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根

  阿明是幸运的。他是山坑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山沟沟里飞出的金凤凰。

  邮递员送录取通知书那天，阿明爹给邮递员包了20元的喜钱，够大方吧！平时他只抽两角钱一包的“光明”烟，现在一下子却给邮递员十条烟钱，还不破天荒啊！儿子上大学他当爹的脸上也有光彩，多包几个喜钱算啥？想到儿子的将来，他觉得自个累得值。

  乡亲们给他道喜，把他乐得合不拢嘴，乡亲们说：你家祖坟发热了。他说哪里哟，全托大伙儿的福呢！

  阿明走的时候，阿明他爹送出老远，边走边嘱咐到学校后要好好念书，要给乡亲们争光。

  阿明放署假的时候总是回来帮爹搞“双抢”，头天到家，第二天就挽起裤脚和爹一道去割稻。村上的人说阿明这娃没忘本。爹听了心里象灌了蜜。阿明大学毕业后分到了城里工作，在土地管理局上班，家乡的人听说后很是羡慕，说那可是吃香喝辣的美差，阿明爹听了先不吱声，过了半天才冒出一句：肥土能长好庄稼，也能烂根烧死苗啊！

  后来阿明回老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总是说忙得很，脱不开身。爹捎信给他，忙你就别回来，我和他娘身体还硬朗，要以工作为重。

  有次，爹提了一篮鸡蛋和一袋子米面进了城，阿明责怪爹：大老远的带这玩艺来干啥，城里也不是买不到。爹说蛋是自家鸡下的，面是你娘做的，味道肯定比市场上买的要好。阿明扔给爹一包“红塔山”，爹说：我也不是外人，抽这好烟浪费了。阿明说，你抽吧！这烟也不花钱。爹瞪着眼问：是人家送的？阿明说：对，是朋友给的。爹气得把烟扔到地上说，为啥人家送给你不送给我呢？还不冲你手中那点权。儿啊！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软。爹这一辈子不除别的，就除过个安稳日子。阿明不以为然地说：爹，您老也真是，不就是几包烟嘛，有那么严重吗？晚上，阿明让人给请走了，到大半夜才一身酒气地回来，爹在床上睡不着，披着衣服抽闷烟，爹本想说阿明几句，看到阿明那歪歪倒倒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心想说了也等于白说，干脆不说算了。

  第二天一大早爹就走了，说家里有事，阿明知道爹的心思，所以也就没挽留他。

  半年后阿明犯了事，是因经济上的问题。阿明爹听说后好几天没出门，短短几天功夫就苍老了许多。爹探监的时候带了两样东西：阿明上高中时的书包和自家菜园里的一把土。阿明见到爹时一把鼻涕一把泪，对爹说：我当初听您的话就好了，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地步。爹说：现在说这些有啥用？往后啊要好好地做人，到啥时候都别忘了根。就象庄稼不能没有根。阿明听后“卟嗵”一声跪到在地，爹转身蹒跚地离去，他不想让儿子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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