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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章:打道回府

  禾静颐朝钟钨极笑说,“回凌云斋等我吧。”

  钟钨极前脚刚离去,白孝贤便进来了,他拉着门帘,让沈秋廷c白庆瑜和羽林中郎将进来。

  “唷,这地方倒是暖和。”白庆瑜寒暄了一句,便朝着禾静颐走去了。“近来可好?”

  禾静颐笑着,“自从流落宫中,不是白叔叔叫人带东西给我,便是阿君的爹爹把我当亲生女儿护着,能坏到哪儿去?”

  “如何?”

  白庆瑜转眼看着沈璧君。

  沈璧君摇摇头。“姐姐自有她的顾虑。”

  禾静颐听了,不愿妹妹多费唇舌。“我都知道的。可如今还不是时候。”

  沈秋廷招了招手,让沈璧君坐到他身边去。“许久不见,长高了也懂事了。”看沈璧君疑惑,他又连忙解释,“这几日,宛姬打发爹爹跪在御前著书填字,嘴上说着是福气,可一切都得按着她的喜好来,实在心累体累。即便是前几日短暂相会于秋水台,也似恍如隔世之感。”

  与最疼爱的小女说完话,他转向禾静颐,“如今不是时候?如此说来,你一直有犹豫?”

  禾静颐叹气说,“不是犹豫。只是你们出入后宫日子不多,尤其是皇上登基以来。你们只凭一腔的固执便让我去接近那个那个,一天早朝没好好上过的家伙。成日里吃喝玩乐,惹了众怒便大办宴席,靠一股子浆糊似的小恩小惠招揽人心。真真太强人所难了。”

  “这也是我要说的。”沈璧君大声叫起来。“爹爹,白叔叔,”她看了一眼羽林中郎将,但叫不出他的名字。“我只是请求。这是个天方夜谭的请求。但你们能告知我与姐姐究竟张望着何事?”

  羽林中郎将笑了。“如今不是时候。”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确实,曲折蜿蜒的宫苑中,隔墙有耳的事也是经常。两个少女闲话,不会引起人的注意。可一群前朝老臣,独聚于西暖庭,紫檀木珠灿金帘垂地,栀子醇香木门紧闭,里头严丝合缝,外头却十分敞亮,任是哪一人都能靠近听了去的。

  等大家笑过了,沈璧君复又靠在禾静颐身边。“姐姐?”

  禾静颐有些呆滞,即便是沈璧君握着她的双手。她也无动于衷。她只是出神的望着面前的三个人。过去几个月里,她总想着父亲的事。宫中上下都说,父亲走下信阳宫台阶时,意外踩落,才死的。他们都这么说,可她去信阳宫外的高台看过,模仿父亲走路的模样。他向来小心翼翼,如何会踩丢了?她与父亲向来不睦,可他一死,整个禾家妻离子散,她最为依靠的乳娘,也不知所踪。她写信回去,让禾家白二条的亲戚收留。他们回信说,“身处乱世,自保为上。”她又何尝不知自保。

  她真真想为乳娘报仇。可她思忖许多,这仇家难道只有当今皇上,篡位者晏奕一人吗?若只有他一人,何必还需她动手。他上位之后,天灾频发,南方暴雨延绵,北方气候寒冷,正值秋季,却好似隆冬一般飘起鹅毛大雪来。市井集市里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新鲜蔬菜了,每每船坞处有地瓜c黄瓜运抵,守在一旁穷凶极恶的难民便一拥而上,洗掠一空。多少次,晏奕派禁军镇压,可禁军衣食宽裕,如何能比得过毫无退路的难民?宫墙外乱成一锅粥,可宫墙里头呢,每每早朝晏奕偷懒不去,无论是何理由,都会让朝臣激愤。激愤多了,晏奕便越发不想面对。最后只剩下几个装腔作势的小宦官哄着他,才肯从脂粉飘香的宫苑里走出来。

  若如此,只需等待他自行毁灭不就行了?

  何必将自己加入进去,画蛇添足呢?

  沈璧君拍拍她的肩。“姐姐?”

  拍了几下,禾静颐才清醒过来。“刚才闹迷糊了,妹妹说什么?”

  沈秋廷似是踩到了她的顾虑,说,“禾家姑娘,若真不想高攀,还留在这宫里作甚,今夜便随了小女回去,也好做个伴。”

  听到此处,禾静颐猛地摇头。

  “禾家姑娘,既然要留在宫里,又何必委屈自己呢?”

