奇的药水，让瘟疫没有蔓延。
在金钱河里行船的船夫去祈求人船平安，所以一生顺顺利利；在金钱河里捕鱼的渔民去祈求丰收，所以常常满载而归；开店的商家祈求生意顺利，所以财运滚滚；读书的学子去祈求仕途顺利，所以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还有数不清的斩妖除魔的故事。
这些传说在牛头镇广为流传，而且代代相传。最后形成两个个真理：玄真观是仙家福地，是牛头镇的保护神；只要对玄真观虔诚奉献，最终都能心想事成，一生平安幸福。
牛头镇属于金河郡，金河郡属于济川国。但在牛头镇，或许是因为山高皇帝远，这一方土地真正的主宰却是这座道观。牛头镇周围山里的人不知道济川国的皇帝姓甚名谁不稀奇，但若不知道玄真观当代的观主的道号，那一定是件新闻——如果那人不是傻子。
总而言之，玄真观在牛头镇的影响是全面而深刻的，也是经久不衰的。
这些事是常识，牛头镇所有的人都耳熟能详。但是除掉华云。
因为常识也是需要人来教的，或者在生活中耳濡目染——华云只有一个亲人，但这个亲人从来不教导华云这些常识性的东西；小山丘很独立，没有邻居，华云也很少接触学堂外的世界，所以也没有“耳濡目染”。
此刻，在金钱河北岸c玄真观对面的广场上，一场浩大的祈雨仪式正庄重的进行。
今年入夏以来牛头镇还没有一场真正的降雨。连金钱河的水位比往年浅了三分之一，致使航运和鱼获都大不如前；田里的庄稼也特别的瘦小，收成减少已经是必然。如果再不下雨，只怕镇上居民的饮水都会有困难，到了秋季也会颗粒无收。所以镇上三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商议之后，一起出面向广大镇民募集贡品，奉献给玄真观，以求观中的道长能够怜悯众生，开坛做法，祈求天降甘霖。
这件事在牛头镇是大事，从六月底就开始运作，但一直到三天前，三位长老才得到道长们的回应，答应在七月十五日开坛做法，祈降两个时辰的甘霖。
得到回复的三位长老大喜，整个牛头镇的人们也瞬间松了一口气，本来因为干旱而绷紧的气氛立刻活跃的起来，满镇都洋溢着喜悦的气氛。
因为既然玄真观的神仙道长们答应了祈雨两个时辰，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人们再也不需要担心干旱了。
所以七月十五一大早，三位长老就带着募集而来的三千两白银和五车药材c奇石，来到玄真观前的白玉石拱桥前恭敬的祈祷。
三千两银子是一笔大钱，相当于朝廷每年在牛头镇征收税款总额的十分之一。五车药材c奇石也搜集不易，但牛头镇的人们捐献很积极踊跃。与朝廷每年征收税款时必须衙役齐出c摆出凶神恶煞的姿态才能收齐税款完全不同。
因为人们觉得觉得很划算，觉得很幸福——朝廷什么也不做，就知道征税；玄真观的仙长则会带来雨露，普救众生。
三位长老身后，还有乌压压一大片信徒跟随者朝拜。
今天学堂休学，华云没事干，所以一大早也混在人群之中，想看看神迹。
华云不赞同爷爷老是一直骂玄真观里的仙人道长，但毕竟受到了很多影响，所以不像镇上别的人那样对玄真观充满崇敬。因此华云来的不早，天大亮才从竹楼出发，花了小半个时辰来到玄真观门前，已是日上三竿。那时候金钱河北岸已经聚集了大批的镇民。
华云想看的清楚些，就仗着身材偏瘦小，在拥挤的人群里一阵猛挤猛钻，终于挤到了中间的那座白玉桥前。
这位置处在人群的最前方，离桥头那三位头发花白c德高望重的长老也只有一丈远。
这位置视线的确很好，隔着十余丈的桥面可以清楚的看到南岸玄真观大门前的广场，和广场后是红色的院墙，还有院墙中间得那座拱门。
华云前几次来玄真观观看玄真观的道长展现神迹的时候，因为不想与人争挤，所以总是站在很后面，马马虎虎只能看到一点，然后是前面群众震天的欢呼和赞叹。这次因为爷爷昨天又把玄真观的道长骂了个狗血淋头，华云小小的心里很不解。所以才挤到前头来，要看个清楚，看看爷爷骂的有没有道理。
好在周围没人知道这个黄发黑脸的小子竟然有这样大逆不道的念头，否则看周围群众那虔诚崇拜的样子，一起把华云扔到金钱河里喂王八也是很有可能的。
华云的耐性不好，加上太阳渐渐升高，有些热，所以很快就无聊了，忍不住左顾右盼。因为一个时辰过去了，对面广场上还是连个鬼影也没有。
但是整个人群还是沉默肃立，连交头接耳的都没有。华云最佩服的，还是前面那三位长老。看他们颤颤巍巍的样子，还有比爷爷还要多的白头发，华云以为他们会很快就受不了的。但直到连华云都觉得有些腿酸腹饿的时候，来的更早的三位老人还是恭恭敬敬的站着，一动不动。
背后有人踢了踢华云的脚跟。
华云以为自己挤到后面的人了，上前一步，左右看看，自己位置太凸出了，又退后半步。接着强迫自己静静心，安静了些，毕竟这样拥挤的场合左顾右盼，难免会挤到他人，让周围的人感觉不舒服。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已经快接近中午了。
这个干旱的夏季格外热，北岸的所有人都在冒汗。
华云用衣袖擦汗，感觉整个袖子都湿了。后背也湿了，黏糊糊的很是难受。
背后那人踢了踢华云的脚后跟，是第二次了。
