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翠袖
容珏早已披衣跟了出来，扫一眼笑得像个老鸨的黎神医，眉目清冷，出口的话却意外平和：“早些回去歇着吧，你的恩情，我记下了。”
黎拂得意道：“还算有点人性。”
老鸨一样的黎神医花枝乱颤地离开了。
容珏蹲下身去，只见小美人一着素色寝衣蜷作一团，不由得伸手碰了碰。
他顿时额角一皱，手这样凉。
小心翼翼地把人抱起来，后者不由自主地去寻找热源，再软糯糯地贴上去。
容珏轻笑：“真把我当你爹了？”
小美人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衣襟，喃喃自语：“容珏。”
他收紧了手臂：“我在。”
府中不得安宁他早已料到，风弑十一护法尽数遣去她寝殿之外，戒备森严，足以保她无虞。
容珏垂眸去看她，是什么让你仍旧惴惴不安，纵使夜色昏沉也要到我这里来？
天要亮了吧。容珏替她脱了短靴，轻手轻脚地把人放在自己的睡榻上盖好了衾被。
卿九睡颜恬静如水，眉心热烈如火的朱砂亦平添几分静谧——像是隔世的梦昙，沉浸于一方水天相接的烟环雾绕之中。
容珏为她掖了被角：“不怕，我在。”语气中，是前所未有的柔软。
——
睡起秋声无觅处，满阶梧叶日明中。秋风掀起满地梧叶，模糊间，她听到枯叶秋草沙沙作响。
醒来时天色大明，她只觉呼吸不畅，稍一出声，嗓中便如刀割般疼痛难忍。
容珏见她醒了，随即召人端了汤水上来，掀开药碗，氤氲的热气中满是辛辣的味道。
扶她起来，接过药碗舀起一勺送到她嘴边：“来，喝些姜汤吧。”
翠袖，清粥
卿九有一瞬的迟疑，声色沙哑道：“昨夜”
容珏忽然伸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沉声吩咐：“都下去吧。”
侍者应声退下。
卿九惊诧地抬头，四目相对。
她一双翦水明眸竟一点点浸满泪花，犹嫩柳含露般似泣非泣潋滟绝伦，眉心朱砂一点，倒映得眉目如画，相得益彰。
盈盈秋水，淡淡春山，大抵如此吧。
容珏抬手抚上她眉心：“怕吗？”
她垂眸：“怕，但我懂得自保。”
他搁下药碗，揽她入怀，话语间温柔得一塌糊涂：“我知道，你做得很好。”
“我又没有，给你添乱？”
“没有。你天赋异禀，岂是寻常人可以相比的。”容珏为她理顺了长发，“这碗姜汤不会有问题，先喝一口暖暖身子吧。”
深秋夜凉风冷，受寒着实是意料之中的事。
哄着劝着总算喂她喝了姜汤。容珏替她擦了唇角，看她乖得像只猫一样等着自己伺候，不由得一声轻笑。
“说说吧，昨夜遭遇了些什么？”
卿九便拿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直瞅着他，一副委屈巴巴的小模样：“翠袖，被人调包了。”
容珏一双紫眸瞬间冷了下来。
纵然风弑十一护法武艺高强，但贴身侍者总归是防不胜防。若非她天资聪颖异于常人，怕是已遭了毒手。
眼看喜怒无常的少年国师杀心已起，卿九咬了咬下唇，小心翼翼地开口：“这假翠袖，可否交由我处置？”
容珏忽然抬眸瞥过她一眼。
卿九只觉没来由地一冷，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府中戒备森严，要掳我出府必然是成不了事的。我推测，她该是在吃食上动了手脚。可我想不出，那粥中，会放些什么。”
“你年岁尚幼，终归是涉世未深。”他轻轻叹了口气，“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些法子虽阴毒至极，却是不在少数。”
“噬魂蛊，迷惑心智操纵人心之用。”
“鬼哭草，剧毒之物，食之可改变体质，拥有同鬼哭草一样的属性，中毒后一日暴毙，无药可解。也就是说，你中了毒，我抱了你，我们就会死在一起。”
“百色虫蛊，以人的心头血为食。繁衍极快，随处迁徙。若中了蛊，你身边所有人都会染上此虫，生不如死。”
“七绝冰蟾之毒。”他气息凛冽，“若非我引出此毒，黎拂恐怕早已血脉冻结，命丧黄泉。”
