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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一章:落病白府

  波喜跪在合欢树下整理花草,刚打了个呵欠,便瞧见白孝贤紧紧抱着沈璧君从院门那儿赶来。她看呆了。白孝贤跑得实在太快,匆匆几下便掠过她身边去了。她想站起来追,可将将支起身体,整个背部一阵刺痛,稍微动一下腿,这腿便麻得无法动弹。

  她只好扶合欢树松松腿,等劲儿过来才去瞧。

  紧接着,沙祖与贾殷便追来了。波喜自然不认识这两人。看他们两往内屋跑去,她使劲儿大喊,却也无人理会。“这可如何是好?”没办法了。试探着走两步好了。果然,还没正经挪步,她就一跤摔在了石头桌椅旁边,头还差点磕在了石头上,好生惊险。

  “老爷恐怕是一会儿到了。见我独自在此,成何体统。”因如此想,似是有了动力,便急急忙忙,咬着牙齿,走进内屋。自然,刚到了门边,腿就不怎么麻了。

  “少爷,他们两个”

  走近了,方才看见白孝贤依偎着沈璧君坐下。而沙祖与贾殷两人则一旁守着。

  “让一下。”

  波喜转身,原来是宋旻宋大夫。

  见着宋旻将药箱放在一旁,又拿出专给女子诊脉用实心丝帕。波喜心里慌张极了。她看着沈璧君,看一会儿便不敢再看。沈璧君满额头的汗,嘴唇白乎乎的,身体时不时抽搐着。可她连衣服都没脱,身上也盖着厚厚一层花褥子的。几日不见,主儿怎么遭了这么大的罪呀。她情不自禁捂住了嘴。

  宋旻将丝帕铺在沈璧君的手腕上,低垂着眼帘,仔细探听脉搏。

  “哎呀,怎么弄成这样了?”

  众人都没说话,倒是博古架那儿有人惊叫了一声。波喜转头看去,是只穿了单薄梅花衫的朗彤。她身子前倾,似是要往前走。可这床边上,早已错落有致乌泱泱围了四五个人,她也只好远远守着。

  波喜转身,找了个椅子供她坐下。

  “一进院子便闹腾起来了,我便赶紧起身看看。哪知是沈妹妹出事了。现下如何了?”

  波喜摇摇头。“我也不知。”

  两人寒暄半晌,无话可说了,只静待宋旻诊脉完毕。

  “少爷,沈家姑娘是劳累过度,优思过甚,再加一路上冷暖交锋磋磨,以致高烧不退,身子虚汗。是硬生生将身子磨出的病。待我先开几副安神汤,镇住心神,再慢慢调养即可。”

  “那麻烦宋大夫了。沙祖,那个,你跟着宋大夫去抓药。抓来了便赶紧煎下服了,可耽搁不得。”

  沙祖刚要走,却不知怎地瞥了沈璧君胯下一眼。那里,厚厚褥子上印出了无数颗小星星状的红点。她食指一滑,竟然是血。不做多想,立即撩开褥子。面前的景象,让她不禁失声喊叫起来。腿根处还在涌血,之前涌出的血已冰凉,凝黑,又再次被新血覆盖。

  “大夫,小姐不会有事,对吗?”

  宋旻震惊道,“只要不叫她多劳多思,半年既能调养过来。”

  沙祖吓得无法动弹,白孝贤看她没有重新将褥子拉起来的意思,便亲自抓起褥子给沈璧君盖上胯部。

  “沙祖,你跟宋大夫出去吧,先去醒醒神。”

  宋旻起身,向外走去。沙祖低头跟在他身后,心神不宁,目光呆滞,到了门槛处居然绊倒,差点磕了脑袋。

  宋旻扶着她的时候,只轻轻说了一句。“沈家姑娘会好的。”

  贾殷见沙祖魂不守舍,也跟了过去。“姐姐先在外头坐会儿,我跟着去就行。到时候煎好了药,姐姐拿进去便可。”

  “我绝不是要抢功。”

  “行了,坐着吧。”

