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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一章 慑妖

  雨声凄厉,连绵不觉。风声凄苦,肝肠寸断。老和尚放出那条金龙之后,脸色晦朔,神情枯槁,原本发白的头发更显花白,稀疏的胡须更是如同秋日枯槁的野草,一片寒霜,一如他手中提着的那盏灯笼,一闪一闪,晦暗无光。

  “老喽,老喽!”老和尚轻声一笑,凑近那盏晦朔不明的灯笼,眯着浑浊眼眸,细细瞧着烧得哔剥作响的红烛,皱纹满布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疲惫。瞧过片刻,他许是觉得灯光昏暗,站起身来伸出枯瘦手指拿起桌上放着的小截铜丝,拨了拨烧的只剩小半截的灯丝火光骤明,室内橙黄。

  “想当年和尚我也曾书生意气,也曾想着自己有朝一日可以学那些仗剑江湖的豪客,青衫怒马,一苇渡江。可如今,人死灯灭,油尽灯枯,这一世的姻缘恐怕走到了尽头。”老僧低声自语,面色从容。他手中提着的那盏昏黄灯笼骤然落下,洒下了不少蜡泪余光,渐渐化作黑暗。

  屋外,小和尚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师父,可屋中除了狂风扣窗,夜雨打帘,哪有其他声响,只有他一遍又一遍叫过的师父在此间回荡。等他叫道后来,声音已是沙哑无力。他不知为何有些惊慌难言,看着骤然昏沉的禅房,愣愣出神,面目皆非。

  智慧低眉垂首,颤抖的手指抚过窗扉,最后又轻轻放下,再无动作。两相沉默,四处无声。

  “方丈,师父,师父他怎么了”小和尚扬起稚嫩的小脸,眼中噙泪,有些苦恼不解。但他毕竟还是少年,正是不知愁思的年纪,又如何能够明白人死灯灭,生死道消的道理。所以此刻他稚嫩的小脸也只是是委屈愁思,只以为自己犯了什么让师父责备的错误,故而如此。

  智慧轻声一叹,终究不言。

  他扬起小脸,见方丈对自己爱理不理,又转过身去带着哭腔喊道:“师父,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一定少吃点饭,多念点经,勤去后园除草,多去罗汉堂参禅。师父,你就原谅我吧。”他抹了抹满面的泪水,灵动的眸子尽是渴望。

  室内寂静依旧,一片昏沉。除了偶尔划过天空的闪电,别无其他。

  智慧不忍再看,他伸手推开紧闭的屋门,转身不语。小和尚不待和师父打过招呼,快步跑到师父面前,看着蹲坐不语的老僧,拿捏不住方寸。

  他轻声接近,试探性的喊了几声师父,可老僧慈眉善目一如往昔,和平日别无二样,此刻却独独少了几分活人的生气。室内回声震荡,久无应答,只有小和尚稚嫩的童音一遍遍回答着自己的叫喊。

  “慈悲!”站在门外的素衣僧人神色凄凉,他诵了一声自己平日喊惯的佛号,凄苦难言。

  小和尚神色焦急,见师父久久无语,有些不明究竟,只得转过身子快走几步,抓着素以慈悲见闻的智慧和尚,焦急问道:“方丈,师父他怎么了?怎么了?你不是天上菩萨降凡尘,誓救众生脱苦厄吗,你快救救师父啊!”小和尚一边拉着智慧和尚垂下的衣袖,一遍伸手擦了擦满面的泪水。

  智慧不理不睬,沉重的念着自己极少念过经文,晦涩难言,难明究竟。小和尚却带着满脸的泪水看着一脸认真的和尚,他踌躇良久,只以为这是方丈对自己的考验。他认真说道:“方丈,这里还有这里你都念错了,好多经文都被你省略过了。”可智慧脸上表现的却是平生少有的认真,认真到小和尚拉着他的衣袖求他,满面的鼻涕唾沫擦在他素洁的僧衣之上,他也毫不知觉。

  等到和尚安然诵完经卷,他才低下眼眸瞧着小和尚有如花猫的小脸,轻声叹息一声,缓步离去。

  “好雨知时节,当春不嫌早,当秋我也不嫌迟啊”智慧轻声一笑,脱下身上素色僧衣,鞠了一把雨水,他抹了一把皱纹满布的老脸,冲入了绵绵大雨。

  雨声淅沥,哗哗有响,和尚光着皮囊疾跑在漂泊大雨之中,口中念念有词,神色癫狂似疯魔。

  “脚步悠悠,不曾回头,电闪雷鸣,何以加我。”和尚一路且爬且走,既不辨明自己所在方位,也不细思自己目的去向,而是诵着那些不甚完整的经文,哈哈大笑。如此行的小半时辰,他渐渐逼近了寺院之后的那处求退坡。

  和尚颤颤巍巍,身上尽是泥浆雨水,秋风寒霜。好不容易或滚或爬的来到那求退坡下,堪堪止住收之不住的身形,和尚低头看了看地面,又抬眸看了看远处昏暗的天空,愣愣出神。过得许久,远处有一道疾驰白光划破昏沉天际,随着而来传出一声癫狂大吼,在幽静的夜色中分外醒目骇人。