华云以为是后面那人还是觉得太挤了，再次略微朝前站了点儿。
左边的老头又用手肘碰了碰华云。
但是右边也挤着人，没法向右让。所以华云看了看左边那老头，露出带歉意的眼神。
华云属于脸盲型的人，所以没大注意老头的相貌。但老头橘皮一样的额头布满的豆大汗珠，还是让华云印象深刻。
“小伙子，你这样太不虔诚了。要是影响到了仙长们祈雨，罪过就大了。”老头用很小的声音说道。
华云不解，自己什么也没做啊，怎么就不虔诚了呢？
华云欲言又止，眼角余光才注意到旁边的所有人额头都密布汗珠，但没有人去擦汗，一个个都笔直的肃立。
华云这才醒悟刚刚后面那人两次踢自己脚跟不是因为太挤，是在提醒自己要站好c不要擦汗。
于是为了不影响到了仙长们祈雨，华云也只好恭敬站好，任由汗水汇成瀑布，划过额头，淌过眉梢。
虽然下不下雨跟华云祖孙没什么关系，但华云还是很希望祈雨能够成功。
然后又过了一个时辰。
华云没法抬头，因为抬头就是不敬，也因为抬头汗水就会流进眼眶里，很难受。因此只能低着头，无聊的看着地面的影子，看他们慢慢的变短，然后又缓缓的拉长。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华云内心十分后悔今天来看什么神迹的时候，对面终于有动静了。
此刻，朱墙上那道拱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华云精神一震，偷偷的向对面望去。
汗珠挂在眉梢，把阳光折射出七彩的彩虹。透过彩虹去看，看的不是很清楚。
一个挽着道髻的中年道士走了出来。
身材不高但挺拔，步履轻便也灵动。着一袭青色道衣，白色缠腿，芒鞋，很有些仙风道骨的样子。
只是或许是隔着彩虹看不真切，也或者是错觉，隔着远远的，华云似乎看见那为道长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像是午睡方醒c犹有余困的样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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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真观前有三座白玉拱桥连接北岸，但同样从来不允许普通镇民登上石桥，只在接受镇民的供奉或朝拜时，才允许镇上最有威望的数人登桥，领衔行礼。
这种做法很霸道，很应该被千夫所指。
只是很多年以来，从来没有人指责；反而觉得理应如此，心悦诚服。
因为玄真观是仙家修炼地，是牛头镇的保护神，很多年来积累了崇高的德望，留下了无数的传说。
在旱季里祈雨，救活了满地的庄稼；在暴雨季里祈晴，所以金钱河没有泛滥，没有冲开堤岸毁灭人家；在瘟疫或流行疾病病爆发时攘灾，发放神奇的药水，让瘟疫没有蔓延。
在金钱河里行船的船夫去祈求人船平安，所以一生顺顺利利；在金钱河里捕鱼的渔民去祈求丰收，所以常常满载而归；开店的商家祈求生意顺利，所以财运滚滚；读书的学子去祈求仕途顺利，所以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还有数不清的斩妖除魔的故事。
这些传说在牛头镇广为流传，而且代代相传。最后形成两个个真理：玄真观是仙家福地，是牛头镇的保护神；只要对玄真观虔诚奉献，最终都能心想事成，一生平安幸福。
牛头镇属于金河郡，金河郡属于济川国。但在牛头镇，或许是因为山高皇帝远，这一方土地真正的主宰却是这座道观。牛头镇周围山里的人不知道济川国的皇帝姓甚名谁不稀奇，但若不知道玄真观当代的观主的道号，那一定是件新闻——如果那人不是傻子。
总而言之，玄真观在牛头镇的影响是全面而深刻的，也是经久不衰的。
这些事是常识，牛头镇所有的人都耳熟能详。但是除掉华云。
因为常识也是需要人来教的，或者在生活中耳濡目染——华云只有一个亲人，但这个亲人从来不教导华云这些常识性的东西；小山丘很独立，没有邻居，华云也很少接触学堂外的世界，所以也没有“耳濡目染”。
此刻，在金钱河北岸c玄真观对面的广场上，一场浩大的祈雨仪式正庄重的进行。
今年入夏以来牛头镇还没有一场真正的降雨。连金钱河的水位比往年浅了三分之一，致使航运和鱼获都大不如前；田里的庄稼也特别的瘦小，收成减少已经是必然。如果再不下雨，只怕镇上居民的饮水都会有困难，到了秋季也会颗粒无收。所以镇上三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商议之后，一起出面向广大镇民募集贡品，奉献给玄真观，以求观中的道长能够怜悯众生，开坛做法，祈求天降甘霖。
这件事在牛头镇是大事，从六月底就开始运作，但一直到三天前，三位长老才得到道长们的回应，答应在七月十五日开坛做法，祈降两个时辰的甘霖。
得到回复的三位长老大喜，整个牛头镇的人们也瞬间松了一口气，本来因为干旱而绷紧的气氛立刻活跃的起来，满镇都洋溢着喜悦的气氛。
因为既然玄真观的神仙道长们答应了祈雨两个时辰，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人们再也不需要担心干旱了。
