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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终生大事

  昨晚,王富贵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已经天亮,幺妹儿正在堂屋里喊他起床。“高高!高高!太阳晒屁股了。”

  太阳当然没有照到屁股上,只是照射到山巅上而已,不过他却必须起来。

  迅速爬起来穿好衣服后,从木梯上蹬蹬蹬地下楼来,就看见小幺妹抱着一个玉米棒子啃得稀里糊涂,嘴边沾染上些嚼碎的玉米粒,像只小花猫般瞪着大眼睛。

  “你洗脸了吗?小花猫!”王富贵一边逗她,一边向作势要抢她的玉米棒子。“苞谷给我吃好不好?”

  幺妹菊香见他抢夺的模样,一转身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呼救,“妈妈,妈妈,高高抢包谷了!”

  母亲田芬煮了一锅嫩包谷,几个妹妹都在吃,王富贵没看到父亲,一边去打水洗脸,一边问三妹桂香,“爸呢?哪儿去了?”

  “支书喊开会,要抬电杆。”桂香边啃玉米,边含糊不清地说。

  王富贵这时想起,村里安装电灯就是在这段时间,当时,家家户户都出人,十来个男人才能抬起一根电线杆,等几十根电线杆抬到位之后,还要挖坑把电线杆竖起了再埋上石头和泥土,这才轮到电力公司的人架上电线,若要通电,得一个月之后。

  前一世,王富贵是出去打工之后才通电,因此没有看到家乡明亮光鲜的模样。

  “富贵。”母亲田芬一边在忙活着煮猪食,一边喊道:“洗好了就赶紧吃苞谷,吃饱了就去割草喂牛喂马。”

  王富贵家养了一头母牛,母牛生了头小牛,又养了一匹马及四五只猪,一般情况下,猪草c牛草c马草都需要他们几个孩子负责,父母负责地里的庄稼,不过,随着孩子年纪越来越大,农忙时也要参与耕种,比如现在富贵就有白来斤的力气,是个背玉米土豆的好手。

  家里的地少部分是平地,大部分是山坡上,春耕时要用竹箩筐把农家肥背上坡,秋收时要用竹箩筐把玉米或者土豆背回来,全靠一双肩膀,任何农业机械都无法使用,耕种效率异常低下。

  现在是大夏天,玉米和土豆涨势正好,还没有到秋收的时候,不过套种的四季豆已经熟透干枯,必须趁天气好,尽快收回来晒干,若是等到秋天,细雨绵绵,豆米早就烂在地里了。

  吃完饭后,母亲就要去收四季豆,几个妹妹无论大小,都背着箩筐去割猪草,唯有幺妹还不懂事,不需要劳动。

  家里一人一个箩筐,一人一把镰刀,这是必不可少的劳动工具。

  王富贵要负责两头牛,一匹马的青草,一天要割四次才勉强够吃。

  割草是很讲究技巧的,若是不小心,手容易受伤,若是太过拘谨,不但速度慢,而且还容易连草根一起拔起来。

  所以,镰刀一定要快。

  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王富贵吃完玉米棒子后,就开始磨刀,而几个妹妹也把镰刀交给他,因为家里就一块磨刀石。

  三把镰刀有大有小,最大的当然是他的,最小的就是三妹桂香。他一般都是先磨大的,因此,桂香要等到最后,是以每次磨刀的时候,桂香就嘟囔着催促他快些,因为两个姐姐快要走了,她害怕姐姐丢下她,一个人她不敢进入玉米地。

  磨好刀后,母亲已经带着幺妹走了,三个妹妹也背着箩筐走了,他关好了家门,背上比他还要大的箩筐,提着镰刀就顺着沙沟往外走去,而大黄狗则跟在他后面。

  割草的地方一般都是在山坡上的坎子上,不过村里割草喂牛喂马的孩子不少,坎子上都被割得光秃秃的,想要找到点隐蔽的地儿,那也得看运气。

  王富贵今天不准备去玉米地里割,他准备去悬崖边上,因为危险那地方一向很少有人去,小孩胆小不敢去,大人没时间,所以,这些悬崖边上总是青草丰茂。

  沿着沙沟来到大河边,顺着大河往下走一两里地,王富贵就来到一处悬崖下面,然后把箩筐放下,提着镰刀爬上悬崖,这里果然如他所料,青草非常的多,只要小心点,踩稳当点,就不会有事。

  他割一把就放一把,堆在一起,等凑足水桶般大小后,就用藤条捆起来扔下去,直接滚到箩筐边上。

  现在太阳还没有照到悬崖上,他必须赶早,在太阳照来的时候全部割完,否则,等火辣辣的太阳一射到这来,人就没精神干活了。

  忙碌中,不知不觉满头大汗,不过他没有任何停下来休息的意思,因为他已经看见太阳的光照距离他不远了。

  当他全身湿透的时候,太阳也照到他身上了,割下来的青草是湿漉漉的,那是露水还没有干透的缘故,他的脚也湿透了,黏糊糊的,非常难受,于是他就去河边洗洗,然后回家。

  当王富贵装满了箩筐时,发现还有将近一半的青草剩下,于是找了根结实的藤子,把剩余的青草困起来,搭在箩筐顶上,如此才勉强能一次背完。

  之所以不放着再来一次,那是害怕别人顺手牵羊。

  别看青草不重,可是王富贵背上却将近一百来斤,若不是把箩筐放在高处,他无论如何也起不来。

  走到沙沟里时,邻居们看见,顿时称赞不已,老爷爷老奶奶们都道:“富贵厉害了,一大早就割了这么多草。”

  还有问王富贵在什么地方割的草,王富贵笑着一一回答,累了就停下来休息,和乡亲们聊几句。

  离家还有几百步的时候,他看见幺妹和几个小伙伴在玩水,就喊道:“幺妹,你怎么回来了?妈妈呢?”

  “在家,家里来了个老婆婆。”幺妹有些不耐烦,和小伙伴玩得正起劲,看都不看他一眼。

  母亲本是去收四季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呢?王富贵带着疑惑回到家,家里果然来了个老婆婆,这个老婆婆姓江,他们都叫他江婆婆,江婆婆在整个村子里非常出名,她不但能替人接生,还给人家做媒,甚至偶尔包揽些跳大神的活计。

  一看到这个江婆婆,王富贵就想到一件令他终生难忘的事儿。

  如果他猜得不错,这个江婆婆是母亲特意请来的,为的就是他的终生大事,因为母亲看中了一个姓汪的姑娘,准备取回来给富贵当媳妇,因此才请江婆婆来一趟。

  不过,王富贵还知道,之后江婆婆上门替他提亲的时候,汪家人放话说自家闺女是要考师范的,将来吃的是公家饭,因此若是想要娶他家闺女,必须要有一万块钱的彩礼,家里还要有一栋二层楼的新房,否则免谈。

  这件事情本来也只是王富贵和汪家的事儿,但多嘴的媒婆把此事传出去,王富贵就成了笑柄,十里八村都在谈论他,导致他走到什么地方,都有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大媳妇小姑娘,无不笑话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感觉在家呆不下去的他这才外出打工,甚至发誓混不出个人样就不回家,这才有了他后来二十年的打工生涯。

  这件事情可是他心里的痛点,此生,无论如何,他都不能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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