“炎晚桫，回天蛊你说，会是哪一种？”
卿九顿觉满是心悸，艰难地开口：“那，她究竟受何人指使，真正的翠袖是否有生还的可能？”
“若是景明的人，大约不会痛下杀手。可惜景明与傅陵勾结已久，傅陵既已派了人，想来他不会多此一举。”
“景明，也是位皇子？”
“嗯，景毓的三儿子，赐封明王，手握重兵十二万。”
“若不是景明，还会有谁？”
容珏替她披了件衣裳，将人拥在怀中，耐心十足地同她分析：“太子景桓一派昨夜已被斩杀，五皇子景觉生性怯懦，量他也没这个胆子。剩下的，只有四皇子景护。”
“老二呢？”
“早早便夭折了。”
卿九蹙了额角，一双黛眉清浅入画，眼波流转，粲然生辉：“这大皇子入主东宫地位显赫，三皇子手握重兵不容小觑，四皇子又有何能耐？”
“景护倒是闲散惯了，平日里游山玩水专好结交些江湖术士，他手下，能人异士层出不穷，奇蛊秘术怕也不在少数。”
“那”
“老四阴险毒辣诡计多端，落在他手上，多半生不如死。”
卿九握紧了拳头。
怀中的小姑娘忽然沉默了，容珏疼惜地分开她紧攥的拳头，宽慰道：“如今定论为时尚早，景护素来以明哲保身为上，不会轻易惹上我的。”
卿九轻轻地挣开了他的怀抱，抬眸正视他的双眼：“将她交由我来处置吧，我想救出真正的翠袖。”
容珏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头发：“这是自然，不过今日，另有安排。”
“什么”刚吐出两个字，卿九忽觉眉心一凉——他已为她贴好了花钿。
容珏凑到他耳边，气息温热：“记得，藏好眉心的朱砂。”
一拍手，随即有七八位侍者鱼贯而入，烟青黛螺，胭脂水粉，镶宝石凤蝶鎏金银簪，镂空兰花孔雀钗，金累丝双鸾点翠步摇，桃花云雾烟罗衫，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
分明是一袭宫装。
“明日太子生辰，宫廷大宴。你既为墟族之人，便与我一同前去相贺。今日，便跟着嬷嬷好生习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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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拂得意道：“还算有点人性。”
老鸨一样的黎神医花枝乱颤地离开了。
容珏蹲下身去，只见小美人一着素色寝衣蜷作一团，不由得伸手碰了碰。
他顿时额角一皱，手这样凉。
小心翼翼地把人抱起来，后者不由自主地去寻找热源，再软糯糯地贴上去。
容珏轻笑：“真把我当你爹了？”
小美人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衣襟，喃喃自语：“容珏。”
他收紧了手臂：“我在。”
府中不得安宁他早已料到，风弑十一护法尽数遣去她寝殿之外，戒备森严，足以保她无虞。
容珏垂眸去看她，是什么让你仍旧惴惴不安，纵使夜色昏沉也要到我这里来？
天要亮了吧。容珏替她脱了短靴，轻手轻脚地把人放在自己的睡榻上盖好了衾被。
卿九睡颜恬静如水，眉心热烈如火的朱砂亦平添几分静谧——像是隔世的梦昙，沉浸于一方水天相接的烟环雾绕之中。
容珏为她掖了被角：“不怕，我在。”语气中，是前所未有的柔软。
——
睡起秋声无觅处，满阶梧叶日明中。秋风掀起满地梧叶，模糊间，她听到枯叶秋草沙沙作响。
醒来时天色大明，她只觉呼吸不畅，稍一出声，嗓中便如刀割般疼痛难忍。
容珏见她醒了，随即召人端了汤水上来，掀开药碗，氤氲的热气中满是辛辣的味道。
扶她起来，接过药碗舀起一勺送到她嘴边：“来，喝些姜汤吧。”
翠袖，清粥
卿九有一瞬的迟疑，声色沙哑道：“昨夜”
容珏忽然伸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沉声吩咐：“都下去吧。”
侍者应声退下。
卿九惊诧地抬头，四目相对。
她一双翦水明眸竟一点点浸满泪花，犹嫩柳含露般似泣非泣潋滟绝伦，眉心朱砂一点，倒映得眉目如画，相得益彰。
