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九章

  那是个乌云密布的午后，空气压抑的异常，一个剪着娃娃头的小女孩，估摸着五六岁的模样，在及她腰的草丛中追逐着蜻蜓，燕子低低的掠过，蜻蜓在身边打着转。远远地过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小女孩正玩的开心并没有注意，“小思c小思，······”小女孩停了下来，看到了来人，“小思，来，爷爷来带你回家咯。”来人个子高高的，黑色的头发，长长的眉毛微微上扬，眼角有肉眼可见的鱼尾纹，微薄的嘴唇，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比较严厉，可是小思却从来没在他脸上见过那样的表情，他对着自己总是笑着，那样的笑容总会让小思觉得自己被宝贝着。“爷爷···”小女孩在认出来的是谁时几乎是立刻便朝那人冲了过去，这位年近60的老人家迎上去，一把抱起了小女孩。

  当小思看到眼前这一幕的时候，她便知道了她是在做梦，看着记忆力的老人家的模样，无法言喻的悲痛涌上心头，眼神近乎凝滞在老人的脸上。

  小女孩因运动而红扑扑的脸，忽闪着大眼睛问“爷爷你什么时候来的？”爷爷有些爱怜的给孙女擦着头上的汗“爷爷刚到，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跑这里玩？”小女孩立马拧着身子要爷爷放她下来，爷爷蹲下身子把小女孩放到了地上，小女孩认真的把爷爷的手指拽在手心里，因为手太小只能拽两根，拽完便把爷爷往他刚捉蜻蜓的地方带，奶声奶气道“爷爷，走，给我抓蜻蜓，那儿有好多蜻蜓，它们跳的这么高，我差点就抓住它了。”说着在自己的肩膀上笔划着，爷爷笑着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蜻蜓它是在飞，不是···”‘嘀嘟····’远处的救护车的声音同时吸引了爷孙两的注意力，“爷爷，你看，你看，那车会响还会亮呢？”小女孩兴奋的指着那呼啸而过的车，爷爷又是一把抱起了小女孩，表情暗淡了些，见孙女目不转睛的盯着车尾巴，拉了拉小手，小女孩回过神，“爷爷，那车去我家了么？爷爷，快快快，我们回家。”“你不抓蜻蜓了？”“不了不了，我们去看大车车。”爷爷抱着小女孩慢慢往回走，也许是速度太慢，小女孩扭着身体想要自己下来跑，爷爷这次却没有放她下来，温声问“小思还没回答爷爷怎么自己跑这里来玩的？”小女孩瘪起了小小的嘴，“爸爸妈妈摔东西，何阿姨说带我出去抓蜻蜓。”像是想起什么，小嘴又嘟了起来，告状似的嘟囔“她让我自己去抓，她去拿那个c那个。。。”小女孩忘了那何阿姨说的托词，瞬间又瘪起了嘴，大眼睛起来层水气，爷爷眼看着自家的宝贝孙女快出来的表情，心一软，拍着女孩的背，“没事没事，坏阿姨，把我家小思一人扔这里，回去爷爷替你打她打她哦，不哭不哭。”说话间，刚走到路口，那救护车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风一般刮过爷孙两身边，趴在爷爷肩头的女娃还没来得及回头，一扭身又只见着了个车屁股，小思抹了把鼻子，又重新趴在爷爷肩头，困倦的睡着了。

  一直旁观的小思，确是看着远去的救护车出来神，其实她对这一幕并没有什么深刻的记忆，可这一切都透漏着真实，她猜爷爷会带她回那已空无一人却满目狼藉的家里，给她收拾几件衣服去爷爷家住上一段时间，虽然这是在她小时候经常发生的事，而她也很喜欢很喜欢住在爷爷家。如果回家的时候她醒了，她若问爷爷“爸爸妈妈呢”爷爷会怎么回答呢，会如实的告诉她，‘你的妈妈气急之下喝了农药，你爸和她一起去了医院，他们坐在那辆又响又亮的车里去医院了。’还是会说‘他们出去买东西去了’小思觉得，自己真的是想了一个太傻的问题。然而她压根都没有知道的机会。眼前的景物在瞬时换了场景。

