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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章

  接下来的日子,石头便用海璇此前的那把长剑从林中砍了许多树木,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搭了三间房屋,一间卧室,一间厨房,一间茅厕。

  两人也在此过上了安宁而平淡的生活,石头白天摘野果、捕鱼、打猎、垦地种野稻,海璇则打理着家事,除了一日三餐,她将多出的鱼及猎物熏制成腊味,又酿了许多野果酒,二人每到夜间睡前都要喝上一些。

  又过了一个月,他们厨房中囤积的食物也越来越多,山谷里风景宜人,四季如春,石头每日早晚都要陪海璇到山前屋后走一走。

  他们本来以为这一世便这样披着丑陋的身躯,在这幽静而迷人的山谷中度过了,他们也渐渐地喜欢上了这样的生活,海璇提及修仙界的次数越来越少,到了后来便再也没提过了,他们二人相互依偎,感情越发的好。

  然而事情却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变化出现在半年后。这一日石头在屋后山上打猎,正持着标枪追一头身形健硕的獐子,追了片刻后,那獐子翻过山去直朝另一座山逃去,石头在后面穷追不舍,很快两人翻了几座山,那獐子突然闯入一个山洞中不见了。

  石头持着标枪也进入山洞,他拿出夜光石借着光线朝里走,这山洞很浅,进去没多久便到了底,那獐子正在洞里最深处乱转着,石头一标枪扎过去便扎死了它,他扛起獐子往洞外走,正走着突然发现脚下长着些非常奇怪的草,枝干粗如小指盘曲着,外面覆着一层鳞片,叶子形状如同蛤蟆,下面还长着须子看上去就像蜈蚣一样,石头瞧了一会,心下渐渐激动起来,他清楚地想起在百毒谷时海璇跟她描述五毒草的情形。

  他抑制住自己心中的激动,双手却仍是忍不住发抖,他颤颤巍巍地拔了几株五毒草,准备拿回去给海璇瞧瞧。

  他拿起草扛起獐子朝洞外走了两步,心里却忽然想到以后的事情,现在他们在这山谷中生活的非常快乐,若是恢复了本来的面貌,海璇是否还会留在这山谷?而一旦离开山谷,进入修仙界,势必要面对诸多的事情,最令他头痛的便是海璇与韩祭玄的感情,经过半年与海璇的相处,他已经万分不愿意与海璇分开。

  想到这里,石头将手里的五毒草重重地甩在地上,扛着獐子便往家里走。当天晚上他喝了许多果子酒,话也少了许多,海璇数次逗他也无精打采的,两人相拥着睡下后,石头静静地看着海璇苍老而枯瘦的容颜以及两人血肉外翻、脓水中交缠拥抱的躯体,心里却想着离开山谷后可能会发生的一切事情,心里只觉得一阵一阵发堵,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如果他们变成了正常的样貌,海璇一定会离他而去。

  这样又过了数日,石头每日都想着这件事情,海璇数次追问,石头总是摇头不说,海璇问了数次见他不说,便也不再追问,只是每到此时都紧紧地抱着他,每当这时石头看着海璇苍老的面庞、黯淡的眼睛及血肉外翻、流着脓水的躯体就会觉得分外的难受。

  终于,在度过又一个失眠的夜晚,在一个清晨石头从睡梦中醒来后,他做出了决定,吃过早餐后他拿起几把标枪跟海璇说出去打猎,然后翻过那几座山,来到了当日发现五毒草的地方,他采了一大把便往回走。

  回到家,石头石头将手中五毒草拿给海璇看,海璇身体一震,说道:“五毒草?石头哥你在哪里发现的?”石头道:“方才我上山打猎,追一只獐子,那獐子跑进了一个山洞,就在山洞里发现了这五毒草。”海璇恍然道:“怪不得我们在百毒谷没发现这五毒草,原来它们习惯长在洞穴中。”石头点点头,道:“璇儿,如何用这五毒草来祛除尸毒?”海璇道:“将它们捣烂涂遍全身以及煎服。”

  当下石头抓了一半五毒草,准备将它们捣烂,海璇突然道:“我想稍等一些时间不迟”石头问道:“为什么呢?”海璇道:“在此之前我们必须要准备衣服呀,否则”石头闻言不禁色兮兮的笑道:“还是璇儿你考虑周到。”

  当下二人只抓了几颗捣烂了,涂在手上,很快他们手上溢出的脓水便止住了,接着石头从山上砍了些竹子下来,将竹片削成如发丝般粗细的竹丝,海璇再将它们一点点编织成布匹及线料,石头再将竹片削成竹针,海璇将布匹缝制成衣裳,过了没多久,四套衣裳便缝制了出来,石头看着海璇心灵手巧的完成这一切,心里的不安却越发浓烈起来。