盈盈秋水，淡淡春山，大抵如此吧。
容珏抬手抚上她眉心：“怕吗？”
她垂眸：“怕，但我懂得自保。”
他搁下药碗，揽她入怀，话语间温柔得一塌糊涂：“我知道，你做得很好。”
“我又没有，给你添乱？”
“没有。你天赋异禀，岂是寻常人可以相比的。”容珏为她理顺了长发，“这碗姜汤不会有问题，先喝一口暖暖身子吧。”
深秋夜凉风冷，受寒着实是意料之中的事。
哄着劝着总算喂她喝了姜汤。容珏替她擦了唇角，看她乖得像只猫一样等着自己伺候，不由得一声轻笑。
“说说吧，昨夜遭遇了些什么？”
卿九便拿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直瞅着他，一副委屈巴巴的小模样：“翠袖，被人调包了。”
容珏一双紫眸瞬间冷了下来。
纵然风弑十一护法武艺高强，但贴身侍者总归是防不胜防。若非她天资聪颖异于常人，怕是已遭了毒手。
眼看喜怒无常的少年国师杀心已起，卿九咬了咬下唇，小心翼翼地开口：“这假翠袖，可否交由我处置？”
容珏忽然抬眸瞥过她一眼。
卿九只觉没来由地一冷，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府中戒备森严，要掳我出府必然是成不了事的。我推测，她该是在吃食上动了手脚。可我想不出，那粥中，会放些什么。”
“你年岁尚幼，终归是涉世未深。”他轻轻叹了口气，“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些法子虽阴毒至极，却是不在少数。”
“噬魂蛊，迷惑心智操纵人心之用。”
“鬼哭草，剧毒之物，食之可改变体质，拥有同鬼哭草一样的属性，中毒后一日暴毙，无药可解。也就是说，你中了毒，我抱了你，我们就会死在一起。”
“百色虫蛊，以人的心头血为食。繁衍极快，随处迁徙。若中了蛊，你身边所有人都会染上此虫，生不如死。”
“七绝冰蟾之毒。”他气息凛冽，“若非我引出此毒，黎拂恐怕早已血脉冻结，命丧黄泉。”
“炎晚桫，回天蛊你说，会是哪一种？”
卿九顿觉满是心悸，艰难地开口：“那，她究竟受何人指使，真正的翠袖是否有生还的可能？”
“若是景明的人，大约不会痛下杀手。可惜景明与傅陵勾结已久，傅陵既已派了人，想来他不会多此一举。”
“景明，也是位皇子？”
“嗯，景毓的三儿子，赐封明王，手握重兵十二万。”
“若不是景明，还会有谁？”
容珏替她披了件衣裳，将人拥在怀中，耐心十足地同她分析：“太子景桓一派昨夜已被斩杀，五皇子景觉生性怯懦，量他也没这个胆子。剩下的，只有四皇子景护。”
“老二呢？”
“早早便夭折了。”
卿九蹙了额角，一双黛眉清浅入画，眼波流转，粲然生辉：“这大皇子入主东宫地位显赫，三皇子手握重兵不容小觑，四皇子又有何能耐？”
“景护倒是闲散惯了，平日里游山玩水专好结交些江湖术士，他手下，能人异士层出不穷，奇蛊秘术怕也不在少数。”
“那”
“老四阴险毒辣诡计多端，落在他手上，多半生不如死。”
卿九握紧了拳头。
怀中的小姑娘忽然沉默了，容珏疼惜地分开她紧攥的拳头，宽慰道：“如今定论为时尚早，景护素来以明哲保身为上，不会轻易惹上我的。”
卿九轻轻地挣开了他的怀抱，抬眸正视他的双眼：“将她交由我来处置吧，我想救出真正的翠袖。”
容珏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头发：“这是自然，不过今日，另有安排。”
“什么”刚吐出两个字，卿九忽觉眉心一凉——他已为她贴好了花钿。
容珏凑到他耳边，气息温热：“记得，藏好眉心的朱砂。”
一拍手，随即有七八位侍者鱼贯而入，烟青黛螺，胭脂水粉，镶宝石凤蝶鎏金银簪，镂空兰花孔雀钗，金累丝双鸾点翠步摇，桃花云雾烟罗衫，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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