所以七月十五一大早，三位长老就带着募集而来的三千两白银和五车药材c奇石，来到玄真观前的白玉石拱桥前恭敬的祈祷。
三千两银子是一笔大钱，相当于朝廷每年在牛头镇征收税款总额的十分之一。五车药材c奇石也搜集不易，但牛头镇的人们捐献很积极踊跃。与朝廷每年征收税款时必须衙役齐出c摆出凶神恶煞的姿态才能收齐税款完全不同。
因为人们觉得觉得很划算，觉得很幸福——朝廷什么也不做，就知道征税；玄真观的仙长则会带来雨露，普救众生。
三位长老身后，还有乌压压一大片信徒跟随者朝拜。
今天学堂休学，华云没事干，所以一大早也混在人群之中，想看看神迹。
华云不赞同爷爷老是一直骂玄真观里的仙人道长，但毕竟受到了很多影响，所以不像镇上别的人那样对玄真观充满崇敬。因此华云来的不早，天大亮才从竹楼出发，花了小半个时辰来到玄真观门前，已是日上三竿。那时候金钱河北岸已经聚集了大批的镇民。
华云想看的清楚些，就仗着身材偏瘦小，在拥挤的人群里一阵猛挤猛钻，终于挤到了中间的那座白玉桥前。
这位置处在人群的最前方，离桥头那三位头发花白c德高望重的长老也只有一丈远。
这位置视线的确很好，隔着十余丈的桥面可以清楚的看到南岸玄真观大门前的广场，和广场后是红色的院墙，还有院墙中间得那座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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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那人踢了踢华云的脚后跟，是第二次了。
华云以为是后面那人还是觉得太挤了，再次略微朝前站了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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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云属于脸盲型的人，所以没大注意老头的相貌。但老头橘皮一样的额头布满的豆大汗珠，还是让华云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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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云这才醒悟刚刚后面那人两次踢自己脚跟不是因为太挤，是在提醒自己要站好c不要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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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下不下雨跟华云祖孙没什么关系，但华云还是很希望祈雨能够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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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云没法抬头，因为抬头就是不敬，也因为抬头汗水就会流进眼眶里，很难受。因此只能低着头，无聊的看着地面的影子，看他们慢慢的变短，然后又缓缓的拉长。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华云内心十分后悔今天来看什么神迹的时候，对面终于有动静了。
此刻，朱墙上那道拱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华云精神一震，偷偷的向对面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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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挽着道髻的中年道士走了出来。
身材不高但挺拔，步履轻便也灵动。着一袭青色道衣，白色缠腿，芒鞋，很有些仙风道骨的样子。
只是或许是隔着彩虹看不真切，也或者是错觉，隔着远远的，华云似乎看见那为道长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像是午睡方醒c犹有余困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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