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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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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笔下文学  】可哪里是白起的对手,原本僵持的战局顿时变得分明起来。此消彼长,赵括被射杀,白起下令将四十万投降的赵军全部活埋。白起威名更盛,称为万人屠”

  一个青年人光着上身,钻进番茄园里,手上拿着小铲子,像是在除草。小铲子在园里翻来覆去,挑起了厚实的黑土块,土块仿佛雨点,飞起然后落下,就像是老人浇的水。

  小铲子,在青年人手上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终于按住了一只蚂蚁。青年人松开了小铲子,看着在手上剧烈挣扎,却无济于事的蚂蚁,轻声笑道:“比以前的那些大多了,蛮好玩儿的。”

  老人边浇水边说道:“此后,各国再无能力与秦国抗衡。秦国的统一成为必然。”

  “其实,关乎战争胜负的关键点有很多,双方比的不仅仅是兵力的多少,战斗力的强弱,而是双方全方面的比拼。”

  “而胜者,岂可如白起一般,将投降的军队活埋?切记,仁义之道一定要放在首位。”

  “阿城,你可明白?”

  青年人阿城看着蚂蚁在自己露出的手臂上爬来爬去,脸上笑容更盛,哪里在意老人所说的微言大义?

  老人见无回应,缘由一想即知。他轻松地放下水箱,辍耕之垄上,拿起水壶送至口边,饮毕,擦了擦白须上沾着的少许水渍,大声喊道:“阿城,老师来了!”

  阿城心中一惊,身体微微颤抖,顾不得手上的蚂蚁,抄起小铲子,笑而应曰:“老师,您不是在浇水吗?”

  老人脸上露出了微笑,有些邪意,更多的是古怪,老人说道:“你也不是在除杂草吗?”

  老人的微笑使阿城愈发不安,微黑的脸上满是痛苦。从小到大,每次贪玩都会被理所当然,毫无疑问地被发现,都会被老师的一句“老师来了”而被迫搁浅,而少有的微笑却像是魔鬼般让屡教不改的他毛骨悚然。

  阿城十分清楚,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于是他沉默。

  老人似乎习惯他的表现,而达到了极致的习惯,就变转化成欣赏和享受。老人欣赏着,然后享受着,至于每次都不会漏掉的惩罚,想着不久之后的那件大事,他心软了。

  老人缓步走到阿城面前,高大的身体仿佛比青年人的身躯更加高大,更加宽广。

  老人欣赏着学生的才能,享受并回忆着和学生一起的生活。

  二十五年了,外面变了吗?

  身为学生的阿城却没能感受到老师的感慨,他很难受。至少在前一刻,他还欣赏着那只超乎平常大小的蚂蚁,享受着蚂蚁爬在手上的感觉。

  然而一时风雨,对于老人来说,变故在不久之后,对于阿城来说,变故已然横生。

  由于老师的一声厉喝。

  那只他在番茄园捉了很久的蚂蚁。

  那只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的蚂蚁。

  那只他顾不上却依然留在手臂上的蚂蚁。

  那只蚂蚁复仇了。它爬到了腋窝,爬到了脖颈,爬到了耳畔,似乎在下一刻,它就会钻进耳洞。

  阿城的脸色来回变换,显得极为难受。老人会意,伸出食指搭在阿城耳根旁,那只蚂蚁像是受到了命令一般,缓缓爬到老人指尖。老人弯腰,再将食指搭在地面

  看着消失在菜园里的那只蚂蚁,阿城神情微顿,然后闭眼沉思。老人起身,点头。

  阿城睁开眼,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明悟,他感激说道:“老头,你刚才所讲所为,我明白了。”

  老人看着他清澈的眼睛,苍老但是健康的面容上流露出一丝不舍,这一丝不舍很快便被决绝取代,老人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随我来。”

  两人穿过了的番茄和莴笋园,进入森林,清新与清凉笼罩身周,舒爽的感觉像是不久前的明悟,令人着迷。树叶将刺眼的阳光切割成无数细小的碎片,像是小岛上从未出现过的细雪。青葱嫩绿充斥着双眼,像是整个世界。树与树之间的间隔极为周到合适,两人的通行就像是河流,时而流转,时而平静,畅通无阻。青青的草甸并没能生长在吴国都城干燥坚硬的地面,而是在这里生根而后蔓延,从脚下一直延伸到一座茅庐而止。若是让陈国北境土生土长的良种骏马看见此情此景,估计会红了眼摔下马背上的将军,疾驶到此处一品人间美味。阿城感受着脚底传来的舒适与柔软,微黑的脸上露出了惬意的微笑。