  沙祖便坐在门槛上,背弓得厉害,像是煮熟的虾子或者有人硬生生将她塞进了一个狭窄盒子里。她转头朝床那头看去。白孝贤十分着急,以至于握着沈璧君的那双手一直抖个不停。而波喜与朗彤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呆守在床尾。沙祖吓得有些发晕,眼中景象也湿漉漉的,柔光熠熠,像是有人好心为这一幕惨剧洒了水珠,淋了雾气。

  突然,有人走过来了,轻拍她的肩膀。

  她抬头望去。

  “少爷都与我说明白了,以后我们一起服侍少夫人。现下都在等宋旻大夫的药。越等越着急,也不是事儿。要不你我一同去打热水为少夫人洗身,然后给她换身舒服点的衣服。”

  “你倒是镇静。”

  波喜拉了沙祖起来。“倒也不是镇静,只是少夫人这一路经历何事,我也没看见,没吓得如你这般而已。”

  说着,两人便出去了。

  现下,屋内里只剩下白孝贤与朗彤了。沈璧君躺在他们俩的注视下,头冒虚汗,昏昏沉沉。

  “你就是爹爹刚娶进门的——”

  “四姨娘。”

  “哦。”白孝贤上下打量她,“年纪挺轻。”

  “你不也是?”朗彤看人很准,她一见白孝贤便喜欢他,就像喜欢之前与沈璧君在一处玩闹的董驹城。这是一种纯然敬畏的喜欢。想要把他们一身的本事学到手,然后称兄道弟的那种喜欢。“这些天,尽是稀奇古怪的事,该发生的都发生了,是吧?”

  虽是说给白孝贤听,她的目光却盯着沈璧君的脸。

  “四姨娘,您先坐到椅子上吧。少爷,您也是。”说话的是沙祖。

  “要不去书房?”朗彤建议。

  白孝贤虽不愿意,还是同意了。

  两人刚离去,沙祖与波喜便忙活起来了。一个将帕子着水扭干递过去,一个全心全意擦拭着沈璧君染血的皮肤。一盆清水差不多染红之时,便留下沙祖相伴,波喜不辞辛苦去换水。换了两三次,一对手臂都快瘸了。没人帮她,沙祖也没帮。沙祖只是坐在沈璧君身边,默默垂泪,水来了之后,便再次心安理得等滚烫烧手的帕子递到她手上。

  波喜快累坏了,却没吭一声。少爷之前提了一下,少夫人遭遇劫持的那天晚上是沙祖一心一意照顾着。这可是同生死共患难的情谊。她自然是比不上。就算她期望那人是她,时候也晚了。

  “药在煎了。”贾殷说着,踏进门来。

  波喜转头看着贾殷走来。不知怎地,她感觉大松一口气。

  “那我去看看少爷?”

  沙祖没搭话,反倒是刚进来的贾殷说了声:“去吧。”

  波喜走时,看了看沈璧君,又瞧了瞧沙祖。沙祖身体单薄,一副随风倒的样子。可此时,她好似一张铁网紧紧围在沈璧君身边,不说别人一步都进去,即便是鸟兽虫鱼也很难进入。她出了会儿神,转身到小姐书房去了。还没进门,便听得朗彤与白孝贤大声争论起来。

  是关于董驹城的。

  她走进去,无声无息拿走了桌上茶壶。她以为无声无息。

  “波喜,”朗彤定睛看了她手里的茶壶。“放下茶壶,过来。”

  她放下茶壶,走了过去。

  “跟你家少爷说说吧,他怎么都不听我的话。非说是眼见才能为实。就把你那天与我说的那番话,再说一遍给你家少爷听。”

  波喜咽了咽口水。

  “四姨娘?”

  “怎了?”

  “我能先喝口水,吃些点心再说吗?”

  朗彤笑了。“沈妹妹好些了?”

