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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5.第八十五章

  房门之外。

  流年手执长剑, 面色阴冷。

  地上已经躺了不少的侍卫了,还有几个受了点轻伤的侍卫正捂着手臂上的伤踌躇地看着流年。

  他们不敢伤她,就只能被她伤了。

  流年的眼皮跳得厉害,她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好不容易才能脱了身跑了出来, 好不容易才知道师傅被父王带来了此处, 她又怎会允许被这些不相干的人挡了路?

  “我再说一遍, 全都给我滚开!”

  那些侍卫们面面相觑, 他们都被流年这样的气势吓到了。

  不管怎样,郡主终究还是主子,没有齐王的命令, 他们是不敢伤她的。

  侍卫长稍一犹豫,便挥了挥手,令手下给她让了条路。

  不顾后果横冲直撞的流年,终于如愿冲进去了。

  只是, 跃入眼帘的那些东西, 却是狠狠地刺痛了她的心。

  散落在地的那些零碎的衣物之中, 有师傅的衣衫,也有父王的衣衫。

  流年眼前一黑, 不禁晃了晃身子。

  霎时间脚步重如千钧,连一步都迈不动了。

  不知她鼓起了多大的勇气, 才敢强撑着自己拖着沉重的步伐继续朝着内室的那扇门走去。

  “噔。”的一声, 稍稍拉去了流年的注意力。

  流年低头一看, 才发现自己正踢到了往常只藏在华笙衣袖之中的那把软剑。

  师傅总说, 要剑不离身, 才能给她安全感。

  可是,如今她怎么能让这把软剑离了身呢?

  流年蹲下身,将那把软剑的剑柄紧紧的抓在了手心之中。

  不知不觉的,她就已红了眼眶。

  方才在外面显露出的张牙舞爪,在看到这一地狼藉的那一刻起,便已戛然而止了。

  原先的担忧与紧张,如今已经只余满地悲伤了。

  那一颗只装着华笙一人的心,仿佛在无形之中被人刺了一刀。

  那一刀刺的她好疼好疼。

  扎心的疼。

  手中紧握的两把剑,一把是华笙的,一把是华笙赠与她的。

  流年握剑的手正微微发着颤,下唇已被她自己咬出了丝丝血迹。

  师傅赠剑之时的温柔神色,还历历在目。那些撩人的话语,仿佛还萦绕在耳边。

  她好不甘心呐!

  理智告诉她,这种时候她就应该默默离去,装作未曾来过的样子,才能给自己留下最后的尊严。

  可是,她就是不愿相信,不信师傅会如此待她!

  流年揉了揉眼睛,强撑着自己站了起来,痛苦地望向内室的那扇房门。

  是推开那扇门,亲眼目睹那令人心碎的场面,把她那仅剩的自尊心碾碎?

  还是该给三人都留下一些尊严,就此转身离去,留她一人独自舔舐心伤就好?

  万千思绪百转千回,最终,流年还是选择了相信华笙。

  毕竟她曾答应过师傅,要信她的,如今怎能食言呢?

  流年艰难地迈开了步子,行至那扇门前。

  她的手悬在了半空之中,不知做了多大的争斗,才敢下定决心准备伸手推开那扇门。

  可在她就要触到那扇房门时,门却从里头打开了。

  只着中衣的齐王从里头出来了,他的手臂上还挂着一件内袍。

  看到流年时,他故作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房门被齐王带上了。

  可那一瞬间,流年却是透过了那门缝,看见了里头的床帐。

  甚至还隐约地瞧见了床帐之中的隐隐风光。

  她紧紧攥住手中的剑柄,似是寻求着一个依靠与支撑。

  “我师傅,是不是在里面。”

  流年那满眼通红的样子,以及那隐忍着痛苦的声音,都令齐王心疼不已。

  可是,他还是狠下心来,说了一句:“嗯,先别吵她,她有些累了。”

  累了。

  他说师傅累了。

  他居然用这么温柔的态度,说师傅累了。

  流年咬紧牙关,死死的盯着齐王唇上的那道伤痕。

  注意到流年的目光后,齐王温柔的笑了笑,舔了舔唇上的伤口,道:“嗯,她啊刚开始是凶了点。”

  听到这话,流年仿佛感受到了本已碾碎的心被人又狠狠地踩上一脚的那种感觉。

  而且,踩在她心头上的那个人还是她的亲生父亲!

  是他亲生父亲啊!

  若这是个陌生人,她大可以一剑刺向他的心口,能泄个愤也好。

  可是,这人偏偏是她的亲生父亲,还是她心爱的女子曾经的丈夫。

  她能怎么办?

  她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那样的痛苦,令流年再也撑不住了。

  “当啷”一声,两柄长剑已从手心滑落。

  习武之人,怎么能连剑都握不住了呢?

  如此没用,她怎么对得起师傅这些年来的悉心教导?

  流年缓缓的蹲下身子,抱着自己的腿,将脸埋入了膝盖之中。

  齐王说别吵华笙,她竟真的就不吵到华笙。

  无声的哭泣,就连抽噎声都不舍得透出丝毫。

  她不舍得吵醒累着的华笙。

  齐王心中一痛,不禁蹲下身,将此刻那个脆弱不堪的孩子揽进了怀中。

  轻揉着她的脑袋,拍了拍她那耸动着的肩膀,温声道:“年儿乖,别哭了,不过是个女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流年的肩膀耸动的更厉害了。

  齐王轻叹一声,道:“就算你喜欢女子也没事,父王不怪你。以后,你若不想嫁人,父王就不逼你嫁人,父王可以养你一辈子,你只管留在父王与你母妃的身边就好,不用去想这些烦人的事情。你想要什么,父王都可以给你。你喜欢女子,父王就去物色出更好的女子给你,好不好?”

