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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雨纪》正文 第14章 梦彼岸

  救下曾子然的是刘不满。

  原番曾子然心想着快点结束自己以求下次复活,哪料想遭遇竟如此波折,毫无防备之下被冰冻的溪水灌体而入可比在地面上难受多了。

  庆幸的是饱含体内外折磨的曾子然似乎产生了抗痛性,又或者说实在是因为身体太冷冰冻住了疼痛,入水后不久的曾子然感觉浑身一松,这时的他才发现,在溪中他竟然呼吸自如,眼能视物,后颈脖子如同被猫叼老鼠一般被叼起。

  刘不满四肢游水如履平地,肩膀上缠绕着两条蛇伸着细长的舌头舔舐着曾子然耳朵,惊起曾子然许多鸡皮疙瘩。

  当然,现在的曾子然没有鸡皮疙瘩,现如今的他除了一个头颅完好之外,身躯只剩一副骨架,挂着几片薄肉恰好将骨头包裹,比刘不满可好不了多少。

  黑蛟并没有追上来。

  头颅的完好应该是小影的功劳,如今这位他新拜的师傅正在呼呼大睡,曾子然忍住了想掐死它的念头。

  而后曾子然脑海中挥之不去轻扬和明珠惨死的模样,仇人就在身旁,他却无法手刃,想到此他脸色铁青,那无边的痛楚蓦地又翻腾了起来,意识逐渐朦胧不清。

  也不知过了多久,腊月寒冬,被暮春暖水替代,曾子然的身子被绿光治愈了大半,皮肉重新将这具躯体覆盖,只余下四肢指尖还未长齐。

  曾子然彻底醒来时发现身处一个略为干燥的石洞内,身上盖着层层干水草,石洞内堆满了红的黄的野果子,散发着荧光,几条四指大像鱼却又长着四条腿两条尾巴生命全无的生物被堆放在一堆柴火旁。

  曾子然身边放着一张不规则的皮质组织,上面血迹斑斑,后来曾子然才瞧明白,这歪曲的血迹是文字,是他从未修习却能读懂的文字。

  “神子,不用害怕,臣会一直守护在您身旁。”

  曾子然眉头一皱,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触碰到“神子”这个词了,而“臣”字,看过古代武装剧的人对这个词都不会陌生,那是对下位者的称呼。

  刘不满不应该是那个大师兄的人吗,还是个用毒高手,难道死后没脑子认错人了?

  然而曾子然又想起黑蛟说过,数万年前“他”被帝蚩尤轰杀……

  “难道这世上真有什么六道轮回之说,我数万年前是那什么神子曾子墨?”

  曾子然脑壳发疼只得拼命摇头将一切抛空,然而思绪翻来覆去念念不忘的依是轻扬明珠的惨状,这时的他才发现只身一人在此是如何寂寞与孤独,整个世界清静寂寥无一丝生机,火苗的跳动诠释着一种无声的压抑,而他就在这里糊里糊涂无可奈何的等死。

  曾子然抱紧水草站起身四下打探着,发现洞口被一块滚石挡住了去路,他识灵一阶的力量根本无法撼动其分毫。

  曾子然他心里越发乱了,几天前还跟他有诸多交集的两个人,如今像是和他毫无瓜葛什么也没有留下,仿佛从未出现在他生命中一样。

  他连替轻扬明珠收尸的机会都没有。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曾子然不知不觉中早已是泪流满面。

  时间又过去了两天,小影没有醒来,无量剑也没有其他响动,只有无烬的柴火时不时跳跃产生些变化,曾子然整个人麻木呆滞的坐在火堆旁征征的看着火焰,大脑空白发涨。

  好在他还是会饿会吃东西,果子就在旁边伸手即得。

  又过了两天,那块被曾子然脚踩着的皮质组织表面缓缓蠕动吞噬干涸的血迹,随即又涌现了新的字迹。

  曾子然双眼恢复了一丝神采,这个变化引发了他的关注,只见上面写道:

  神子,臣猎食去。

  曾子然看罢顿觉索然无味,不禁把它丢到一旁,这时,一个毛呼呼的肉爪抓过皮质组织而后迅速给了曾子然后脑勺一爪。

  跌倒的曾子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迷迷糊糊之间还以为是自己没坐稳,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看到背插紫色双翼白毛亮顺的虎状小影。

  这一看到可了不得!