  这完全是不相干的问题,波喜花了好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与小姐一同回来的两人正在照顾,应该没事。”

  “醒了?”白孝贤说着,便起身要走。

  “还没,只是身上都擦洗了,新寝衣也换上了。”

  “波喜,拿去点心与茶吧。自己先填了肚子,再回来。”

  波喜走后,朗彤叹了口气。“一会儿波喜回来,再让她说给你去。”

  听朗彤叹气,白孝贤自己也跟着叹气。“你倒是消息灵通,可这董驹城到现下还不知被人耍了,这也太不像他的性情了。”

  朗彤笑了。“这还不简单。他没遇过这事,心里自然是没底。况且,”她站在桌边给自己与白孝贤倒茶,说到此处,又前仰后合地笑起来。“况且,扮作他的那个人品行极好,做事十分周全,才见了沈璧君一面,眼睛里便搁不下别人了。如此一个人,单独见了,都让我与波喜倾心不已,到见了真的董驹城,差得就更多了。说来他也倒霉,尽遇上这样稀奇的事。不是别人假扮他,便是与假扮之人相处甚欢,因着不愿背叛朋友,拒绝与他说实话的人。”

  茶倒好,她拿起两个茶杯。一杯放在白孝贤面前,一杯放在她这边。“有人假扮他,不会是你的主意吧?”

  白孝贤听了,气不打一处来。

  “你可别乱说话。”最后,他只轻轻提点了朗彤一下。

  “你也说了,那假扮者曾将沈妹妹的一封信交给你,之后便去了青州,这就相当于消失不见了呀。不是你安排的,谁能这么傻,放着好好的阿君不理,情愿一把辛酸一把泪地独自闯荡江湖?”

  “真不是我。”

  “哦,那可惜了。我还想着让你搭桥结识呢。”

  波喜来了,手里提着一盒晶莹剔透的芸豆糕。另一婢女提着一壶秋茶铁观音跟在后头。

  “又去瞧了小姐,一切都好。”

  看白孝贤要起身去看。她又开口。“老爷在内屋与小姐说话呢,吃了芸豆糕再去看吧。”

  白孝贤复又坐下。

  三人许久不说话,只顾着吃喝。

  许久,朗彤开口提点了她。“波喜,你说说。”

  波喜看看白孝贤。他也点头了。“小姐走后三天,他便回来了。那时我也在郎铧院里修饰杂草。他进来时,整个人意气风发,英姿飒爽,刚见了我,便故意绕路过来询问小姐是否在内屋里。当时便知道他不是之前那人了。后来,他只在别院里呆着,哪儿也不去。想是一心盼着小姐回来。”

  看朗彤与白孝贤二人分别都吃了两块芸豆糕,她心里暗暗高兴。

  “再说说那天的事吧。”朗彤鼓励道。

  “少爷,少夫人醒了。”贾殷跑着进来,差点摔在门槛上。

  白孝贤喜上眉梢,一时都不知是坐是卧了。“那,那,我先去看,你们先吃着,都先吃着啊。有何事,以后再说。”

  白孝贤一走,朗彤便笑了。“瞧他急得那样,可别又是那素面人。”

  “素面人?”波喜抠着脑门,终想不明白这几个字的意思。

  朗彤自己说完,复又低头把自己的话思忖了半晌。“应该不会,走路样子不同。”自言自语完了,冲着波喜微微一笑。“走吧,我们也去看看。省得他们占得先机,我们的情分反倒少了。”

  “四姨娘说什么呢?”波喜有时也怪不喜欢这四姨娘说话的口气的。“你与小姐的情谊,小姐自己还没个底数啦?”

  “我是说呀,感情再好也要各方面培养。若是想着搭上了便不管不顾磋磨着,时间久了,也经不起耗费的。”

  “是,是,是,四姨娘说的都对。”

  朗彤笑了,一把抓起波喜的手。“看你,还是不同意吧。趁着还没进内屋里,我倒是有几句话要嘱咐在前。愿不愿听?”