  “我不委屈。”

  沈璧君为她打抱不平。“姐姐,若我是你,我也想留在宫中。”

  羽林中郎将看不下去,咆哮着说,“若定下心要留在宫中,何必为自己争一争。难道你期盼着晏奕自取灭亡,到时候新王登基,再以清白身子入住中宫不成。”

  不知怎地,羽林中郎将胡言乱语,竟说中了禾静颐的心事。是。她就是如此高傲。坏名头就给宛姬一个人担着就好,何必再添一个禾静颐。前朝周皇帝对她宠爱有加,可之后呢,市井里流言滔天,都说她褒姒转世,天降邪星,一把烽火便引得天下大乱。宫里人人都说,那美背仙子根本不是什么好神仙,哪一代里没有意欲篡位的人,可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刚起了篡位之心,便被正统皇帝灭在了半路上。

  她倒好。刚来不到半月,梁王,赵王都死了,数十位王爷遭抄家入狱,皇帝与太后死前那副唯唯诺诺,低头认罪的样子,谁不记得?这也就算了。天下人都盼着周家血脉代代相传,却便宜了晏奕。

  她打算的是“君王侧,平天下”,现下倒好一切都反了。若是她再按别人的期望做个催命的妖妃,可不离初时心愿越发遥远了吗?她倒也不怕什么事与愿违,只怕事与愿违多了,自己的心就变了。到头来,明明摸爬滚打一辈子,却落入了悔恨魔爪之中。

  “几位大人,出宫车驾都备好了。”

  外头传来声音。

  屋里没一人说话,最后是白庆瑜答应了一声。

  “行了,既如此也不必强迫,来日长久,以后的事谁说的准。”

  “那姐姐,我先走了。”沈璧君说。

  “去吧。”

  家长们一个挨一个走出来。

  白孝贤在门口等了许久,却不见沈璧君过来。也不想催她,只轻轻走来依偎她坐下。“我看爹爹还不死心。”

  听他这么一说,禾静颐反倒先笑起来。

  “本来就是。他们一开始便谋划好了,哪知半路杀出个晏奕,起先措手不及,近几日则抓头砸脑,越想越不是事儿,便谋着再来一次血洗宫闱,让晏奕下台。之前那次还好,谁都没防备着,可这晏奕就是这前车之鉴里的主角苗子。老路子走不了,自然想要走新路子。可你瞧他们个个心急火燎,别说新主意了,半个主意都没有。只有一点我始终想不明白。”

  “说呀。”禾静颐急急催他。

  “按理说,梁王登基对宛姬非但无碍,还好处多多,绝不比这晏奕差。她究竟怎么想的,竟要背叛最疼惜自己的人,转而天天费尽心力哄着极重色相肉欲的晏奕?”

  “是呀,姐姐。”

  禾静颐聪慧,一听就明白了。这两人是合起伙来忽悠她。“行了,若是真想知道,我帮你们查查看。”

  白孝贤笑了,立刻跪下。“沈白两家在此拜谢了。”

  沈璧君看他如此,也立刻跪下了。

  禾静颐一看,连忙拉起她来。“时候不早了,你们也早些回去吧,我也要回凌风斋了。”既是在最要好的妹妹面前说不留人,禾静颐也不用装样子。起身,带帽,捋顺起皱的太监衣裳,便从西暖亭西边的草栅栏里钻了出去。

  看着姐姐翻爬那栅栏,沈璧君实在心疼。

  白孝贤看了她一眼,“放心吧,钟钨极肯定等着她的。”

  出了西暖亭,便瞧见无数出宫车驾。一对枣红马在前踢腿甩尾,数十个前朝臣子等着蹬车。白庆瑜与沈秋廷站在最前头,侧身闲聊着,没看见他们。倒是羽林中郎将看见了,忙挥手让两人过去。

  “如何?”刚一走到跟前,羽林中郎将又问。

  “倒是有点眉目了,她答应帮着查查宛姬。”白孝贤说。

  羽林中郎将面露喜色,将将要说些什么,却又被沈秋廷挡住了。“有什么话出了这道宫墙再说。对了,”他挥手让一小太监上来。“你去告诉李公公,说谢谢他仗义。禾静颐出不去,他一直在外守着,担惊受怕,怪累的。我们几个出来时,看他样子垂头丧气,想必也走不远。你就说,禾静颐这事有门了,从宛姬入手,用不着添油加醋。他知道该如何做的。”