  草甸尽头的茅庐很大,金黄色的茅草与周围的绿意格格不入,像是另一个世界,不属于这里的世界,而这个世界,便是这仿佛天堂般的小岛上一老一少的家。

  草庐旁有株大树,树下是一张石桌和三张石凳,桌上有一只茶壶与三只茶杯。

  阿城不知道大树到底有多大,不知是十人合围或是二十人合围,因为岛上只有两人,大树的其中一个枝干可以很明显的看到有一处折痕,经过岁月的沉积,早已变得乌黑不堪。石桌与石凳边缘的棱角早已消失不见变得极其圆润,阿城不知道石桌石凳有多么久远,更也不知道只有两人生活的小岛为什么会有三个凳子和三只茶杯。

  十一年前的一天。

  阿城说出了心中的疑问,问道:“老头,为什么会有三?”

  老人回答说道:”臭小子,三个是为了防止意外啊。”

  老人明显的·一派胡言不可能塞住阿城的嘴。

  于是他问道:“为什么?”

  老人抬头眺望北方,重重的树林似乎并不能阻碍他的视线,沉默片刻,老人叹了一口气,说道:“以后再告诉你。”

  老人没有进茅屋,他走向离大树最近的石凳,然后坐下。阿城随后,也挑了一个凳子坐下。

  老人拿起桌上的茶壶,壶中的茶水由于搁了一段时间,所以并不感觉热意。老人取出两只杯子,先后倒入茶水,说道:“阿城,你今年多少岁了?”

  阿城回答道:“二十五。老头,你知道还问?”

  老人将一只茶杯送到阿城面前,说道:“先喝茶。”

  阿城接过茶杯,抿了一小口,一股冰冷到了极点的寒意沉浸在咽喉,就像是吞下了许多冰块,不觉难受透骨,只觉身上的疲惫与不快被冰封在谷底,留下了轻松与斗志,寒冷的感觉在片刻后忽然温暖起来,仿佛春天到来,身处于万花丛中,又仿佛在炎热的夏日躺在大树下草甸上。阿城在这种感觉中沉迷了许久,才幽幽苏醒过来。

  他讶异问道:“这是什么茶?”

  “雪花茶。”老人放下茶杯,平静说道:“今天早上泡的。”

  阿城更加惊讶,说道:“存了二十多年?你在哪弄的?”

  老人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说道:“雪国的茶叶,生长在雪国都城北郊的苦寒之地,因为其形状类似于雪花,故而名为雪花茶。”

  老头今天极为反常。菜园里莫名其妙的放弃惩罚自己,现在又是拿出存了二十多年的雪花茶。

  阿城试探问道:“为什么要泡如此好茶?加多宝不就很好吗?”

  老人抬起头看向北方,又转过来看向阿城,眼里充满了智慧,又似乎是别的情意。他看了阿城很久,然后再次品了一口雪花茶,说道:“因为你要走了。”

  阿城很清楚,老师并没有和自己开玩笑,也没有必要糊弄自己。回想起老人刚才看向北方的眼神,回想起十一年前的此时此地,老人的承诺重新让阿城心中的疑问浮出了水面,同时阿城也明白,他是真的要走了。

  临走时总得弄清楚一些东西。

  阿城问道:“老师,为什么会有三?”

  老师答道:“因为你就是三,你排行第三。还有一个原因,到时候你自然明白。”

  阿城问道:“那老大和老二呢?”

  老师答道:“老大已经死了,老二可能还活着,他认得你,而你却不认得他。”

  “你为什么让我走?”阿城起身,眯着眼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高大的老人,继续问道:“还有,老头,你多少岁了?”

  “因为你也有使命,你不可能永远和我待在这个岛上,你大学长如此,二学长如此,你,也当如此。”老人拿起茶壶将茶杯再次倒满,说道:“至于我多少岁了。因为你是三,我只能回答你三个问题。”

  阿城沉默了。自己的使命,或是任务,究竟是什么?