  他见到小影就如同见到了杀父仇人,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抡起拳头对着小影就是一顿乱砸,几天没有说过话的嗓音叫喊起来沙哑而凄厉。

  “是你,都是你,都是你见死不救,是你害死了他们,是你!”

  “哎哟哟,好可怕,小爷我好害怕。”小影化了道屏障挡在身前抱着前爪装可怜状,而后又十分人性化的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道,

  “你可拉倒吧,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的是你,见死不救的是你,他们是你害死的。”

  “啊!是你是你!”

  “哦卑微的人类,可怜的人类,你这是在以下犯上。”

  小影摇首,曾子然仿佛陷入了魔征只管一拳比一拳猛,也许曾子然早就盼望着这一刻,拼命的发泄,以求解脱。

  小影时不时伸爪抓过一尾鱼,颇有滋味的看着发狂的曾子然,只是没一会儿,鱼儿全被小影吃完了曾子然也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小影有些不耐烦的打起了哈欠。

  “喂,你再这么磨蹭下去,他们真的要被你害死了……”

  小影的声音在曾子然脑海里过筛了一遍,立刻,曾子然身形一顿,呼吸越发的急促,道:

  “你……你说什么!”

  “你再不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他们可要被你手下吃进肚子了。”

  “你是说他们还活着!”

  曾子然绕过屏障,一把捉住小影激动的摇晃。

  “算是吧”

  小影有些心疼的看着被揉皱的毛发。

  曾子然呆愣了片刻,旋即放开小影手舞足蹈的大笑起来,转而头朝前一伸向洞口方向滚石块上撞去,顿时头破血流眼冒金星,轰然倒地。

  庆幸的是并没有晕过去。

  曾子然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睡过觉了,也好久没有同今天这般畅快了,他摇摇头揉了揉双眼,努力的调整呼吸镇定下来。

  这时的曾子然才发现那洞口,左边还有一个漆黑的小洞口,刚足以一人钻进,初时的他竟然不曾发现,真真是个灯下黑。

  曾子然拾起一根无烬柴火招呼着小影一块走。

  曾子然举火猫身朝前钻进了那个黝黑的洞口,身后的小影嗅了嗅如同小狗一般吐了几下舌头收缩身形也钻了进去。

  小洞内黑的吓人,气味也非常不好,这让曾子然想到了刘不满身上的味道。大约爬行了十余米后通道豁然开阔,曾子然站起身子打量起眼前突然出现的三个分岔口,里面依旧是黑的深沉,他看了眼身后威猛如虎的小影,底气十足的朝左边走去,这就是有伙伴的好处,胆壮果断。

  这次一人一兽走了三十多米遥望远方有微光,又复行三十余米,映入曾子然眼帘的是一大片红花海,红得触目惊心,红得妖艳异常,就如同轻扬明珠死时那殷红一片的鲜血。

  红花呈丝絮状散发着朦胧红光摇曳生姿,花下半人高细长的绿杆光滑无叶,曾子然虽没有见过这种花,脑海中却是闪现一个名字,彼岸花。

  忘川彼岸之花,最为高贵而优雅,无论是在中国神话还是现代小说中它都是常客,是思念与绝望丶分离与死亡的代名词。

  生生相错不相见,

  世世轮回血色湮。

  只见花开难见叶,

  黄泉一路两相牵。

  诗中所说正是此花,因其花叶难相见世人赋予了它许多凄美无望的爱情故事,曾子然百度过,这花又名曼殊沙华,石蒜科植物,因而又有个非常接地气的名字,叫“石蒜”,曾子然曾附庸风雅故作高深抄写过一首诗暗塞给他暗恋的何笑,何笑当然是不置一顾,但是直到如今那首诗他还历历在目。

  繁华尘世,云泥入海,两望鹊桥渡。

  弹指生死,几轮朝暮,三涂黄昏处。

  花开叶落,红白两色,痴情难留住。

  叶落做土,花开几簇,渺渺泪无数。

  奈何桥头,孟婆劝饮,几生无回顾。

  哭笑沧桑,黄泉相随,佛禅苦难度。

  阿鼻魄落,七情魂在,迷津怎醒悟。

  轮回愁楚,幽冥难醉,独步无归路。

  想到何笑曾子然不禁一笑,随即又想起明珠,心情陡然沉重了几分。

  “这难道才是真正的彼岸花?传说彼岸花开三途是通往黄泉的路口……”

  曾子然极目远眺,在花海身后,隐隐约约间有一条河的模样,吓得曾子然往身后一退,撞上了舔爪的小影。

  “干嘛,要回头?”

