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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空巢

  居民楼里发生了煤气爆炸,房间里只有一对老夫妇,老太太八十九岁,老爷子九十岁。晚上,隔壁的邻居听见一声巨响,自己家的玻璃都被震碎了。于是邻居从窗户向外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结果只看见隔壁老两口的房间里一片火光。邻居赶紧叫了火警和急救车,至于老两口的屋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消防队到了之后,救出了老两口,但是两人都已受了很重的伤。后来,消防队又在隔壁发现了受伤的其他邻居,伤得不重,也一并送到医院来了。

  送到医院的时候,两个人都已奄奄一息,林杏看见年纪这么大的人伤的这么重,也知道存活的希望很小,但是林杏还是尽全力。话说其他科的医生在上夜班的时候,最怕的就是接到急诊科的电话,因为这就意味着今天晚上有的忙了。

  老夫妇被推上了手术台,林杏负责那个受伤不重的邻居。林杏在给他治病的时候,顺便跟他聊了两句。“你这是怎么受的伤啊?”

  “别提了,在家里收拾书架呢,突然就震了一下,我就被倒下的书架砸中了,家里玻璃也碎了。我还以为地震了,后来才知道是隔壁爆炸了。”看着那人脸上一脸晦气的样子,林杏莫名的心里有点难受。

  “你和受伤的那对老夫妇熟吗?”林杏一边检查,一边问到。

  “熟,都是邻居,肯定熟啊。要是说这儿女不孝顺,什么办法都没有。前几年,老爷子嫌浴室滑,想让儿女给改造一下,结果一直就没弄,结果最后老爷子到底在浴室摔到了,折了一根肋骨。还是我给送的医院,也是我帮着改造的浴室。后来老人在家里养着压出了褥疮,也是我帮着给弄得。都是邻居,互相帮衬着。那老两口有啥好吃的,也愿意跟大家分。就是一个月也看不见老两口的儿女。外孙女放假的时候倒是常来,但是毕竟在外地,回来也待不了多长时间。”看来这个人很乐于聊天。

  “他们以前也犯过这样的错误吗?煤气安全可是大事啊。”林杏皱起了眉头。

  “经常的,毕竟老了。而且老太太也经常忘事,老爷子身体也不好,没想到这次后果这么严重。”

  “儿女真的不管吗,毕竟是亲生父母啊。”

  “儿女工作都忙,都不来照顾老人,也不愿意雇保姆。都九十多了,老两口生活都不容易啊。有时候连门锁都拧不动了,我都帮着他们开了好几次门了。”

  “好了,再在医院观察一晚上,没事就可以走了。回去之后要是腰痛一定要再来医院,别忘了准时来换药,哦对了,还有伤口不能沾水。”

  “谢谢医生。”那个人笑得很憨厚,弄得林杏也想笑。

  回到办公室,林杏和口水,写写门诊病志,准备去休息室休息,结果一群人横冲直撞,直接闯进了医生办公室,这种事在急诊科很常见,林杏问他们是否有事。

  “我爸妈刚刚出事了,我们被警察叫到这个医院,说是煤气爆炸,被救护车拉过来了。怎么样,我爸妈没事吧?”几个人看起来不是很焦急,从老人入院到现在,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情况不太好,正在做手术,你们做儿女的也应该多关注一下老人吧,煤气是多危险的东西啊。”林杏说话的时候,没有给老人的儿女们什么好脸色。

  “医生,实在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我爸妈在哪个手术室,能领我们去吗?”儿女中领头的发话了。

  “跟着我来吧,老人的手术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也不知道手术结果会如何,请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吧。毕竟老人们的年纪都大了。”

  “我们理解医生,理解理解,什么结果我们都会接受。”

  林杏听见家属的回答,只是微笑着点点头。林杏宁愿希望家属能跟她发发脾气什么的,那样至少还能感受到家属的温度,可是林杏面前的人确实都是冰冷的,没有温度的。

  两位老人去世,是在清晨的时候。儿女们没有怎么表现出悲伤,反而有一种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林杏走在医院的走廊里,见到一个神色匆忙,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她看着林杏穿着白大褂,于是就把林杏拉住,问道:“我外公外婆昨晚因为煤气爆炸送到这个医院里来了,你知道他们在哪个病房吗?”那个女孩语气里透着焦急。

  “对不起,那两个老人刚刚去世,我可以领你去太平间。”林杏的语气也很沉重,她其实不忍心告诉面前的女孩这个消息,可是又不得不说。“跟着我来吧。”

  “谢谢。”听到林杏说的话之后,那个女孩的眼圈已经红了,也许是看旁边人太多,所以忍着不哭出来。刚刚走出急诊科,女孩就再也忍不住了,蹲在地上号啕大哭。林杏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是拍拍女孩的后背。“我为什么要去外地工作,如果不离开海州,就可以好好看着外公外婆,好好照顾他们,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女孩哭了许久,才起身,跟林杏道歉,然后继续跟着林杏往太平间走,可一路上,哭声不断,女孩也一直在自言自语的说着为什么。林杏听了之后也跟着女孩一起难受,但是她总算感觉到了温度。

  到了太平间,女孩的母亲看见女孩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批评,“谁让你回来的,耽误工作怎么办?”女孩没有回应,只是走到外公外婆面前,亲吻了已被火烧的面目全非的外公外婆的脸。然后就静静的在那里看着,一只看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林杏觉得女孩大概是在想着和外公外婆的回忆吧。

  林杏没有理由再在太平间逗留,于是转身离开,背后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林杏本想回头,但是想了想之后觉得还是算了。回到急诊科,林杏帮着试药的患者转入了专科。那个患者走之前,还送了林杏小礼物,患者的妻子也来到医院来照顾那个患者。林杏不知道那个患者能不能活下去,但是她觉得这件事对她而言,已经很圆满了,对患者而言,得到了家人的理解也是好事。

  林杏回到家已经接近中午十一点了,她随便吃了一点午饭。饭后思考了一段时间之后,还是决定给父母打一个电话,那老两口的事情给了林杏很大的刺激。林承运和田晓晨接到电话之后,都很开心,和林杏聊了很多,也嘱咐了林杏很多东西。最后,他们告诉林杏,他们就快回日本了。林杏虽然很不舍得和父母再次分开这么远,但是这是她自己选择的道路,她必须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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