  接下来二人去山洞里采了一大把五毒草回来,二人照法子外敷内服,第一日他们身上的脓水便止住了,第二日他们身上的浮肿消退了不少,第三日绽开外翻的血肉开始结痂,倒是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难看了,第四日时,他们惊喜地发现他们恢复人语,而不必再说兽吼般的鬼语。

  接下来的数日中,他们浑身如同包裹在一个巨大的黑痂中,这样又过了数日,这天夜里,两人睡下后,漆黑中石头迷迷糊糊的觉得覆在自己身上的那层黑色血痂十分痒,便伸手去蹭,结果越蹭越觉得痒,蹭了几下后,忽然觉得自己手上的血痂脱落了,他双手一接触不禁大喜,他感觉自己的双手已经与寻常人无二,长出了皮肤和指甲。

  便在此时,熟睡中的海璇也觉得身上痒,石头突然道:“璇儿别动!”海璇奇怪地问道:“怎么了?”石头道:“你别动就是了。”海璇听到没好气的嗔笑道:“好好好,怪里怪气的。”

  石头迅速地将自己手上的血痂剥开了,接着他问海璇道:“璇儿,你是不是觉得很痒?”海璇道:“是啊,我想可能是血痂要脱落了”石头点头道:“是的,我想我想帮你帮你剥开它可好?”海璇忽然明白过来,黑暗中顿时脸“唰”地红了,虽此前她曾与元悠亲过,也挽过手,在中了尸毒之后也时常与石头相拥而眠,但毕竟不能与现在赤身**地面对石头相比。

  一时间海璇心里也不禁犯起难来,她轻轻地道:“石头哥,这毕竟与我们此前不同你可以出去吗?”石头沉默了,过了半晌,道:“好”石头缓缓地下了床,缓缓地穿上鞋,拿上海璇替自己做的衣物,缓缓地走向门口。

  海璇看着石头的背影,她能清晰的感觉到石头的悲伤,就在一天前,如同怪物的他们还亲密地相拥而眠,而到了变成人的今天,她却犹豫了

  石头走出门,在扣上门的一瞬间,海璇颤抖着说道:“石头哥,你会来吧,我答应你”石头拉着门把手,由于了半晌,叹息一声道:“我想咱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想过不了多久,咱们便会永别了算了”

  石头本来想用自己替海璇剥开血痂,让海璇替自己剥开血痂的方式来庆贺他们九死之后的重生,然而

  海璇听了石头的话,猛然间明白了过来,从石头连日失眠及后来突然一天将五毒草带回来这些事情中,她便隐约猜到石头一定在那之前就发现了五毒草,只是那时她却一时没想明白为何石头没有立即将发现五毒草的事情告诉她,听了石头方才的话,她突然明白了,听着石头方才心酸的话,她不禁也感到一阵难过,她不停地问自己:“如果尸毒好了,我还愿意隐居在这里吗?”显然是否定的,因为她与石头的确很不一样,她还有父亲,还有家,还有海皇派,而且她更想有生之年在为修仙界做些什么,哪怕是每日管些小小的不平事也可以,因为那样会让修仙界的阴暗少一些,相比较而言,石头却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石头站在草坪上,用力地撕下自己身上厚厚的黑痂,黑痂与新生的皮肤中似乎带着一层液体,他撕扯得毫不费力,很快颈部以下便被撕了下来,接着便撕下颈部头部的血痂,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头顶的头皮也结了痂,被一块撕了下来,那些干枯灰白的头发联通黑痂从头顶剥落了下来。

  此刻的他赤条条地如同初生的婴儿,他轻抚着自己的每一寸肌肤,突然加快脚步朝山涧走去,到了山涧旁他将衣物放到旁边,纵身一跃跳入溪水中此刻,他丝毫感觉不到重生的喜悦,却觉得无比的悲伤,他潜到水底,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悲伤,失声痛哭起来。

  正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然而哭再多,许多事情都是无法改变的,石头哭了一会之后,慢慢地冷静下来,想着这一路以来,从见到海璇,到懵里懵懂对她动心,再到漫无目的地想要寻找她、接近她,再到坪地的重逢、一同对抗癸山姥姥、一同跳崖、一同中尸毒、一同逃命、一同闯百毒谷,一同修炼四象法门、再到一同隐居此地,这一路来只怕都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从一开始,海璇便与自己不是一路人,只是因缘际会,自己陪她走了从坪地到这山谷的一段旅程而已,即便自己曾与她互相依偎,在绝境中相濡以沫,但冥冥中是有命数的,她始终是海皇派掌门的女儿、正云门韩祭玄的未婚妻,她必定很快就会离开这山谷,自己该醒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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