  “…对……这边不是没路了吗。”

  “哦,那不就是路?”

  小影说完,换只爪子又舔了起来。

  曾子然抬头,却见跟前花茎一簇簇的撇开露出一条小径直达河岸,漆黑的河岸上绑着竹筏一样的东西。

  “我们这是要去跟阎王抢人吗?”

  “阎王是什么,好吃吗?”

  “呃……就是鬼王的意思”

  “不知道,没吃过。”

  刚要抬脚走进花丛的曾子然一愣,后来又想到轻扬说的,仙域没有鬼,这没有鬼自然是没有鬼王,只是既然知道鬼却不知道鬼王是什么?

  “我说,你们曾家人都那么爱磨蹭吗,不救人了吗?”

  小影毫不留情的踹了曾子然一脚,想起轻扬明珠曾子然就着急了起来,也顾不得其他踩了进去。几丝花瓣凋谢轻轻拂过曾子然脸颊,在这充满诗意的漫天花海里,香风醉人,曾子然走着走着,他感觉洞口与小影都消失了,花海和他自己的身体也消失了,剩下的只有雪白的墙壁,各种现代医疗器械,蓝白条状的病服,和几个端着本子行走的白大褂。

  曾子然看到一个白大褂对他父母亲,他的班主任,他的兄弟说,说他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曾子然还看到母亲晕倒了……

  后来,他还看到何笑坐在他病床前……

  再后来,不知道怎么了,明珠和轻扬死在了他面前,鲜血一直流淌将曾子然缠绕,缠绕……

  他的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片血色。

  直到他背后又被踹了一脚。

  醒悟过来的曾子然这时才发视他们已经走进了花径的深处,而他正要偏离路线前往他方。

  “这些死人花可讨厌了,你可不要被它勾了魂,一不小心啊,渣都没有。”

  小影在背后慢条斯理道。

  曾子然听此打起了万分精神,可是他真的好累,好想家……

  梅雨时节,雷阵雨在黑暗中滂沱,万里河山尽是尸山血海。

  雨后残阳回首,此正值日落时分,一个眉间点红莲道人打扮的俊美男子手执一柄青玉长剑看向眼前无边无尽的荒凉,长剑鲜血滴滴滑落,身后百余具尸首横陈。

  他要去的地方山迢水远。

  男子踏过凌乱层叠绵延无尽的石砾和山岩,一队头长牛角面恶凶煞之徒挡住了他的去路,男子手起剑落,剑芒闪烁之间又是百余条性命。

  周遭夜色渐深浓,男子步履从容,朦胧之间只见双颊深陷的魂影张大了嘴做惊叫状在男子身旁来回游走巡视,男子视若无睹,不久东方边缘开始泛白,星光弱魂影逝,红霞初现,道上又出现了一伙人,形状像普通的狗却长着一张人脸,十三个人里皆拿长矛。

  为首的是个约十九二十岁的少女,青瞳丹唇,仿若男子旧识,只见她柔声对男子道,

  “子墨,回头吧,远离这无尽的迷梦与窠臼。”

  “你我道不同,不足多言。”

  男子风轻云淡。

  “那便,战吧!”

  女子长予舞动,众人将男子围个水泄不通,翻转之间,男子轻摇头走远,背后十余人静做投掷长矛状,或脖颈或胸口血液汩汩。

  日头升起,然而阳光之中并无暖意,打照在男子背上犹如利刃般寒冷,男子形单影只向西而去……

  ……

  “嘭!”

  “哎呀!痛!”

  曾子然脑子一蒙,后脑勺巨疼,他抱着头转过身,小影爪子正上下抛着翻天印玩耍,曾子然质问道,

  “又怎么了!”

  “怎么了?你看看四边你在什么地方,刚才你很厉害啊跑的贼快。”

  什么地方?曾子然环顾四周,立刻,血冲天灵盖。

  他又一次偏离了轨道,也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花海全部都消失了,地面和石洞顶部密密麻麻的趴着一个个黑乎乎的人形怪物。

  那些怪物背生骨刺,前爪如片片刀刃长而锋利,血红色的瞳孔散发着微光,诡异的看向入侵他们地盘的一人一兽。

  我活了二十几年之后才发现这人啊,时常跟可爱的人在一起是十分有必要的,不但可以使自己更可爱,更开心,还能正三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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