  齐王继续轻柔地拍着流年的背,他眼中含着的痛苦,是流年永远都看不见的。

  “谁都可以,只要不是她。”

  流年扬起了头,痛苦地望着齐王,呜咽道:“可是,我谁都不想要,只想要她!”

  齐王心中那止不住的叹息,最终只化成了一声:“对不起,只有这件事情,父王不能答应你。”

  流年跌坐在地,她埋进了齐王的怀里,用力的抠住了他的肩膀,痛苦道:“你怎么能这样啊父王,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她是我的妻子啊!她是我,唯一的妻子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呐!”

  那一句句含着血与泪的控诉,听的齐王差点就要心软了。

  他任由流年的指甲嵌入他的血肉之中,与她一同承受着这撕心裂肺的痛,怅然道:“可是,我才是与她拜过天地成过亲的人啊。”

  仅这一句话,就击溃了流年心中所有的防线。

  齐王心疼地抹去流年的泪水,却又继续用言语往她心上插了把刀子。

  “人心难测,现在你该明白了。她并不爱你,只是一直都在利用你而已。借着你来忤逆我们,寒了我们心,她才肯满意。可不管怎样,你都不能否认了我对她的影响力。当初她若对我无意,就不会愿意嫁给我了。你看,如今我就只是随便哄骗几句而已,她就回心转意了。年儿,别再傻傻的被她蒙骗了,趁早回头吧,别再为了她而寒了父王母妃的心啊!”

  “我不信,我不信!”流年连连摇头,想把齐王那些剜心的话甩出耳朵。

  “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好值得你相信的?她,都已经成为我的女人了,你还有什么好坚持的!”

  齐王刚说完这话,猝不及防地就被流年推倒在地,抬头望去,却见流年如同一只发怒的小狮子,竖起了浑身的毛,双眼通红地吼了一声:“就算我出局了,那我也要她亲口告诉我!”

  说罢,就捡起了地上的两把剑,撞开房门冲了进去。

  她答应过师傅要信她的,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被击退了呢?

  齐王连忙爬了起来,紧跟在流年身后追了进去,趁着流年颤着手要去掀开床帐的时候,在她身后喊了一句:“你当真确定,你能承受住这样的打击?”

  流年看着床边摆放着的中衣中裤,强忍着心中那密密麻麻的刺痛,隔着床帐望向里头那隐约的身姿,颤声道:“我相信,师傅她不会骗我的。”

  不管结局如何,总要亲眼见过,亲口问过才行!

  流年克制住那只颤抖的手,狠下心去掀开了那层床帐。

  床上躺着的那个人儿,此刻身上只余一层肚兜,遮住了她那未露的风光,薄被随意的盖在了她的身上,只盖住了她的半边娇躯。那双红彤彤的眼睛之中,含着的却是满满的心疼与担忧,还有那一丝挥之不去的痛意。

  可惜她却是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能把所有的情绪,透过那双眼转达给流年。

  看到华笙脖间那显眼的掐痕时,流年的心被刺的更痛了。

  凭什么她放在心尖上呵护的女子,要被人如此对待?

  齐王想趁流年发现异样之前及时的将她拖走,可是,他才刚踏上一步,就被钉在他鞋尖前的那把剑止住了步伐。

  再差一点点,他就要被废了脚了。

  齐王悻悻的往后退了一步,还未站稳,就听到流年用那从未有过的无比森冷的声音说了句:“如果父王不想孩儿在今日做出亲手弑父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就请你立马给我出去!”

  齐王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流年用她手中剩余的那把剑,恨恨的指着他,咬着牙道:“别逼我!”

  那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的眼神,还是触动了他的心。

  他的女儿,真的有可能在下一刻剑指他的胸膛。

  失望也有,痛心也有。

  可面前这孩子,再怎么叛逆,再怎么任性,终究还是他的亲生骨肉啊!

  他已经将她伤成这样了,还能再怪她些什么?

  最终,齐王还是选择退了一步,转身往外室走去。

  齐王走后,流年便扔下了手中的剑,解开了华笙身上被封着的穴道。

  她无比怜惜地将华笙揽到了怀中,拥着她泣声道:“对不起师傅,对不起,都怪徒儿来得太迟了,才会害你受到这样的委屈。”

  就算解开了身上的穴道,华笙还是使不上多少力气。

  她倚在流年身上,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紧紧捏着流年身上的衣衫。

  往常那总是云淡风轻的面容,此刻含着的却是满满的心疼与不安。

  “不要难过,他说的那些,才是骗你的。我与他之间,是清白的。你,愿意相信我吗?”

  流年将华笙拥的更紧了。

  “信,我信!此生,我愿全信的,唯有师傅一人!”

  华笙鼻间一酸,流年这全心全意的信任,倒是勾起了她心中方才一直压着那些耻辱与委屈了。

  感受到华笙此刻这难得的脆弱,流年的心疼得更厉害了。她连忙捡起地上的那中衣中裤,轻柔地替华笙穿上,随即又褪下了自己的外衫,披在了华笙的身上,红着眼道:“师傅你别怕,徒儿现在就带你回家!我们回家,就没事了!”

  华笙将脸埋进了流年的颈间,哽咽道:“我不怕他欺辱于我,我只怕你不愿信我。我好怕你不来问我就跑了,自己一个人去钻牛角尖,不听我解释,自己一个人难过心痛。”

  方才华笙虽是不能动不能言,可外头的动静她还是能听见的,流年那压抑的抽泣声,听的她的心都快碎了。

  流年捧起了华笙的脸颊,轻柔无比地吻去了她眼角的泪水。

  “师傅,你放心,我不会跑,不会不信你,也不会再让他机会能够伤害到你了!我们回家,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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