  “四姨娘想说什么便说。”

  “你这小丫头真真蛮横得紧,沈妹妹恐是纵容不出的,怕是被刚进门那两个小随从给气的吧。”

  波喜低头,无话。

  “以前在教坊里,我便知道一个道理,若主人正直聪敏,做奴婢的自然也知书达理,十分能干。若主人小肚鸡肠,奴才们更是凶恶,加倍作弄弱小,狗仗人势。主人若是动了害人念头,奴才们非杀个片甲不留才肯罢休。侍奉从来都是最累人心神了。我领略过。最初是端茶倒水,后来落红了,便要使出浑身解数讨人开心。”

  “哦,我从未听人说过这些。”

  “别多想,多数时候我还是很开心的。只要做对了,出类拔萃了,我都很开心的。可即便是出类拔萃也不一定被老爷选入白府呀,你说是吧。”

  “四姨娘,我怎么听不太懂。”

  “以后你便懂了。只管为阿君着想,做你理所应当做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朗彤眨眨眼睛,动了动肩膀,深吸一口气。“嗯,内屋无声,该是我上场的时候了。”进门前,她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根雕琢十分精美的金簪,别上后,满脸堆笑的进去了。波喜在前面为她拉着檀香珠门帘,看她从深思熟虑一下子变得神采奕奕的样子。她实在捉摸不透。难道,这尘世间一切人与物都逃不过伎俩与手段的编排吗?就不能顺其自然?

  “妹妹可好些了?”

  朗彤冲老爷点头示好,之后便是兴高采烈地问候。

  沈璧君醒了,可依旧毫无力气,只微微笑了。

  “你这么大声,吓到她了。”白孝贤说。

  “唷,这么快心疼起来啦。”说着,便在沈璧君脚边坐下。“妹妹脚如此凉,怎么也没个人帮她捂捂。”沙祖听了,打了个冷颤,却只愣愣站着,一动不动。倒是贾殷挺身驳道,“七小姐说她热得难受,我们劝了几次都不见效。宋旻来了,盯着她将药喝下,问了,才说凉一下也好。”

  “胡话,人都病到这份上了。”

  朗彤说了,却也没了心情理他们,只蹲在床尾为沈璧君捂脚。她做事向来胸有成竹,沉不住气的事与她从来无缘。她盯着沈璧君看了许久,渐渐地自己眼睛里也冒出泪花来。“哎呀,自从到了老爷身边,这什么事只要多瞄几眼便涕泪横流的,真真叨扰各位了。”她自言自语说着,抹了眼泪。“妹妹,我可听闻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要不起来吃点。”

  沈璧君又摇头。

  “只想喝些甜水。”

  “听到了?”朗彤对贾殷说。

  “贾殷,别去。”沈璧君赶紧接话,“别听她胡言乱语,甜水难制,都什么时候了。”

  她试着撑起身子。

  “白叔叔,你不是说有话要跟我说吗?”

  白庆瑜突然从心不在焉中回过神来。“哦,等你好些吧。”

  沈璧君坐直了身子。“是阿娘,是吗?”

  白孝贤心里突然凉了一下,只看着白庆瑜。

  然而,两个人都没有回答的意思。

  沈璧君坐着,等着,四周冷凄凄,无人敢言。

  “秋水台那几日里,她总是与我说许多话。真的,好多。我问,她便细心作答。我再问,她依然细心作答。即便是咳嗽吐血了,依然不会推辞。我一直没搞明白,我自认她喜欢与我对谈,或是喜欢那种对谈的气氛,与世无争,两耳之间只有出于彼此嘴里的机智美妙的话语,再无其他。这种感觉,如此稀少,如此不可得。但这不是阿娘的风格,太柔软了。”

  沈璧君向白孝贤怀里靠了靠,看着白庆瑜。

  “告诉我,她是如何过身的?”

  白庆瑜想了想,“没入弦逸湖,被湖水吹进山谷里去了。我曾听闻,幻影门上古的至尊长老便是如此弃世的。”他说了半截,疑惑地看着沈璧君,她神色恍惚,一副着了魔的痛苦的样子。“是否忆起些许蛛丝马迹?”

  “什么蛛丝马迹?”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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