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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0.chapter10

  都城泱,护城河下游一带,暮川生霞,千灯引风月,夹岸楼阁台榭,转相连注,珠帘十里,楼船箫鼓,聒地喧天,谓之荒唐盛况也。行至渡口,游船毕集之处,笙歌闻四面,狂月揽中央。

  “笙歌闻四面,狂月揽中央”这“狂月”是从“悠悠”二字改过来的,且因后者也悠悠地说了一句,不妥。

  悠悠何解?美人也。何美人?狂月楼花魁也。

  花魁自有花魁的架子,每日只奏两首曲儿,这两首曲子每日午时开始竞价,价高者得,参与竞价者需得有竞价资格,竞价资格便是一块榈木描金的花牌。

  花牌只有一百枚,故参与竞价者上限百人,花牌的获取途径需得在狂月楼点名满二十名姑娘之后才有一次抽签的资格,若没有中彩,还请从头再来,若参与三次竞价也未曾竞得的客人,花牌亦会被回收,也请从头再来。

  所以说,想要见得花魁一面,除了钱,更需要运气。

  萧达便是属于那种,出生二十一年,头一回知道原来自己是运气这样背的人。他用了三年的时间,几乎给狂月楼里的每一位姑娘分别画了二十幅不同神态c不同衣着c不同背景的画,才终于在两个月前的抽签抽得了花牌,楼里的姑娘们都纷纷前来祝贺,并一致决定将每年的今日定为宜向心悦之人表明心迹的大吉之日,而从狂月楼到全国兴行,又是后来的佳话了。

  能参与竞价的人非富即贵,多是朝中重臣和深宫贵人,虽不是亲自露面,但平日里跟在身边的亲信多少有些印象。

  到了临门一步,他请出世子来陪同竞价的当天,厅堂中明显地感觉到气氛的骤降,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工夫,刚刚坐下的世子又倏地起身,神色有异,匆匆离席而去,消极的氛围又躁动了起来。

  大势已去,他最终两场落败,只剩下最后一次参与竞价的资格。不想三年又三年,他对最后一次机会尤为珍惜,一直迟迟未去。

  不过在两日前的朝会后世子向他借走了花牌,当天傍晚,世子府差人送来了一个物什,还是原来的花牌,只不过背面多了一枚梅花印鉴,梅花开在百花之先,正是去往花魁阁中的通关文牒!

  狂月楼,北门向街,南门临川,一艘画舫缓缓而来,所过之处,聚集的游船纷纷让开一条道,站在画舫前头的正是世子的三名近身护卫,赤卫。左起一人大眼浓眉,右起一人虎目高鼻,中间一人长目长眉,皆身材高大壮硕,遥望去,像极插在船头的三支红色旗帜。

  “世子c上大夫,船快靠岸了。”池元道。

  池元说完便要退出雅间,脚尖刚向外一转又忍不住转了回来,顶着从出门起就似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的那道视线的压力,终于还是开口问道,“世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帘幕低垂,飘入笙箫几丝,袅袅催人欲,唯一人冷松般挺拔,眸敛星子,寒枝不融。他沉吟片刻,“池元,你还是回”说到一半,又止了声。

  听池元的转述,言临三食正常,精神尚好,每天长时间的嗜睡,目前还未曾表达任何有关伤势的不适。

  这么长的修养时日却没有一点痊愈的迹象,明日把御医唤来瞧瞧罢。

  “无事。”他重新说道,把池元挥退下去。

  那道纵身挡刀的身影带给霍疾的冲击不小。

  他讶异于言临是这样尽职,前试毒后挡刀毫不含糊,而这一切发生之前,他一直对言临心怀戒备,而对方一次次用行动证实了他的心胸狭隘,他不得不反思身为霍国世子的自己没有容人之量这一事实。

  萧达探出帘外张望的脑袋收了回来,心里头揣着激动呀,光顾了三年的狂月楼怎么看怎么稀罕。霍人本好色,萧达更是以食色为生,旁人虽不至于到达他这般境地,可置身于丝肉竞陈中亦无人不魂迷色阵,谁想他一回头,瞧见霍疾那张情绪平淡的脸可教人煞了风情。

  萧达心里头多了层计较,他邀霍疾来吃酒谈得上另有目的,虽然这目的比不上他看花魁来得重要,但也实在占了一部分重量,那就是替霍疾物色美人一事。

  霍疾今年十八岁,这放在哪国的世子不是姬妾成群的年纪,在霍疾十四岁时,就有人上奏提议该给霍疾纳妾和候选世子妃,但是放眼全国,也没能找着能与霍疾容姿相配的女子,霍人对美色如此苛刻,要么不要,要就要最好的,这事一时便没了声息。可是霍疾到了二九年华,这事不得不再重视起来,朝臣决定,既然找不到与霍疾容姿相配的女子,那么便退步让霍疾找他最喜欢的女子,哪怕不甚相配,但到底是他自己选的,心里也舒坦。

  说得轻巧,莫说美人了,萧达还不曾见霍疾对哪个女子稍以青睐,今儿的花魁尚不知能不能入得了他的眼。

  “什么人?!”前头忽生骚动,后又一道隐约的惊呼,“言护卫!”