  小太监从来便是李公公的人,且父母又受宫变牵连,暴尸宫中。自是一番怨怼,报仇心切。听了这话,笑得合不拢嘴,腿脚极快,不一会儿便溜得见不着人了。

  “今夜必定没吃饱吧?”沈秋廷问。

  “可不是。”羽林中郎将说。

  “去尚书令家搓一顿去,缓缓精神。”

  白庆瑜听了,“您可真没把自己当外人呀。”

  沈璧君却惊讶道,“爹爹,您这口气,是不跟着我们走出去吗?”

  沈秋廷叹了口气。“将将宛姬派人传话了,说送完友人便赶紧到关雎宫外院,皇上要听今晚新撰的故事。”

  “这会儿还听?”

  羽林中郎将连忙搭话,“那是沈大人会写故事的缘故。”

  沈璧君看他样子,笑容满面,那微笑似是怎么都歇不下来,只好说,“既如此,你也要在白府多待些时辰。爹爹说完故事,定要回来的。到时候这一家子贼贼谋划着的,才好开怀畅饮,前路更敞亮。”

  羽林中郎将笑了。“好,借沈姑娘,不,借白少夫人吉言。”

  “行了,快上车吧。”

  一股小风从沈璧君肩膀溜过去了,白孝贤怕她衣服单薄,落下寒症,便急急催着她上车。

  “好了,知道啦。”沈璧君说,“那爹爹,一定等你回来。”

  说完,便转身上车。车厢里依然暖和,但与之前的车不同,是它周围都糊了真真的兽皮毛料,华贵更増一楼。

  “如何,喜欢吗?”白孝贤刚一坐上便问了。

  “怎地不说话。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喜欢喽。”他搂着她,“以后征战不在家的时日恐多,我想着,若能打些野兽皮子回来给你,也就安心了。”

  车动起来了。

  沈璧君摸着满车厢的首批毛料,感动中却戚戚地多了分恐惧。本想把这份恐惧藏在心里,可她从来就是大事藏得住,芝麻绿豆的困惑却一点藏不住。以前禾静颐问她,她只说,“要藏,便藏那最值得的事,何必招这些可当笑话讲的玩意儿糟着心思呢。”

  于是,张口说了。“你对我这样好,真叫我难为。”

  白孝贤疑惑,“难为?”

  沈璧君低低叹了口气。“总怕太好了,总有一天你会觉得不值得。这些对我来说,还是太大太多的,”

  “妻子都想丈夫爱宠,你怎么”

  “我是,”沈璧君琢磨半晌,说,“爹爹也是十分疼爱阿娘的。”

  车轱辘咯吱咯吱响着,甬道虽宽敞,但还是免不了颠簸。白孝贤听了,突感伤感,竟不知如何接话,现下车厢里只剩下车轱辘声了。幸好也不太尴尬。其实,爹爹c沈叔叔与羽林中郎将来西暖亭前,三人闲聊着,说话声高低起伏,刚一拐弯,他便听见了。心想,他的心肝宝贝沈璧君正与姐姐闲话,左右一个内宫一个江湖,见面不易,闲话更是不易了。长辈们来了,岂不打扰。于是,自作主张,跑着上去迎接。

  刚到跟前,便听爹爹c羽林中郎将与沈叔叔说着他夫人自寻死处,沉在弦逸湖里的事。

  白庆瑜见他来了,只挥挥手,让他走在自己身边

  沈秋廷没有停下话头的意思。“她这心思,许多年了。求了我数年,终于也是求动了罢。”

  羽林中郎将说,“所以你才离开。”

  沈秋廷叹气道,“我不想答应。起初一直都是拒绝,可她病痛缠身,连年累月,越发病得厉害。若再不放手,才是真真磋磨了她。”

  白庆瑜想说什么,嘴唇一张一闭,却只说了:“那”

  沈秋廷转身,“要说什么便说,咱两都多少年交情了。”

  白庆瑜也不犹豫了,“那一会儿见了你家姑娘”

  沈秋廷抬头远望,快到西暖亭了。

  白孝贤见他不说话,便接口道,“阿君怕是早已猜到,入宫前坐在车驾上哭得一塌糊涂。”