  依旧是幼年的她，哭喊着在床上蹦着，嘴里念叨着“爸爸妈妈，别打了，别c打了”也许是边哭边跳的原因，她哭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顺着她看的方向，却只是模糊的看见两个差不多高的人纠缠在一起，哭声和撞击声，进了耳朵，入了心，心便跟着耳膜一起颤了起来，窗外夜很黑，无边的恐惧从脚底蔓延至后背，小思不自主的打了个哆嗦，一步一步向后退去，直到能感觉到后背靠在了墙角，眼前的小女孩哭的眼睛已经红肿，却是死死盯着不远处的两个人，小思知道她是害怕的，很害怕，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么盯着，小思下意识看了看自己手掌，一声巨响，小思蓦的一个冷战，四肢开始颤抖，手在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她微微抬头，入眼的还是一片模糊，像是谁在她眼前蒙了层纱，看不清却足够她理解发生了什么，一个小小的身影倒在了地上，身边两个人影愣在了原地，床上已不见那蹦跳的身影。接着有些扭曲的哀嚎。小思看着一团乱的情景，出了神，那时候，快失去意识的她是不是从这哀嚎声里听出了些她想要的东西，所以，当她醒过来，当她完全清醒的时候，才会一如既往的装做那副谁都不准离开的样子，偶尔装作，那副疯癫的样子，利用他们对她的愧疚，甚至不惜以生命要挟。

  心之所至，眼前的视线一片清明，她见着了十一二岁的自己，手里挥舞着刀子，神态似疯魔般，大叫着“你们敢离婚，我就敢切下去。”不远处两个脸色铁青的大人，手里拿着公文袋。只一瞬，画面再转，却是同样的场景，平静下来的孩子抱着自己的妈妈道歉“对不起，都怪那次伤了脑袋，我不是故意的。”得到的是安慰的抚慰。看吧，这是最有力的武器，这次，小思看见了那孩子在妈妈肩头翘起的嘴角。小思苦笑，她真的从没想过，自己会露出那样的表情。那年医生简单的一句‘伤到了头，可能会留下后遗症。’她倒是用的合情又合理，所以当她炫耀似的跟知己的朋友提及的时候，应该是骄傲的吧。当她的朋友跟她的父母提及的时候，她那时是生气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些？

  当满屋子的哭声充斥耳朵的时候，小思用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不敢进屋，却是谁在背后推了一把，空旷的房间里，板凳架着席子上躺着一个人，从头到脚盖着颜色扎眼的布，甚至没揭开看一眼，跪地痛哭，一遍又一遍的‘爷爷’就像别人告诉她的，她没爷爷了。爷爷走的很安详，像是睡着了，平时带着的假牙拿掉了，嘴瘪着，在看的第一眼，她觉得有些陌生，蜡黄的脸色，颧骨突的很高，长长的眉毛无力的撘着，她习惯性的抚上爷爷的脸，不似熟悉的温热，冰冷。她一遍又一遍的揭开，一遍又一遍的确认，她的爷爷只是睡着了而已，而她的爷爷也终是没见到她最后一面就走了，再也回不来。最终她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失魂落魄。小思看着砸在地上的眼泪，蹲了下来，泣不成声。一双微凉的手抚上小思的额头，抬头对上的是一双沧桑的眼眸，几乎是立刻小思顿住了呼吸，一滴溢出眼眶的泪就砸了下去，“爷爷？”张开双臂，抱了满怀，我终于又见到你了。爷爷拍着她的背“我的小思辛苦了。”熟悉的声音带着熟悉的温暖，眼泪再次涌了出来。“我的小思一向最勇敢，最能让我放心，爷爷在另一个世界活的很好，你在这里也要活的很好，要开开心心的，健健康康的要让爷爷放心啊。”“嗯···”颤抖着应着，却说不出再多的音节。怀抱落了空，怀里的人消失了，小思看着空空的手臂，放声痛哭，喉咙里一个‘啊’却是堵在了脖颈。您忘了告诉我，如果，我特别想您的时候，我改怎么办？如果我特别累的时候，我要去哪里寻您的安慰？去哪里寻得内心的那份平静？那些个日月，那些个我想逃避远离的时候，能去的地方，只有您的身边。怎么可以，就这么离开，我从来不勇敢，那些只是看上去的假象，所以，回来好不好。或者，带我一起走，好不好。爸爸妈妈已经不要我了，小幻已经有了林翰，默凡c并不是我的。

  “医生c医生，”重症监护室里新来的护士的叫了起来，紧接着护士才想起来这里不能喧哗，但目的还是达到了，看着赶来的医生，忙低声道“病人血压突降，心电室颤，”似为辅证她的说法，机器也跟着叫了起来，显得尖锐，“心脏骤停，快，除颤仪”重症室里一片兵荒马乱，而当事人却像是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中，小思一如既往地蜷缩在无尽的黑暗里，一滴水落在地上，地面像是漾开的水面，水纹一圈又一圈的泛着涟漪，四周寂静无声，困倦感袭来，感官渐渐被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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