  箫达心里一咯噔,言护卫?

  面前的霍疾显然也听到了响,眉头一皱就出了雅间,萧达也忙跟着出去瞧个究竟。

  “言护卫,你怎么在这儿,伤已经没事了?”丹的两道浓眉拧在一处,快要成一条直线了。

  “身子还未好全可不要勉强。”殷也在一旁道。

  只有赭一言未发。方才惊觉时,言临已经悄无声息地掠到了他们身后,这样俏的轻功,却无一丝磊落之感,仿佛是正被偷袭的异样让他们生出警觉。

  言临当然知道赭的一双虎目正热情地盯着她,日后还要一起共事,她也不想他们对她过于提防,所以方才自己先主动开口打了声招呼。

  出现在别人背后不是偷袭而是打招呼,多么稀奇的事呀!

  画舫船头,三名高大的护卫聚在一块,如若不是知晓他们的身份,光凭借激动的语气和严肃的神情,再加上被围堵在当中的消瘦少年,很容易就让人误会这是一桩以大欺小的恶性事件。那少年察觉到什么,回过头来,身上的红衣,金红的余晖,重光相叠,人如空相。

  “世子c上大夫。”

  “言护卫,不好好养伤又乱跑什么,伤怎么样了?”

  这是霍疾自言临养伤以来第一次见到她,她正是蹿个子的年纪,只一段时日未见,身量又长高了一些,本来就没几斤几两,这下更像个骨架子了,不着痕迹地打量一圈,人瞧着也挺精神的,心松了不少,又见她有些微白的唇色,这是还没休息好?

  霍疾没注意到这话问得好似憋了许久似的脱口而出,不禁引得池元侧目。

  萧达出来一看,还真是言临,心想完了,哪里晓得他这么沉不住气,昨天还病着的人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跑了出来,若是世子知晓缘由,这就是他的不是了。今日之事他期待已久,可不想出半点错。

  “烦世子挂心了。伤已经好了,这么长的修养,再躺下去真要再出毛病了。”言临一板一眼地又回答了一遍,“我这不出来散散气,刚刚在岸上见到了大家,船还离得近,就过来凑凑热闹。”

  霍疾也猜想过言临养好了伤在赖床,不过即便有一瞬闪过这个念头,也会被脑海中被那道纵身挡刀的身影抵消。罢了,他如今气度是不同以往了,倘若真是如此,当给她放了个长假又如何。

  萧达听到言临只字未提他大名,心这才落了下来。抬眼望向狂月楼的顶阁,想快些看看这花魁究竟又是何等容姿,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画下来并收录在册。

  狂月楼有六层,一至四层可随意走动,通往第五层的四个楼道口都有专人把守,倒也没真见有人站在那儿——碰巧对面的楼道口正有人不守规矩地往上走,被不知从哪里发出的木箭射中,滚落下楼。

  许是丑态过于滑稽,在前头引路的娇小娘指着对面笑得直跺脚,藕色脚踝和红木阶梯相映得煞是可爱。萧达清咳一声,小娘回头,见以霍疾为首的一行人都沉默地卡在半道上等她,她嘟哼一声没劲儿,又拎起裙子,光着脚,咚咚咚地继续领着客人往楼上走。

  绕过一道又一道长廊,穿过一节又一节花梯,经过一扇又一扇绮窗,登上顶阁时,眼前扬起了一片胭色的纱,微风轻抚,像女子摆动着曼妙的身体,阁内一个朦朦胧胧的身影透过胭色隐约可见。

  小娘道,"悠悠,客人到了。"

  未几,阁内人应了声,"嗯。"

  小娘拂开胭纱,做了个请的手式,退下前指了指萧达带来的画具,娇看他一眼,轻笑道,“上大夫,你不会需要这个的。”

  这层画阁的主人很喜欢蝶。

  屋中可见的插屏,砚屏,围屏,挂屏,不是紫檀,便是销金,不是碧玉,便是象牙,这样名贵材质的屏风通常描绘山河流水,花卉瑞兽,圣贤□□,舍得用作蝶绘的人显然是对蝶爱之甚深。

  群蝶深处,一人软伏在琴案前,骨体皆媚,凤眸莹莹,泪痣胜粉黛,唇含蝶激丹,天生妖容恣灼灼。

  悠悠道,“各位请入座。”

  萧达这时回过神来,重新审视了一遍目中无人的世子,这一刻,他心中已然明白,就好比石头和牡丹,书生和鬼怪,和尚和凡俗,这绝对是全霍国之中和世子最不相配的人。

  这是一只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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