  沈秋廷听了,便说:“阿君懂事,你瞧她可当着所有人哭得如此伤心。可我担心她懂得她阿娘的抉择,也理解她为何必须如此,却不一定能受得了突来的打击。先不说了吧。”

  白孝贤不知所措,只蹙眉道,“可若是这会儿不知会她,以后怕是机会难寻,且即便是寻到机会,恐怕也晚了,这晚到的消息于她而言,恐怕也是打击不小,越发悔恨呀。”

  眼看就要到西暖亭了,那外头望风的钟钨极也已经进去通报了,沈秋廷赶忙停下脚步,抓着白孝贤的手说,“这样,今日先按下,改日里我亲自找她解释清楚。”

  沈叔叔抓着他的手,已是告诫与恳求了。他如何能不领会呢?沈璧君正靠在他肩头,身上似是迎风着了凉,也比平时要滚烫些。这些,他如何不领会?他也不想让她多忧心。只是不及时告知又多了过度谋划,做人伪善之嫌。沈璧君方才说,受不起爱里的千垂百宠,若此时不说清楚,以后不知又要出什么事,谁能担保来日诸事不会朝他们的婚姻加毒刺呢?到时,嫌隙丛生,再雪上加霜地掺了过去知情不告的罪过,便是千百匹西域宝马也拉不回来了。

  正想着,沈璧君咳了几声。“与姐姐说话时,便头痛不已,说了半晌,还需你来点名要害。现下越发难受了。”

  白孝贤心疼不已。“回去,回去就好了。”

  沈璧君巴巴眨着眼睛,又是头痛,又是干呕的。

  “沙祖呢?”

  “出宫后,我让她坐在车夫身旁。许是还在呢。”

  “真好。”

  沈璧君说话,有气无力。

  “快别说话,到了白府就好了。到了就好了。”

  他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别拍,不要拍。拍着更难受了。”

  她又咳了几声,快吐出来了。“快让我下去。”

  白孝贤急忙喊停,“沙祖,快把少夫人扶下去。”

  沈璧君刚下车,便打了个寒颤,全身一下子抖得跟鸡毛掸子似的。白孝贤扶着她的胳肢窝。她急急说了一句,“有沙祖跟着便好,别过来了。”她抬手狠推了他。可明明自己感觉狠极了,生怕他跟了过来,看见她最最狼狈的一面,无法接受,更容忍不了。可他刚被推开,又强硬地搂住她的胳膊,“这夜下雾浓霜重,黑麻麻一片。我等着也行,可我担心你们两个女娃子找不回来。”

  说着,便领沈璧君来到路旁树下,扶着她,看着她吐。

  本想着一连几次冲心,能吐出些残羹来,却忘了这一天到晚都没吃饭,光顾着给那毫不在乎她的晏奕皇帝磕头和陪伴姐姐了。前者,心不甘情不愿的,后者,则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又是一次干呕,这一次,吐出些清水来。“沙祖,别拍后背。”沙祖也习惯性地拍着她的后背,每次一拍,她便觉得胀痛不已的脑袋好似装着石子的空荡荡的竹篓,石子摇摇晃晃,锐利棱角便一下下戳着头皮,简直难受极了。

  又是几次干呕,最后连鼻子里也出了清水。

  许久,才镇定下来。

  白孝贤心痛不已,眼泪不停打转。“能吐出来,才是好的。”

  沈璧君听见他声音不对劲,但她不愿抬头看,她的脸必定丑极了。眼泪鼻子一把抓。

  许久,她才说了一句,“姐姐,恐怕会怪我吧。”

  白孝贤吸了吸鼻子,说道:“你说什么呢?”

  沈璧君答道:“与姐姐说话本该是逗乐欢快的事,可我全是头疼脑热,聊天对谈再热情,肯定也是不中听的。我总希望能像小时候那般,与姐姐共坐雨窗下,彻夜畅聊呢,如今倒是越发远了。”

  上了车,沙祖还是坐在车夫旁边,白孝贤则紧紧抱着沈璧君。车里温暖无风,外头湿凉。如此冷热交替折腾,沈璧君一进车里,便不住地颤抖。

  “我让车夫快些,你可受得住?”

  实在无力回答,只好点点头。

  白孝贤听了,只直直看着她,没叫加快速度。

  “怎了?”许久,沈璧君问。

  “快马加鞭还是太过颠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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