  智慧左右摇晃,他制止不住倾倒身形,跌倒于地,只见自己脚下土地居然裂碎开来,露出了一块已然被雨水潮气腐蚀的陈旧匾额。

  他轻声蹲下,枯瘦手指一遍遍摸过陈旧匾额,凝神而望,觉得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过得许久他才露出恍然神情,拍着脑袋笑道:“落人寺,落人寺,我韩正孤苦伶仃而来,孤苦伶仃而去,不是正好应了这落人两字,求退求退这一辈子我何曾求过一个退字”智慧双手合十,端坐雨中不语。

  落鹜观中,温知良既然再展神仙手段,自然不会这么轻易罢手。他取下救苦天尊神像旁边那道黄色卷轴,眼神坚定,再无畏缩。

  “虽然贫道是出家人,以少沾因果独修己身为道,可如今天道不现,人伦不兴。我温知良既然爬上了封仙台,接了御旨,忝居此位,那贫道合该居位守职”道士划破手指,一滴鲜红血液顺指而落,滴在了黄色的卷轴之上。御旨禁止触发,一个玄妙的阵法划破夜空,对着整个陇海郡直落而下。

  寿春城中观星台上,一个高大男人握着腰间宽阔配剑,来回焦急。他身旁须发皆白的老人却气定神闲,悠悠品着手中的一壶上好雨前毛尖。

  “堂堂国公,手握百万雄师锐旅的大将军也会这等手足无措,坐立不安。”老人轻声一笑,正要好生调侃这个让他屡屡在皇帝陛下面前失尽颜面的大将军。可还不等他说出话语,居于南边的晦朔星辰陡转明亮,光耀四方。老人神色激动,他甩下手中水壶哈哈笑道:“成了,成了,我大楚的真人终于成了。”

  男子闻言一愣,抬头看着南方那颗陡然明亮的星辰,他微微点头,脸上生了几分笑意。“这大真人到底是货真价实的大真人,架势就非同一般”他拔出腰间配剑轻轻一指。一只神骏非常的鹰隼从高空盘旋而下落在男人宽阔的肩背之上,梳了梳理它油光滑亮的羽毛。

  “别装了,大将军。你就算掩饰的再好,又如何瞒得过我这个活了百余年的糟老头啊!”老人伸袖擦了擦嘴角水渍,苍老的脸上尽是了然。

  男人神色无奈,他颤抖着手指摸过深藏在怀中的一封密信,手下用力,那张区区不过十余字的书信化作虚无。

  “晴柔没事就好!”男人低声自语,走出了这处甚为幽寂的地界。

  “告诉他们,三千精骑原地待命,不得陛下旨意,不可妄动丝毫。”男人语气威严,身旁的一棵大树轻声摇晃。

  “看来张素德的公子还真有几分福运,这小子不赖,不赖。”他低声自语,又说道:“不过终究太书生气。”他取下鹰隼脚下的一张薄纸,仔细读过几遍,又往后添了几个小字。鹰隼清鸣一声,划破天际。

  信上写着:小姐马跃梅子林,不复,请命。男人回得更是简单,不过区区四字:任她,野去!

  区区十一字可调千军,区区四字可止千军。这就是大楚的大将军,靖国公,赵恒通!

  且说那黑虎一爪拍下,力破万军,不仅砸毁了那棵不知长了多少年的巨大榕树,也余波未尽的毁掉了林中不少珍惜的古树奇珍。少年由于河鲤的庇护自是无恙,而开山猿由于红衣女子的倾力相助伤势也不是太过重大,反色他还撑着此刻破烂的刀鞘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要与这 头黑虎再战三百回合。

  张许神色愕然,无奈此时身上伤势太过沉重实在没有余力搭理汉子,只能神色警惕的看着那头威风八面的黑虎,祷告请求苍穹神明下凡除妖,再不济降下两道天雷吓唬吓唬这头黑虎也好。可四周除了妖气森森的惨淡可怕光景,不说天上仙人菩萨,就连那些晚间觅食的凶猛野兽此刻也不曾露出尊容显摆吓唬路人,更惶然林中开得窍穴的走兽飞虫,大妖野魅。

  袁宽亮挣开红衣女子紧抓细指,他颤抖着身子驻刀立在一旁,死死盯着黑虎的下一步动作。

  “执迷不悟,蚍蜉撼树!”黑虎怒极而言,便再次如同夺命杀神一样走到开山猿面前,神色戏谑。它嘶声急下,气吞河山。

  袁宽亮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何况此刻既然已经回过神来,号称南猿的武夫如何愿意束手就缚,徒做虎食。他再次举起刀柄要做最后挣扎,不料身后的红衣女子伸着细指抚上汉子肩背,眉眼温柔。

  汉子身子颤抖,扶着长刀,终究没有说出自己这十余年一直没有说出的话语。

  红衣女子眼流清泪,嘴角滴下丝丝鲜红,她一把抓住汉子手臂,神色留恋,又含执着

  “当年月下昏黄灯如昼,而今心事苦来多”女子轻声言语,想着多年前自己一袭红衣下江南,想着多年前夕阳正好满黄昏。

  黑虎张嘴咬下,极是解气。

  落鹜观中,道士凝神已定,他望着此刻明亮的星辰,阳神出窍游九天,撑起阵法笼罩了陇海郡千里地界。与此同时,那条被和尚用命放出的蛟龙此刻也到了密林上方,驱散妖魔。

  林中边缘,那白发老翁扔掉手中新泡的一壶茶水,他哆嗦着嘴唇说道:“你,你,你居然”老翁说道最后,神色阴沉,他鼓荡修为,对着阴沉天幕一拳拳砸下,无奈铜铸铁浇,如何撼动。老翁颜色憎恨,跳脚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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