  老人说道:“喝茶。”

  阿城拿起茶杯一饮而尽,走向茅庐,背影有些落寞,有些孤独。

  阿城走出茅庐,背上多了一个包袱和一粗布包裹着的琴。他对老人说道:“送我一程。”

  老人放下茶杯,高大的身影仿佛苍老矮小了许多,他轻声说道:“走吧。”

  小岛自然没有像吴国都城一样拥有单独的港口,一叶独木舟自然也无法与那些大船相比。独木舟很小,独自飘荡在水面,不知度过了多少孤单的白天与夜晚。

  阿城并没有立即上独木舟,他盘膝坐在海边,将背上粗布包裹着的琴放在大腿上,然后慢慢解开粗布。

  琴身的木料是由老人在大树断掉的那截枝干上得来的,而琴弦则不知老人究竟从何处寻到,琴左边刻着古文,繁复的文字解释出来便是一个字,此字曰“雪”。

  “三个问题虽然问了,老头你也答了,可究竟是换了个地点。”阿城细细抚摸着琴身,问道:“什么是雪?”

  “雪自然在雪国是最多的,陈国和襄国北境有时候也有。你上去了可以看到。”老头说道:“不过襄国南境和吴国是没有的。这里,自然也更是不可能有的。”

  阿城的目光从琴上转向北方,巨大的港口旁是无数巨大的船只,而比船只更多的,则是陈国特产的良种骏马,最多的便是人,人潮如蚂蚁,偶尔还有几只大蚂蚁在对那些小蚂蚁指手画脚,挥手便打。

  青年人眼里的疑惑老人自然看在眼里。老人说道:“看到了吗?”

  “那些人是什么回事?”阿城反问道:“人与人之间不是平等的吗?”

  老人说道:“我平时教你人与人之间确实应该是平等的,包括世间万物皆是应该平等的。大道为公,公为人,为万物,平乃平衡,乃稳定。此谓公平。”

  “公平。人与人之间需要公平,万物需要公平,然而人与人之间是不同的,万物之间更是不同的,所以公平是不同的。”

  “不同的公平,不同与公平,这是相互抵触,相互矛盾的。就算得到同样的东西,但绝对没有得到同样的东西的人。于是世上便没有公平。”

  阿城点头,不再复问,指尖轻扬,抚琴欲奏。

  “这琴虽然只有一个雪字,不过它的名字是雪的厚度。”老头说道:“弹一曲高山流水吧。”

  琴弦动,琴声起。

  琴声悠扬婉转,仿佛高山,仿佛流水,旋律的流转如高山般雄伟壮丽,如流水般轻灵和谐,效果竟然与雪花茶差相仿佛。琴声远扬,拂动波澜的海面,海水前浪后浪,将琴声带至港口。

  仿佛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于劳役们的监察官放下了手中的皮鞭,发福的身体颤抖起来,脸上充满了陶醉的神情,低着头等待着坚硬地面生出肥嫩青草的马儿们抬起头,沾满灰尘的眼睛似乎注入了活力,仿佛身处在小岛里的那处青青草甸上,劳役们放下了手上沉重的货箱,由于放的极为直接,竟是险些砸到了脚,呆滞浑浊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生机。

  世界仿佛平静,似乎公平。

  一曲罢了,阿城收指,将雪琴用粗布仔细裹好,而后登上了独木舟。

  老人说道:“你曲中的意味我读懂了,但没有公平就是没有公平,这不是你的使命。”

  老人的高大身影愈发的渺小,阿城问道:“什么是我的使命?”

  独木舟随着海浪远去,老人仔细看着那个青年人的脸,说道:“你的使命便是知道雪到底有多厚。”

  沙滩上的老人消失不见,阿城忽然感觉前所未有的孤寂。

  他朝着小岛大声吼道:“我还会再回来吗?”

  “可能会,可能不会。”老人说道:“记得将独木舟停在港口向东五十里处。”

  独木舟消失在了天边,老人看着远方的海面,湛蓝的海水似乎无法阻碍他的视线。

  老人低声道:“五年学识,五年学知,五年学琴,五年学谋,五年学兵。整整二十五年。”

  “却没有学到最后一门兵法。”

  “阿城,你北漂吧!”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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